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梦年华
作者:胡腾 | 分类:历史 | 字数:11.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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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大案
村对面坡薅草,大白天,就眼睁睁见着七头豹子,从村前“凉风洞”沟岔里出来。
看去比白狗大不些,无纹无斑的,是豹子吗?再说豹属夜行性捕食动物,独来独往,怎会大白天的结队游荡?
“豹老二!豹老二!”
三十多人齐声喊打、跌脚,这伙强盗却脚步从容,顺沟而去。
也许,各地持续的大规模开荒,结果不仅仅是增加了耕地;前不久几百人合围小咸盖,也绝非仅仅了结了一桩风.流案。都说要出事。
奇迹,几天过去,乡亲们和我的担心,竟没出现,倒是另一桩大案刷屏:
书记参观大寨回来,各队要抽调精干,公社组建“基建”专业队,集中力量干大事。消息传出,沿公路将建起十里茶乡,百亩果园。清亮的木叶河水,两年内引进干沟。全是大手笔。
不想“动员会”前夜,他就倒在了小桥边山堡上。满身血,人事不省,在卫生所抢救。
突发案情,小镇震动了
临时领导班子当即成立,公社武装部枪支都发放了。昏迷的书记床前,除了医生,还设下带枪双岗。抢救实况,对外一律保密。还发紧急通知,各村水井一概都下几尾小鱼,派专人24小时盯着,防投毒。
公社边小山堡上,对着石桥,已垒起沙袋架了枪。宣布,夜里喊话,三声不答即开枪,打死白死。
能把壮实的书记挟持上山,凶手绝非一人。以时间为突破口,逐一排查,可疑者众。
这晚,供销社大婶也被传去,似前不久归她麾下的“九二0”,也有嫌疑。尤其他老婆从重庆来闹离婚,曾得到书记有力支持。可这怨得谁呢?拔出萝卜带出泥,在家里杯酒下肚,他怎就感慨起“食色性也”,把批臭的“孔老二(孔子)”奉为圣明,这不找死?来自枕.边人的揭发,任何时代都致命。还好,历来被这怪物烦透了的书记,还想多活些时,即使遭逢这找死的节奏,也见怪不怪,给狠狠记下,却坚定地支持俩离婚。是啊,人生失败走极端,也并非不可能。
但谁慎重建议,千万得把干沟那瞎子,弄来审审。昨天有人曾见书记专程去上门,也不知说了些啥,一走,老瞎子就紧张地愣那,不动了,谁问都不着声。太反常。其后,十多里外的镇上就……该不会因书记单刀赴会,让敌人走投无路,而遭暗算?
此时有人上气不接下气地来报,“九二0”拿个黑匣子爬屋顶,拉出根闪亮的长竿,咿喱哇啦跟国外联络。
突审叫停,矮叫花一队人带着棍棒粗绳赶去。大概有所觉察,诡诈的家伙慌忙下房,佯装上厕所。玩邪了,还真脱了裤子,翘着尖屁股稳稳蹲着。
几个民兵按捺不住,挤进去。咦,好狡猾的东西,竟连呼救命,想抽身,但无一上当,给硬拖了出来。无数阶级斗争故事,混合着神话烈焰熊熊,把人的想象力都发挥到了极致——这当口,他来凑角儿!熟练地捏遍腰脚,连鞋都脱了,没枪。
“九二0”张开两手,长瘪脸的八字皱褶上方,一对鼓眼乱转。他身后,个黑脸二汉,看就那种一览无余的老实人,捏住嫌疑人那刺耳啸叫的黑匣,惊咋咋喊:“狗特务好毒哇,书记就毁他手上!”
昔日街边的热心观众,今天一如要以命换命的受骗人,扭他送公社。才拽到小石桥前,就再耐不住了,摁地上一顿胖揍。
“狗特务,打,往死里打!”
“站起来!”
最原始的办法,往往也最有效。就像有人把枪给顶脑门上,他眼珠再不乱转,死鱼样张着嘴,再不喊,老实了。他口鼻有血,一脸土,丧尸般晃晃着。
拿他狠捆的几人,此时都往脚下寻看,往自己手心手臂上闻,哪里好臭。确认了臭源,他身边很快就仅剩俩汉子。虽还继续捆,也痛苦地偏着头。
“说,是不是特务!?”与嫌犯保持距离,矮叫花一旁刺耳喊问。
臭不可闻的家伙话不成句,点头,招认他是特务,书记他砍的。无异于头顶一声惊雷,霎时一片静默。
“哪些同伙!?”
回答,却是供销社主任、文具柜老冯,以及麻脸大婶。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都招了。人们将信将疑。但一致认为,那大婶遇事确实当得一男人,不简单。
矮叫花派人飞跑去审案组报喜,又弄“九二0”去山堡上指认现场,固定罪证,带回巴掌大块染血的片石。
可矮叫花一帮人,鸡犬不宁的忙活,似乎……区中学赶来的“物理”老师,肩负重托,肥皂盒大个收音机,每个零件都掰下来,放了一桌。的确只是个普通收音机。原来“九二0”爬房,只因附近山太高,收音信号不好。他啥都认承下,不过想躲过眼下的肉绽骨断。可叹那被冤作同伙的女汉子,让供销社雷鸣三日不见天。
公社书记终于苏醒。书记醒了!老天哟,这下下凶手该大现形了。
“凶手几个?”
对所有问话,他一概摇头。并拒绝继续接受护理,直拗地要回到公社他那间住屋。头裹绷带瘫坐在床,像火线抬下的重伤号。
仅一桌一床的小屋,因人多显得太过狭窄。矮叫花支起窗板要开窗,却被伤号制止。于是他打开后门,怒冲冲往外赶人。把依依不舍的人们,都屋外菜地里站着。
天大的好消息,带来的竟是更加迷惘。
血衣换下,触目惊心。凭着特殊的敏感,矮叫花赶紧接过,拿个大档案袋装上。又犹豫再三,没敢放桌上,他慎重地递给干事。亲历了这场惊心动魄,对在场的每位,无疑都提供了成长空间。干事抱着它,神色凝重。说得带走,他知道,这屋里老鼠厉害。
关上后门,伤号又示意关前门,却一阵喧扰。尽管已排除嫌疑翻篇了,有人却还执拗地揽来“九二0”,当面再做确认。书记看都不看,摇头;审案组将两个有重大嫌疑的地富分子揪来了,他还是看都不看。
惯常那么威严的人,生无可恋地垂头坐着。
“得设法抢送县医院!”矮叫花惊惧地紧瞅着他,“该不会因头伤过重,神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