剑安风雨
作者:暮雨思琳 | 分类:历史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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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剑之谜
再次醒来的时候,仿佛又过了一天,一切就像一场梦,天空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反而外面的雪正一点一点消逝,黑压压的枝条透着窗子格外让人煞风景,房间里的炭火发出声音,我才想起,这原来不是在地狱。
我试图起身,看来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甚至有力气下床行走,外面的世界似乎阔别了好久,我终于可以出来舒口气了。雪果然是没有了多少痕迹,大概下过我心头,剩下的只有记忆。我被那段记忆驱使,牵引着我去询问关于那把剑的秘密。
兰苑里徒步的仆人并不多,与那角落里还未冻死的花草为伴,我大概猜到,父亲多半已经不在这里了。待我路经书房,管家才告诉我:在我昏睡醒来的前两日,有位大人来过,父亲便匆忙随着那位大人离去了——说是去了金陵。
“我昏睡了几天?”
“前后一起有五天了。”管家答道。
“对了,和我一起回来的那个白发姑娘怎样了?”我想起了那位救过我的白发少年,看样子与我差不多大。“还是带我去看看吧。”我补充道。
突然间,我脑海里浮现了那个女人冰冷的面孔,我身体不由地颤栗了一下。“你先去忙别的吧,我等会自己去看她。”说完我支开了管家,潜入了父亲的书房。父亲这里一定有相关典籍,我要找的是关于那把剑的记录。果然我发现了一本《志怪录》,里面最近翻开的一页被勾去了,应该是写着月飨的那一页。
《志怪录》:赵国有铸剑异人,能为绝世之剑,名为锟珏。其形状如美玉,其锋莫若能当,藏于剑身,避于煞气。王喜,试之于牲牢,发之无迹,收之无形。适国难,赠将军以御外敌,时不利,秦军大破之,收其兵聚于阿房,后无踪迹。
“书上所说就是父亲手中这把剑,父亲居然会有一把上古名剑,而且很早之前剑应该就在父亲手中了。我有个很不好的想法浮于心头;难道说父亲从云中阁赶到金陵是因为国君要用这把剑,由于月飨的事让这把剑暴露了,所以父亲不得不提前赶到金陵。”我虽然这样想着,心中却有很多难以言说的焦虑,这时,我心中一闪,想起了那位算绝先生,他说过我会找他解忧,想必那位先生多少会知道一些关于剑的事。
正当我走出书房的时候,管家过来找到我,告诉我那位姑娘醒过来了,只是神色不对,让我前去看看。
一路走过去,发现雪化了之后园中倒是有些景致。想必是润如酥的雪衣,让那遥看近却无的草色多了几分生机。虽说是兰苑,也有几株寒梅点缀着园内的景色,粉色的花苞挽留住一分残雪,像极了豆蔻少女初见少年脸上的羞怯。
在我转入西苑房间的那一刻,映入眼帘除了那令人神往的银发,还有她原本清秀的脸庞。“少年”当然是换上了女装,银发流入缦腰上,额头上缠绕着纱布,脸上看起来干净清晰,而眼神中却带着一丝迷惘。
“这里是方家的兰苑,我叫方胤泽,姑娘怎么称呼?”我只好先介绍来打破彼此相见的尴尬,然而看来她也并没有想要回答我意思。
她盯着我良久,似乎要在我身上找寻什么。
“我收你做弟弟吧。正好你十六,我十七。”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更让我惊讶的是她脸上挂着很好看的微笑,像是很认真的样子。“我叫关琳,牌子上写着。”她补充道,顺便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牌子给我看,让我相信这与她的来历有关。
“琳姐姐,可是我对你一无所知啊,这样直接做姐弟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我对从前的自己也是一无所知,可是我一直想要一个你这样的弟弟呢。而且我脑海里有个声音,让我保护方胤泽。我躺着的时候一直想不通这个方胤泽是什么人,现在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如此俊俏的少年!”说俊俏确实是不敢当,我一幅书生打扮,瘦弱的脸上垂挂着两片柳叶眉,面容似女子,却沾上几分呆板的气息。
“那个声音似梦一般,它告诉我你叫什么,多大,长得什么样,让我找到你。”
此时,管家在身旁悄悄告诉我,她头部受到撞击,有可能把我当成了某人。
“关姑娘,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与月飨的两次相遇都有你的及时出现嘛?”我猜她也许记不得月飨的事,故意试探地问问。果然,她看着我,一脸茫然。
“琳姐姐,你好好休息吧。也许能记起来什么。”我扶着她躺下,告诉她关于月飨、关于父亲的事,一方面是出于感激,一方面是好奇她的反应。于是,关琳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我的姐姐。
在琳姐姐休息之余,我一个人踩碎着凋落的雪,前往着汝安西城,先生的卦象处,仿佛一切回到原点,而兰苑始终在我身后,少了旅人,多了暮色,盼着我归去,而我却在远行。似乎日暮在刻意,给我染上偏颇悔意;似乎马蹄在唏嘘,遗落在香车飘过的远方里。只见红拂轻轻地被拨开,故事桥段的开篇总是这样的一眼万年。
我心里有一种直觉,这便是我所遇见的柳姑娘。在我眼里她岂止是舞绝啊,她一出场世间的所有都黯淡无光,而每次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我所知道的是西城边不远了。
暮色越来越深,压制住我内心的渴望。我走到之时,先生摊前已无人迹,先生也不知去了何处,我眼前只留下孤零零的几个铜钱,似乎今天来得不合时宜。
“身形自往流云处,争恋凡尘空自居。”
眼前不远处的酒家传来这样的诗句,料想先生今日必定知道我要来,已在店家等我多时了吧。
酒家笼罩着灯火,先生安然,于角落一处温一壶花酒,旁若无人,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公子请坐,老人家等候多时。”他像是自顾自地说道。
我便从容坐与相对,店家取来浅盏,我命之温一壶佳酿,先生婉拒,自嘲道:神仙安得尘世醉。于是取一壶香茗自酌。
清浊自饮天下事,浮沉暗灭须自取。
西风间隙拨烛影,醉是书生弄波澜。
“想我年少之时,受尽世人嘲弄,如今将死之身,独剩人间清誉,世人真是可笑。”先生已半醉,一杯一盏即是人生,华年悄逝,唯有千觞。
我怕先生醉过了,于是道明来意:“先生可知一把名剑——名为锟珏?”
“可笑,我有何不知。只是这把剑来历不明,先秦时期先是赵国名剑,后为白起破城持有。听闻此剑渗有妖邪之气,赵王死于剑下,白起亦是自刎于此剑。秦王对此剑也有三分惧色,于是对世人称铸为铜人,白起也被称为赐毒而死。后来秦覆灭,这把剑也就没了踪迹,不过后人也不敢再用这把剑,听说每一个使用者最终都会死于剑下。”
“难道公子知道这把剑?”先生就微醒,正襟危坐地问我。
“实不相瞒,我父亲所配正是这把剑。而我如今也与这剑有着些许关联。我能梦见一个巨大的黑水池,里面有着一位神秘女子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而这一切正是我遇上那把剑之后,所以前来询问先生。”
先生脸色突变。“此剑之事我也只是从书上匆匆略过一遍,关于它的记载实在太少。不过我听闻,先人铸名剑,其锋必先祭亲,剑饮过至亲之人鲜血方能无畏,此人之魂将附于剑上。”他突然停住。“我不敢断言。”
“先生直言无妨。”
“那梦中女子恐为剑上祭魂……”
先生见我神色失态,慌忙补充道:“公子不必在意,老朽只是猜测,说出来也无凭据,权当我酒醉胡言。话说此事既在梦中,亦是虚无缥缈之境,怎会出来惊扰凡尘。”
酒已渐冷,先生唤之加汤,与我又饮数杯,自醉。
我问先生住所,又问先生姓字,先生不语。于是命店家安置在客房,又吩咐店家备车离去。
兰苑之外灯火俨然。
我回来的时候琳姐姐已经睡下,园子之中一片寂静,在撞见月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异常安静,可惜今夜看来不会有事端,听闻父亲已到京城,而那把剑应该献给君主了吧。
方沽于昨夜就随着中书令一起抵达金陵,早朝过后,君主就单独召见了方沽。
“寡人明白那次风波你不该卷入其中,但事情发生了就没办法逃避,不过也难为你了,毕竟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作为臣子,为陛下尽心尽责理所当然,当年是臣的失职,现在也是弥补我过错的时候——剑我已经带回来了。”
君主欣然,赐于方沽大将军的官职。多年以前,那已是方沽不愿回忆的过去了,方沽为御前侍卫的首领,负责皇城的安全。某天夜里,在皇城例行巡查的时候,君主被突如其来的人行刺,刺客所持正是方沽手中那把锟珏,当时无人反应过来,方沽警觉的时候,锟珏已经指向了君主的性命,千钧一发之际,方沽挥出剑改变了锟珏的咬向,结果却刺向了君主最疼爱的妹妹。方沽失职,王大怒,于是方沽被收押在刑狱中,而那一天,方胤泽刚满一岁,林嘉柔肚子里还有一个未出生的胎儿。
这些已经永远封存在方沽的记忆中了,至少是在这个时候,方沽以大将军的身份重新归来庙堂之上了。
三个月前,方沽收到一封朝廷送来的密信,让他带着全部重返金陵,其中尤指那把落入方沽手中的剑。而那把锟珏从方沽出狱的那一刻就被送到了他手上,已经随他一起销声匿迹十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