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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妆他人妇

作者:锦铂 | 分类:历史 | 字数:7.9万

第十一章、酒醉后

书名:十里红妆他人妇 作者:锦铂 字数:4665 更新时间:2024-10-11 11:06:41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虞府的祠堂面前,透过半掩的门扉,她看到数十年都没有变过的陈设

她从小到大都是站在这个位置,看着众人走进去,上香跪拜

而她是个女子,除了家中辈分高的祖母,没有父亲的允许不得进祠堂

她正巧又是辈分最小的那一个,自是乖乖地只能站在门外。不过,她也不是没有进去过,只是那次躲在香案底下的她的回忆并不美好

那是她还是孩子的时候,因为陈大夫的不重视,母亲的身子更差了,

祠堂依旧不该是她应该去的地方,她只是学着祖母的样子,跪在地上,祈祷谁能够保佑母亲的身子变好些

她见天色也暗了下来了,她该是要回后院了,只是这个时候祖母应该是不会来的

在门口等了好许,仍不见人,她垫脚往里瞧了瞧似乎并无人影,便提起裙摆犹豫地进了去

只是她听见了微弱的声响有从内堂传来,似乎朝她的方向越来越近,她害怕被祖母责骂。连忙缩着身子躲进了案桌

“祖母,我先出去了”

是堂叔的妻子,冯氏的声音

此刻的她已经怀孕了

应该是冯氏的脚步声出了门,只是随后没有跟上的脚步

她小心地又往里缩了缩身子,不敢大声喘息

“同样不是虞家的血脉,你怎么对这个孩子这么上心?”

似乎是舅公的声音,不是虞家的血脉?谁?

她睁大眼睛,瞬间屏住了呼吸

“凡是江浩的那两个女人的肚子再争气一点,我也不至于替你养野种,这孩子我要一手带大,将来定能为我所用,满金银自是不能假手于人”

是祖母的声音,她说到了父亲的名字,那两个女人指的应该是大娘和她母亲,祖母一向对于母亲没能生一个男孩子而介怀,只是野钟是指谁?

衡儿不是虞府的血脉?养野孩子?衡儿与舅公的年岁相差甚远,印象中冯氏与舅公并无往来

若不是衡儿,那是指?

她联想着祖母平日里对待堂叔的样子,冷嘲热讽,连对待父亲的万分之一都没有

若是祖母的意思是真,那堂叔和衡儿都不是虞府的骨肉?

她跌坐在案桌下,扶着上下起伏的胸膛,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喊出声音,有些不知所处

那日她想了很久,堂叔比父亲的年岁小整整十岁,那此事父亲必然是知晓的,难怪父亲对祖母待堂叔的态度从来是置若罔闻,他也觉得堂叔是个外来人?

她知晓自己此时不该这般想,但是堂叔若是变成了陌生人,那她与堂叔便不再是叔侄关系,那他们?

她看着自己躲藏的案桌,离她知晓这个消息至今不过才数年,但是却好似过了一世这么漫长

她还来不及欢喜自己倾注了半生的热忱快要见世,就与这个世界说了再也不见

现在这幅身子能够撑到什么时候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到底是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还是让她完成她没有做完的决定,她不敢笃定

所有的孩子出生每家每户必然是会有生辰八字的批文的,她如果找到父亲和堂叔的批文在哪里......?

既然如今堂叔和父亲名义上都是祖母的孩子,那便该是在一处的。有了堂叔的生辰八字她便能去找产婆,知晓当年堂叔是不是真的是祖母的孩子。

也许时隔多年,那个产婆并不一定能找到,但是她目前只想到这个办法

虞府新生儿的生辰八字她见过一回,衡儿的,她瞧见专程从寺庙里请来的老道士给小衡儿批了字,祖母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一个金绣的盒子里,连同满金银和虞府所有的地契和金银珠宝,都摆放在祠堂的柜堂里,除了祖母和父亲是该是没人知晓的

只是那日除了听到了秘密,她还偷窥了祖母开起柜堂的地方,身旁还站在并非他们虞府的人,冯庆生

她环顾四周,看到祠堂后门的铁环,那日她便是看到祖母往下拉了一下

那时候太小,只沉浸在她与堂叔没有血缘关系的事情中

如今,却有了用处

“啪—”她轻轻一拉,果然

她看到书架微微松动,像是这个锁扣松开的声音,她上前,使劲推了一把

书架的墙壁里开凿了一个门柜,不大不小

她简单翻阅了一下,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满金银的地契和珠宝,想来也是,这么小的一个匣口定是放不下的,也不安全,该是存进了钱庄吧

她找到想要的八字批文

二爷的批文还落着当地县衙的章印,她略感差异,但只片刻,立刻伸手顺着字,一字一句暗暗记进了心里

她环顾四周,静悄悄的

想来祖母的地方无人赶来,伸手将批文放进去,看见了藏在里面有些普通的账本,她忍不住觉得奇怪,拿出来瞧了几眼

若是满金银的生意往来或是虞府的开销,账本不该在这个地方

她翻开,开支都是她看不大懂的开销

甲子年丁丑月癸未日,燕猛卒,二十万两

戊辰年戊寅月,甄恬卒,十万两

翻看前几页的账目,都是写着相继过世的陌生名字,难道是操办谁的葬礼吗?这个燕猛是谁?葬礼需要这么多钱吗?若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她怎不知虞府还有姓燕的亲朋好友

甲子年?过去有三十多年了,难道是年岁太久她太小不知事?

再往后翻看,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吴墨圣

那是吴梁的父亲

只是这次只有过世的年岁和名字,后面却没有金额

手中的账目突然显得十分的诡异,记着的都是些已过世的人

再往后翻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

后面一页清清楚楚地写着的堂叔的妻子王氏,三十万两

她记得衡儿出世的那晚,雨下的很大。她的眼皮一直在跳,心里惶恐不安,虞府传来口信给吴梁,说是王氏生了,但是可能挺不过来了

等他们赶到虞府的时候,人已经没了。没有葬礼,好似悲伤只有片刻,所有人都沉浸在了虞府终于有继承人的喜悦里了,或许是假装的沉浸,但是所有的关注好似一直都只是在那个孩子身上,没有人在乎那个生养的女人

没有人知道她被葬在了哪里,因为是外姓人,还是个女人,甚至连虞府的祠堂也没有她的牌位

所以,这里写的三十万俩是?

她只觉得背脊一阵寒意

环顾静悄悄的祠堂,她,匆匆地将账本放回了原位,不敢久留

一切都像是谜团,一团拥簇着一团,却又好似什么都掩盖不住,逐渐向外渗透的寒意,让人寒颤连连,心生颤意

宴请冯庆生的事情是由她那个挂名母亲一手操办的,打着酬谢的名义还请了李大人,二爷虽然也在长,但是想来也是为了试航的陪衬品而已

晚宴办的十分得当,又是歌姬献舞又是乐师齐奏,好不热闹

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狗

至少她甚少在吴家看见过这么气派的场面,吴梁应当是小气地只在乎兜里的几个铜板的,无论是宴请谁总是瞻前顾后地克扣着

放眼从前的虞府的宴席,祖母也是不准她上桌的

至此,今日的宴会大概又会成为宋家两夫妻的吵架的源头了

一个念着铺张浪费,一个吵着小家子气

婷婷耸了耸肩,今日能坐在这挂名母亲身旁,还能同堂叔,舅公同桌吃饭,还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幸好今日祖母和父亲推脱着未有来,气氛也显得轻松了几分

想到昨日自己在账本上瞧到的名字,她还有些后怕,生怕自己的名字日后会出现在那最后一页,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德何能能,连祠堂都进不了的人

况且

她本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嗤笑一声,不免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美味上

“李大人平日里总忙于公务,今日能光临寒舍,宋某不甚荣幸之至!”

官宦上的人不免总要寒暄一番,宋大人就着官职大小先行像李大人敬酒,只是不同于以往那些官位极大的侍卫大人,李大人显得更亲民一些,笑着摆手跟着饮了一杯

“宋大人客气了,同朝为官,都是为皇上办事”

冯庆生跟着举杯,“李大人能帮衬着满金银递上着内河运行的折子今日在这饭桌上已然是莫大的功臣了”

“哈哈哈!”李大人爽朗地笑着,“若非二爷这般苦苦哀求,我可不会答应”

若有若无地示意着二爷举杯,眼眸里似藏着两人才懂的暧昧笑意

只是二爷其实也不懂李大人是何意,他的酒量这般差,那日他到底说了什么今日也没想起来

只得举杯与众人共饮,尴尬地笑着

婷婷见不得众人客套的模样,拿着碗筷专心地吃着自己的菜

“今日是小女的谢宴,该是让小女敬一杯舅舅”宋大人笑着把话题又转了回来,朝婷婷喊了一声,“婷儿?”

沉浸在猪蹄里的婷婷并没有注意到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右手拿着咬了一半的虾尾,左手举着啃了一口的猪蹄,嘴角的汁水正渗着滴到了胸口的盘扣上

二爷习惯地皱眉,却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婷儿!”坐在身侧的宋夫人恼怒,忍不住低吼一声,用力拍打了一下她的手肘,这般不合时宜的模样,丢死人了

“啊”被宋夫人一拍,她手一松惊呼一声,手中的猪蹄更是啪嗒地掉落在了桌面上,碰到了勺柄,弹起来的勺子又是准头十足地跳进了她面前的鸡汤碗里,溅起的汤汁又是喷洒在了胸口上

众人再有分寸,瞧着这般情形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着实觉得滑稽

“呃.....”她抬着两只黏糊糊的手,尴尬地抬起头,与众人面面相觑

宋夫人尴尬地连忙让身后的丫鬟上来帮着擦拭干净她的手和身上的衣裙

这下,与从前那傻憨的模样十足的相似了,宋夫人担忧极了,怕不是又变回从前的傻样了

她抿嘴,舔了舔嘴角的汤汁,翘起下嘴唇包裹着上嘴唇,还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二爷盯着她习惯翘嘴的样子,又多看了两眼

她伸出双手乖巧地让丫鬟擦拭着手掌,擦完手心,又转过手背

众人笑着看着孩子般的婷婷,毕竟尚未出阁的孩子在众人眼里并无大碍

只是,二爷伸直身子,伸手够住酒杯,难得地续上,默默地再喝了一杯

眼神看着桌上的猪蹄有些冷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试航的日子已定了,届时我们先从桐县出发直达京都再返航,沿途的每一站港口都停两至三个时辰,若是时间过于紧迫,我们再做休整,不知道李大人意下如何?”冯爷开口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此番钦天监大人的航行日子不知定了没?”

“大约是定于开春后”李大人点了点头并未再开口问

见众人又不说话了,想来该是她出场的时候了,她站起身,端起酒杯“舅公”引着冯庆生看向了她

“祖母代我问您,我可否同行?祖母说她身子不便,让我跟着您多学一学,好为舅舅分担”

宋夫人面色一惊,却不动声色地默认了自己女儿的说法

二爷沉默地坐在一旁,拿起酒杯小酌一口,口感醇厚甘甜,想起前几日刚瞧见着丫头的模样

“该是你们虞府的生意,你祖母拿主意便是,我只能帮衬着些”相较于祖母对几个孩子的态度,冯庆生的模样更和蔼一些

婷婷转头看了一眼好像事不关己的二爷,自顾自地喝着酒水,努了努嘴“那,舅舅您觉得呢?”

二爷端着酒杯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到她狡黠的眼神,无奈地抬起头,“既然婷婷有心,那是自好不过的”

“既如此,那你便跟着吧,正巧你表姐夫同他二娘想见一见市面,前几日也来找我当说客,我想你不便一个人无趣的很,我回头让人回他们应下便是了”

宋夫人面色一沉,似有些不悦,怎得什么人都能上船,她这般却是女儿花了许久的心思才登上了船

“谢谢舅公”婷婷高抬酒杯抿了一口,抬起的衣袖扯着衣领往下了一寸,露出的白皙脖颈上,在后颈处长了一颗小小的止

二爷对瞧了一眼那颗痣,低下眼帘,伸手也摸了摸自己脖颈同样的位置

众人各怀心事的相互敬酒,酒过三巡之后她又觉得甚至无聊了

众人脸上都有了微醺的红晕,这些个官场上的事情她不懂,也不便于插嘴,东张西望地有些想早点离席了

只是左顾右盼地发现了二爷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前后看了一眼,看着二爷有些入神的眼睛,倒更像是盯着她发呆,眼眸有些浑浊,毫不掩饰地看着她这个方向

不是醉了吧?

一副不知东南西北的样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四周,好在众人并未有察觉的到他的异常

“大人,满金银的萧师傅来寻二爷,说是满金银哪边有急事找他”

宋大人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冯庆生等他说话

“既是急事,那便早早去吧”冯庆生挥了挥手,不知道是对门童说的,还是打发二爷

婷婷看着门童搀扶着二爷起身,摇摇晃晃的,她情不禁地伸手想帮一把

心生一计,她低头靠在宋夫人耳边轻声说,“母亲,我一同去瞧一瞧”

宋夫人自是满意地允了

她提起裙摆连忙跟上去,刚走了两步又顿住了脚步,往后看了一眼

桌上像少了两个可有可无的人一般,歌舞升平好不欢快

她脑海里闪现过从前她远远躲在角落里瞧着虞府其乐融融的饭宴的场景,心中不知为何竟升起一阵寒意

祖母的账本,堂叔的身世,她的死

身后的宅院大的让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