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曾经血殇的墓
作者:火凤骄凰 | 分类:历史 | 字数:2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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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梁元斌打架演戏场
黄昏时候,元斌果然来了,邀永柏出丹竹看戏,说有广东粤剧班在丹竹码头唱戏,已和永敏、定庆、雄业他们约好了,一同去看。
“你怎知丹竹有大戏的?”永柏问。
“我三爷昨天从丹竹回来就说了。”元斌说,“昨晚在武林码头唱,今晚上到丹竹码头。”
元斌三爷成寿公是做货郎的,收些烂铜烂铁、鸡肾皮蝉虫壳之物,卖些糖果花生、香瓜子炸豆饼之食,出村入市,常在丹竹摆卖。
那年代,时常会有广东的戏班沿河而上,在各码头唱戏。
不多会,永敏也来了,候永柏吃过晚饭,三伙伴就出门了。
出到村口,定庆和雄业早在那儿等着,人马会齐,大伙儿一同朝丹竹而去。
在上士路口遇到一些人,也是去丹竹看大戏的。
原来去丹竹的路,是经松山顶过唐屋,然后到长力塘入丹竹街。美国人建了飞机场,松山顶到唐屋的路成了机场跑道,美国人就在机场南面修了条路,让人绕路通行。飞机场南面铺尽到城金塘,美国人就在城金塘上砌了条桥,叫城金塘桥,教人得以通过。飞机场有国军守护,路口立有炮楼,日夜有兵驻守,往来路人只能从飞机场南面的路走。
沿途多有一些别村的人也赶着去看戏。看来真的有大戏看,大家怕占不到位子,就一路紧走的。
到了丹竹码头,果然有戏。天已经黑下来了,戏台上的灯正亮着。
戏台就搭在码头的河埠上,用几条小船牵在一起,在上面铺着木板,人就在上面唱,观众就在岸上看,也有人划船近戏台边看的,各自争相抢好位置。
码头上早来了许多人。丹竹有钱人家,在戏台前摆好桌子台凳,边嗑着瓜子边谈。那些没坐位的,就找好地方,有坐在地上的,有站着的。有卖香烟小吃的,四处穿棱,招觅生意。
戏还没开演,许多人在闲谈着,其中最多人是在谈论粤剧,谈论着“琼花会馆”,谈论着“省港大班”,谈论着“过山班”,也谈论着白驹荣,谈论着马师曾,谈论着红线女。永柏他们都不知道“省港大班”和“过山班”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白驹荣和马师曾等人是何人物,对那些话题也就懶得理会,找好了位置坐了,不耐烦地等着开戏。
终于,报幕的人出来了,说今晩唱的是《栁毅传书》,大戏马上就要开始。接着鼓儿真的响了起来,但响了好长时间的鼓,二胡也拉了很久,角儿还未出来。
“这也算唱戏,”元斌说,“怕要等到天亮。”
“你懂什么?”旁边有人说,“不打长些鼓儿,等多些人来看,就你自己看?”
许多人都笑了。
“这还不算多人?”元斌嘟哝说。
确实,码头上看上去是人头涌动的,很多人。
终于,角儿是出来了,但元斌公又不留心去看,而是四周地张望。
原来元斌喜欢看的是那些打戏,这些没有打斗的,就是唱,提不起元斌的兴趣。
舞台上的灯光并不很亮,但演员的表演还看的清楚,只是声音在空旷的江面上略显得小,所以戏一开唱,孩子的吵闹声就被喝住了。观众也都自觉地安静下来,因而元斌虽然是烦,但不敢乱说乱动,就只能坐在那儿不自在地东张西望。那些戏看的入迷的、坐在桌子前的,在和着唱戏的声音在低声和着,微闭着眼,频含着首,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那样子,很是自得。这时候,人们忘记了日本兵,忘记了广东就在广西的下游,忘记了日本兵离这儿只是一步之遥,忘记了日本兵就在自己的侧畔睡着。
月亮到底是出来了,戏也好不容易戏唱到**--《湖滨送别》,更多的人跟着台上的角儿在闭着眼唱:
[男]她默默无言黯然走,似含幽怨在眉头。 莫非她伤心因我拒婚配。
[女] 君情深浅探无由。 情长但恨路途短,欲吐衷肠鲠在喉。 君子……
河上有小船要更近前来看,和前面的船踫了,于是更多的船相踫,有船撞在搭建舞台的船上,正在台上唱戏的旦儿险要摔倒,岸上的观众都不由地惊呼起来,为台上的旦儿捏着把汗,有人还紧张得站了起来。
突然,永柏的身边一阵骚动,有两人打了起来。
原来是元斌早恨那旦儿唱的不停,待见那旦儿险些儿跌倒,跳起来就要叫“好”,不料一脚踩在相邻的人的脚面上,那人不忿,推了元斌一把,元斌正烦着戏不好看,不由恼怒,踹了那人一脚,两人就交起手来。
场面一时有乱,有人要躲的,有人要闪的,有人赶忙抱起小孩的......
永柏忙将元斌拉住,那边的人也将那人扯住,观众也在旁边喝止,两人终于止停了手,但元斌还是中了两拳,对方是捱了元斌公两脚。
事情既已平息,众人以为可以静下来安心看戏了,但台上的鼓儿却停住了,锣也不敲了,二胡儿也不拉了,观众正自纳闷,但见唱戏的人有人上岸来了,向人们发“召纸[传单、广吿纸之类]”,有角儿在台上讲演,控诉着日本人的罪行,喊着一些抗日的囗号,号召人们投军,还说了一些“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话。永柏虽不完全能听懂那角儿在说些什么,但那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话,却让永柏感触至深;他觉得那句话十分在耳,于是就将那句话在心里沉吟着,慢慢地,他的精神开始振奋起来,人也激动起来,热血在他的身上沸腾起来,他抓着拳头,身体也哆嗦起来。
观众被戏台上的角儿的演讲鼓动着,有人开始骚动,有人开始跟着台上的角儿喊起口号: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日本兵滚出中国。”
“归我国土、还我河山。”
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喊,连那些在戏台前摆着桌子看戏的老坑公,也跟着振臂高呼起来。
但台上的角儿却又让观众安静下来,说战要抗,但戏也要看,又要演戏了。接着锣鼓又响了起来,但观众中还有人在热论着,许久不能平静下来,观众不静,角儿不出来唱。终于有人站起来对大家说:“还是先看戏吧!日本兵敢来,各拿刀枪,就和他搏命,总之,就是不当亡国奴。”观众这才慢慢地静下来了,台上的角儿这才出来又唱。
永柏公再也没心情看戏,他的脑海里一直在回味着那一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话。
而永敏小声在问元斌刚才为什么和别人打架了,元斌公将事情经过说了 一遍,“这蛮干啥?”定庆笑着说。
“怕他?”元斌说。
“你以为你是人王。”永敏也笑着说。
“人王不人王,”元斌说,“谁犯着我都不行。”
大戏终于结束了,观众慢慢地退场,但还有人在亢奋着,谈论着那角儿的演讲,说听演讲比看戏还让人受用。又有人说戏文选错了,做这样的宣传,应该唱那些武打的戏,唱这样的文戏做那样的宣传,这头热那头凉的,效果会打折扣。
“就是了,就是了,”元斌说,“武打戏才能使人振奋,唱那些依依啊啊的,人们不睡了才怪。”
“你就知道个打,”永敏笑着说,“又不懂看戏肉[方言,指戏的内在精神],你不睡了才怪是真。”
“就你会看戏肉。”元斌公不服地说。
“不是吗?”永敏说,“就说刚才那场戏,你能从柳毅和三公主的身上看出什么来了?”
“那你又能看出什么来了?”元斌仍是不服。
突然,定庆小声地说:“大家小心,有人跟踪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