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与黑45度爱
作者:涂鸦姐姐 | 分类:历史 | 字数:10.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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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重返虎林
这场突如其来的洪水,让李浩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人,重新感知了他内心的强大。当初那场情战,两个人心中虽然产生了一些隔阂,但现在李浩仿佛感觉到了某种力量,某种来自甄小军身上作为朋友的力量。他感觉到,这种力量可以把人从绝望的峭壁拉回到平地。
前方可以看到县城的灯火了,并不明亮,只是隐隐约约的,却一下子点燃了几个精疲力竭的年轻人的希望。那熟悉的灯光一下子变得很亲切,仿佛那就是生命之光、希望之光。
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虽然是县医院,但设施并没有那么完备,王程排长被推进急救室的时候,原子的心里有种不祥之感。她知道如果不是内伤,不会击倒一个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汉子。
于秀竹坐在长椅子上,双手捂着脸,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许这个在她生命中出现的男人给了她太多东西,但她从没有给过他那种刻骨铭心的爱。她突然感受到自责和不安,于是悄悄地走到盥洗室内,她想好好安静一下。
甄小军被李浩架到了急诊室里,一番检查后,他被迅速安排住进了病房,他的肋骨断了两根。
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原子越来越担心了。作为一个医生,她清楚地知道,王程排长被送进来的时候,脉搏已经很弱了,只是她没有告诉其他人。
于秀竹从盥洗室回来时,情绪稍微好了一些。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其他人。李浩陪着甄小军。甄小军睡着了,这几个小时的折腾,他累坏了。
看见躺在病床上的甄小军,李浩的心情是复杂的。在感情问题上,他是输给了眼前这个男人,但他的内心又特别佩服他。这种佩服不是来自日常,而是在这场灾难面前,甄小军表现出的冷静和担当。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门外原子的一声惨叫,让他慌不择路地冲了出去。眼前,于秀竹捂着脸,坐在长椅上,医生们正和原子说着什么。从他们的语气和手势看,王程排长凶多吉少了。
这是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雨还在下着,大风还在咆哮着,窗外的大树仿佛在痛苦地哀鸣。
王程排长最终没有被抢救过来,抢救室外的几个人陷入悲痛之中。
原子在李浩的肩头呜呜地哭着,于秀竹目光呆滞,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她木讷地坐在那里,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表现出了少有的冷静。
令人窒息的时刻,谁都没有说话,屋子里的甄小军睡着了,大家没有勇气走进去告诉他。
大水之后,整个虎林通信线路基本全部中断,他们无法与连部取得联系。
第三天,甄小军的伤势稍微好了一些,医生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安静地静养,不能运动。原子和李浩商量着,要不要把王程排长的消息告诉他。两个人来到甄小军的病房,看到他脸上有了些血色,也能坐起来了,便把王排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也许有了心理准备,甄小军并没有惊讶,只是不停地点头。
“你们先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甄小军对李浩和原子说。
甄小军表面的平静让李浩和原子心中多少安定了下来,他们知道,这个重情重义的汉子更需要一个人好好待一会儿。
其实,说起甄小军和王程排长的感情,连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两个人是交心的朋友。王程排长虽然平时话不多,但一且与甄小军喝起酒,话匣子就打开了。甄小军并不是一个善于劝导的人,很多时候他只做一个倾听者。两个人年龄上虽然有差距,但这从没有妨碍他们之间的交流。
当然,甄小军还有一个特点,他从不随意把王程排长的话说出来。两个人酒后真言大都被藏在了甄小军的心中。也可以说,甄小军是最了解这位大哥的人。
现在,当他听到王程排长去世的消息时,他有种骨头断裂后的疼痛,他知道,再多的哭泣、再多的呼号,都无法挽回这场悲剧,他必须保持一如既往的平静。
通向连里的电话线路终于修好了。
李浩把王程排长牺牲的消息告诉了张大元。这位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汉子在电话那头骂道:“子弹都找不到他,怎么根柱子就要了他的命?”
李浩在电话这头不吱声。他知道,张大元看上去是个心肠很硬的人,实际上他粗中有细,什么事情在他眼里都举重若轻。
听到王程排长牺牲的消息,连里的气氛顿时压抑了许多。
大家商量着要送送王程排长最后一程。道路还没有完全修好,张大元到处联系汽车,连姐姐的拖拉机都被用上了。
对于连里这批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人来说,对于死亡也许他们已经司空见惯。因为不少战友已于战争年代就先后离去了,从他们参加革命开始,也许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张大元带着全连的战士、知青全都赶到了殡仪馆,爸爸和姐姐也去了。现场,大家没有什么表情默默地站在那里。几位女知青擦着限泪。
甄小军因伤未愈,被张大元留在了医院。
空空的病房里,他第一次安静地回忆着从第一次认识王程,到护送他到医院的情景一切历历在目,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一切恍然似梦。
追悼会是平静的,张大元保持着平和语调,只有于秀竹一个人一直低着头。也许谁都无法体会到,那种经历了太多煎熬而深入骨髓的悲伤。
张大元安排姐姐留在医院照顾甄小军,其他人回连部去。
于秀竹捧着王程的骨灰盒一直坐着,直到李浩和原子搀扶着才离开。
一切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姐姐待在甄小军的病房里,在经历了一场大难后,两个人第一次有了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护士过来告诉甄小军,再有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但出院后还需要卧床休息几十天。这让甄小军感到欣慰,虽然离开连队仅仅几天,他却感到了太多不适应。
姐姐告诉他:“连里的奶牛没有什么大碍,虽然受到了惊吓,产奶量有所下降,但过一阵子就可以恢复了。”
甄小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想说的话虽然太多,但一时也不知从哪说起。
他看着她,像在沉思,又像欣赏,把姐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经历了一场洪涝灾害后,虎林显得格外安静。姐姐向护士借来了行军床,就住在甄小军的旁边。两人离这么近的距离,她突然感到自己心脏跳得厉害,脸上不禁泛起了红晕。窗外的夜色皎洁,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好在甄小军并没有在意自己,他还在想着白天的事情。
于秀竹并没有回连部,半路上,她就带着王程的骨灰盒离开了,没有人知道她想去哪里。张大元几乎咆哮着不让她离开,李浩和原子也拉着她的手,苦苦劝说,但无济于事。这个女人骨子里的那股倔劲一下子暴露得淋漓尽致。
也许感觉对王程歉疚得太多,于秀竹不想再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面对熟悉的人,因为三连的一草一木都会把她拉回到那段不知是苦还是甜的日子里去。
没有什么临别时的寒暄,于秀竹把王程的骨灰盒装到包裹里,就头也不回地下车走了。
张大元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也让他重新认识了什么是爱,什么是生命。快立秋了,不远处的完达山愈加苍翠葱茏,黄透了的山梨散发着诱人的清香,高粱正在抽穗,它们像一排排战士,在接受检阅。
于秀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完达山的葱茏之中。
在医院养伤的甄小军和姐姐有了更多的接触。也许出于好奇,姐姐第一次问起了甄小军的家事。甄小军对自己的家族历史并不十分了解,只是知道当年父母知道自己要从几千里外的杭州来东北插队时一副错愕的样子。从他们的眼神里甄小军读到了某种不愿多说的东西。
张大元给甄小军的父亲打了电报,告诉他连里发生的事情和甄小军负伤的消息,这让远在杭州的甄小军父亲下定决心,来虎林一趟。
淮备办理出院手续的甄小军听说父亲要来,多少有些吃惊。
过了几天,甄小军的父亲甄威到了,他一路颠簸,看上去很疲惫。姐姐到医院门口迎接了甄父,他看上去身体不错,但满头白发里隐含的沧桑隐约可见。
晚饭后,甄威被姐姐安排在医院附近一家旅馆住下,商定第二天等连部派来的车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