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南风冷
作者:澈曦 | 分类:历史 | 字数:4.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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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寻人
夕阳之下,一行人终于到达了荣华镇。
泠卓曦将车队分为两部分,大部分驻扎在镇外的树林,只有几个人跟着泠卓曦进入镇中。
张侍郎被身边的小厮扶着晃晃悠悠地下了车。
逢水早已找到镇上的客栈,将行囊带了过去。
晚霞映红了大半边天,阵阵微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一条河从镇中穿过。
泠卓曦抱着焰红在河边散步,夙暮江跟在她身后。
泠卓曦道:“你去丰州,你家人知道吗?”
“他们不知道。”夙暮江想想又道:“若他们知道的话,我也出不来。”
泠卓曦有些好奇,“你往后就这样吗?”
“什么?”
“就是……就是以后也以女子的身份生活吗?”
夙暮江走快了几步,和她并肩,他挑了挑眉,道:“那你呢?”
泠卓曦想了想,眼中出现了茫然,她咬了咬嘴唇,“大概就像我父亲那样……毕竟我现在是泠府唯一的‘男丁’。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大概顺其自然吧。”
夙暮江笑了笑,面上的冷淡都散开了许多,“我也一样。我师父想要带我去其它地方重新开始,但是我不想。”
泠卓曦惊诧,“你师父?”
夙暮江声音低了下去,“我师父是个醉迷于医术的老头,我跟着他耳濡目染,医术也学了些。”他的声音顿了顿,但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向她隐瞒,他道:“我自幼体弱多病,多亏他,我才能活下来。”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留在雍都?”
夙暮江抬头,脸色有些阴郁,“因为我娘。还有你。”
他的最后一句话很轻,散在了风中,泠卓曦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夙暮江闭了闭眼,又勾起一抹笑,“雍都待久了,骨头都被富贵酥软了呗。”
泠卓曦清楚地看到,他虽是在开玩笑,但眼中却无笑意。
她踌躇了下,正要开口。这时,前面的岔路口冲出来一个九、十岁的小姑娘,抹着眼泪。
夙暮江伸手将泠卓曦扯开,另一只手揪住小姑娘的头发。
靠,揪人头发,这是个人哦,泠卓曦默默在心底骂道,不禁头皮发麻。
小姑娘哭的更厉害了。
泠卓曦上前,默默地将夙暮江的手掰开,她神色认真地对他道:“你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小姐。”
夙暮江,“……”
泠卓曦转头拍了拍小姑娘的头,“那个,别哭了。他不是故意的,他是个好人,刚才是怕你摔着。”
然而,小姑娘哭得更大声了,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泠卓曦编到后面编不下去了,用眼神示意夙暮江。
夙暮江理亏,上前道:“对不起,我的错,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小姑娘听到最后一句,抽噎道:“真的吗?”
“真的。”
小姑娘立马不哭了,变脸程度让泠卓曦二人甚至以为这是个碰瓷儿的。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道:“我要爹爹。”
泠卓曦看向夙暮江,夙暮江道:“这有何难度?走,我们送你回家见爹爹。”
小姑娘指了指回家的路,泠卓曦与夙暮江跟着她。一路上,小姑娘告诉他们,她叫云都儿。
云都儿是个瘦白的姑娘,脸上有着雀斑。
很快,一间农舍到了,农舍中有青烟冒出,农舍的栅栏旁拴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牛。
云都儿跑到农舍门口,喊道:“娘,我回来了。”
一旁,夙暮江抬了抬眼皮,道:“小姑娘就是好哄。你看看你。”
泠卓曦白了眼他,手揪了揪焰红的耳朵,焰红抖了抖耳朵,往她怀里缩了缩。
夙暮江“啧”了一声,懒懒地道:“你看看你,把它吓的。”
这时,农舍里走出一个消瘦的农妇,仿佛风一吹就跑,农妇身着打着补丁的衣服,一双眼却充满的警惕。
她快步走上前,将云都儿拦到身后,“你们是什么人?”
夙暮江上前一步,正要说话。云都儿出声道:“娘,这两位哥哥答应替我找爹爹。”
泠卓曦眉心一跳,心中暗道不好。她抬头与夙暮江对视一眼。
云都儿道:“两位哥哥,我爹前些日子不见了。”
泠卓曦用只有夙暮江能听到的声音道:“看你揽的好事。”
另一边,农妇皱皱眉头,面色黯淡下来,低声道:“胡说什么,你爹有事呢,过些时日就回来了。”
云都儿反驳道:“娘,您之前也是这么说的,是不是他不要我们了?”
“胡说。”
“可是,娘……”
农妇打断云都儿的话,抬头对泠卓曦二人道:“是我家都儿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二位请回吧。”
夙暮江挑挑眉,道:“之前路上不小心撞到了她,才想着帮她一个忙。既然不需要,那我们就先回了。”
说着,夙暮江拉着泠卓曦就要离开,云都儿推开母亲,跪到他们身后,“二位哥哥,求求你们救救我爹爹。我爹爹前些日子被一群穿着官府衣服的人带走了,那群人凶悍至极,我娘不说是怕招惹祸端。”
农妇匆忙上前捂住她的嘴,身子微颤,低声道:“都儿,别说了。他们必然也是官府的。”
说完,她也跪到二人面前,“二位官爷,我家都儿还小,不懂事,都是我的错。”
泠卓曦上前一步,伸手想将她们扶起,道:“我们是从雍都来的,若您有何冤屈我们能帮就帮。”
夙暮江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云都儿扶着农妇站起,农妇哭诉道:“孩子他爹前些日子夜里听到狗叫,以为有贼子来,就出门去看,没想到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泠卓曦道:“那你又为何说是官府的人?”
农妇道:“邻家的刘氏看到了,她和我说的……”农妇的眼睛中闪过惊恐,“她和我说是官府的人前来抓壮丁,送到前线打仗。可……可镇上也没贴出告示。那么一个大活人就不见了……刘氏跟我说那群人凶悍至极,我家的狗都被杀了。鸡也没留几个活的……我也想过去镇上问问,可前天我家桌上出现了一封信,说是有人替她爹写的,就报了个平安……但如果真的是官府,他们为什么在晚上抓人......”
泠卓曦沉思,道:“信呢?”
“烧了。”农妇辩解道:“信上说看完就烧。”
夙暮江道:“让你烧你还真烧,你就不怕那人骗你?目的是不让你去报官。”
农妇道:“他们送回了我缝补给她爹的衣服。我怕他们对孩子她爹不利。”
夙暮江轻笑,道:“算了,我们也不能期待你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别人说一句你就信了?”
农妇慌忙道:“刘氏的丈夫也被抓走了,我真的没骗你们。求求你们帮我找找。”
夙暮江回头与泠卓曦对视,做了个口型:要不,看看去?
泠卓曦点点头,道:“我们只在镇上待一个晚上,还有其他的事要处理,只能尽力而为。”
云都儿与农妇脸色都黯淡下来。
泠卓曦也没停留,转身道:“云都儿,你和我们去刘氏家。”
云都儿“嗯”了一声,追了上来,在前面带路。
夙暮江道:“你这是打算管闲事了?”
“你也不是一样吗。”
夙暮江笑了笑,“我这是舍命陪君子。”
“让你舍命了吗?”泠卓曦白了他一眼,“反正明天坐马车,一天闲着没事,不如睡觉。今晚就干些有意义的事。”
夙暮江低低地笑了几声。
云都儿指着前面的砖制房屋,道:“那就是刘婶的家。”
泠卓曦抱着焰红,下颌往前扬了扬,示意夙暮江前去。
夙暮江淡淡地朝泠卓曦抬了下眼皮,转身跟着云都儿走到门前,云都儿敲了敲门。
门前的菜地里杂草丛生,门前的青石板裂缝中也冒出了绿油油的草。因为云都儿和刘氏的家都不在镇上,所以一户和一户之间离得很远,显得寂静无声。
云都儿敲了许久的门,门内并无声音。
云都儿有些急躁地看向夙暮江,夙暮江抬眼看了下天,黄昏的最后一缕光即将黯淡。
夙暮江上前抬脚狠狠地踹上去。
云都儿正要阻拦,道:“踢不开的。”
只听一声巨响,门板四分五裂。
云都儿,“……”
泠卓曦,“……”
泠卓曦反应过来,笑着拍了拍目瞪口呆的小姑娘,“你不能用平常人的眼光去看他。”
夙暮江收回了脚,不满道:“简直拉低我的底线。”
说完,他抬脚进去,院内依旧荒凉。每个门窗都紧紧关闭,里面黑洞洞的。
眼见最后一缕光散尽,面对在她眼中如同鬼屋的房子,泠卓曦面色一变,轻微地打了个冷颤。
她的脚步顿了顿,往夙暮江身后移了移。
夙暮江余光瞥到,挑了挑眉。
泠卓曦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道:“要不,我们先回,我有些饿了。”她从小到大最害怕别人给她讲鬼故事,也害怕晚上一个人来这种人少的地方。
夙暮江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她,“不找了?谁刚才信誓旦旦地说要和我做些有意义的事。”
“可你连灯都没有。天都黑了,你能看出来什么?”泠卓曦理直气壮地道:“我们先回去,等会再过来。”
夙暮江打量了下她,迅速的得出一个结论,“你怕黑。”
泠卓曦道:“谁说的。”
夙暮江嘴角勾起一抹笑,道:“不怕就走啊。”说着,他走到主屋紧闭的门前。门上栓着一个青铜锁,锁很精致,上面落了一层灰。
泠卓曦跟在他身后。
夙暮江抬手捻了捻上面的灰,头也不回地道:“借根簪子。”
泠卓曦探头向前看了看,知道他要撬锁,她摸摸自己束发的簪子,道:“锁眼太小。我的簪子不行。”
夙暮江瞥了眼云都儿,道:“跟你娘借根簪子。顺便点盏灯拿来。”
云都儿应了一声,迅速沿着小路跑回去。
泠卓曦向主屋的窗户望去,只见窗户上歪歪扭扭钉着几个木板。她抬起手臂撞了撞夙暮江,用眼睛示意。
夙暮江快步走到窗下,仔细打量。
泠卓曦道:“你不打算把门踹开,试试窗户行不行。”
夙暮江淡淡瞥了她一眼,“两个门厚度不一样。这窗也是加固过的。你来试试?”
泠卓曦摇摇头,“我不。”
夙暮江一言不发地转头,他抬手想要将窗户打开,然而窗纹丝不动,他定睛看去,窗户边上钉着木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