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策
作者:北特风 | 分类:历史 | 字数:11.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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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真实身份
时云川回到东城小院已是亥时,月色朦胧,星辰昏暗。不多久时,信步来回在庭院的时菁露,看见时云川提着食盒回来。将食盒里的鲜鱼、烧鸡、酿鹅、时新果子之类摆在偏厅。时云川拎起一小壶酒,说道,“菁露,你头一回来皇都城,二哥本应该带你去繁华的礼泉街饱餐一顿,不过想到你一路上舟车劳顿,只能委屈你了。”
时菁露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佳肴,很多都是她平时爱吃的,顿时心生暖意,说道,“二哥你也太客气了,这还简单?弄那么大一桌子菜,就咱们两个能吃得完吗?”
“不是两个,是三个。”时云川抬头示意她看出门外,很快就听到西厢房那边传来的推门声,接着说道,“这不来了?”
一个黑色的身影正阔步走进偏厅,那双犀利的眼眸被那桌上丰盛的菜肴所吸引,“今天中原的什么节日吗,还是你又要有事求我?”
时菁露打量了一番眼前大漠装束的男子,问道,“二哥,这人是谁呀?”
时云川将一小壶酒投掷给男子,“他是二哥的一个朋友,大漠无常。”
大漠无常接过酒壶豪饮一口,指着时菁露说道,“她叫你二哥?我还以为又是你在哪认识的姑娘?”
时云川没有搭理大漠无常的话。此刻的他更想知道家里的事情,想到自己来到南楚已经快半年,迫不及待的问道,“爹娘怎么样了,云霜和嫂嫂可都好?”
时菁露沉吟片刻才回答道,“在你离开家中半个多月之后,边关那边传来消息,说夷麟山那里,淳王殿下遭遇暗杀,身边潜藏在人群的护卫都被屠戮殆尽。爹爹一听到这个消息,大病了一场。当初也不知晓爹爹听到这个消息为何郁郁寡欢,食之无味。问他什么也不说,娘见状也是整日以泪洗面。”
“那后来呢?”时云川催促问道。
“再后来,在南楚有了你的消息,爹爹听到病情稍有好转,饮食渐进,加上咱娘每日卧前细心照料,爹爹才得以恢复如初。”
时云川闻言心里有些不安、自责。想到自己的父亲戎马一生,乃是西宣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在听到自己孩子的噩耗的时候,也会变得不堪一击。时云川一直都以为父亲更偏爱大哥,从小到大,什么好的都只会想到大哥,现在才知道,不管是自己还是菁露或云霜,在父亲的心里其实分量都一样。想到这里,眼眸不觉有些泛红。
“爹爹的病虽然痊愈了,但依旧怏怏不乐,想来是因为被革职赋闲在家的缘故,不过这样也好,一直可以守在娘身边。”时菁露动起了筷子,一边吃一边说道。
时云川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夹起来小块鱼块放入时菁露的碗里,接着轻轻推开装有羊肉块的大碗靠近大漠无常。因为他知道大漠无常吃肉比吃鱼更加痛快,于是拿起小酒壶独饮,“云霜怎么样?”
“云霜现在是翰林院编修,还得多亏于傅丞相的提携,要我说这还是得看在咱们大嫂的面子。”时菁露顿了顿,立时提高了音调,“对了,二哥,你快要当叔叔了。”
“叔叔?”时云川一脸茫然,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大嫂...”
时菁露颔首微笑,“上个月请了大夫来诊断,说大嫂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时云川喜上眉梢,说道,“真替大哥高兴,咱们时家有后了。”转瞬间,笑容收淡,“大哥也真是的,既然大嫂都已经有了身孕,他还大老远的跑到南楚。一点都不顾忌西宣少将军的身份。这个时候的皇都城内,高手如云,像司寇虎这样的身手比比皆是,就怕南楚朝廷想动点歪心思。”
“这你不必担心,这几个月爹爹已经把时家枪的枪法全部传授给了大哥,如今大哥的身手已经有了爹爹七成的功力,对付一个司寇虎足够了。”
时云川挑着眉尖思忖了片刻,将来到南楚,遇到展瑛母女、与魏雪绪追寻绑匪下落、从煊赫斋返途险救沈青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足足讲了一个时辰。时菁露也听了一个时辰,回过神来才发现大漠无常早已离席,起身走到门口扫射四周确认无人之后,将厅门关起来。
见到妹妹疑神疑鬼的样子,时云川笑着问道,“怎么了,搞得神神秘秘的?”
时菁露神色顿时凝肃下来,没有说话,从袖口拿出一块白色玉佩,轻轻地扔落在时云川眼跟前。
时云川的脸色也随即深沉了几分,捡起玉佩,看清了是一块汉白玉,上面用黄金镶了一个“一”字,不由怔了怔,也拿出另一块“一”字空心的玉佩,将两块玉佩重叠一起。“一”字落土则是乃是“王”,“白”上“王”下则为皇,拿着“一”字镶金的汉白玉便是西宣皇帝派来的信差,那是当初约定。时云川愣在原地了许久,语调沉重,“怎么会是你?皇上怎么会派你一个女孩子前来?”
“一个女孩子怎么了?我这样的身份才不会引起授天府的怀疑。”时菁露说的从容,却不敢直视时云川,只是瞥了一眼,注意到时云川脸上的厉色犹存,缓缓依偎在时云川的肩膀,“二哥,其实你不用太过于担心我,这不是还有你吗,只要有二哥在,菁露什么都不怕?”
时云川微微动容,轻轻的掐了掐时菁露的脸颊,转身撩衣坐下,问道,“皇上他老人家有何吩咐?”
时菁露听出时云川的语气转缓,轻轻揉擦脸颊,嘟着个嘴,“皇上命你在三个月内查出授天府六司的秘密。除此之外,还派我来找出一个叫‘柳暗花’的人,并将此信交予此人。”说完将信封递给时云川。
时云川没有将信封拆开,暗自喃喃道,“六司的秘密?”脑海不由回忆起一个月前,青衫卫的将司马璆绑走,也是为了逼司马老斋主说出六司的秘密。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竟连指挥使庞进亲自出马。如今西宣君主也对六司的秘密感兴趣,这或许才是当初派他来到南楚真正的目的。
“这南楚那么大,让我哪里找‘柳暗花’这个女子?”时菁露撒娇道,一脸乞求的望着时云川。
时云川回过神来,果然谁听了“柳暗花”这个名号,都会认为是个女子,缓缓起身径直的走出门外,“走吧,带你去见他。”
“柳暗花?”时菁露面带惊愕,怎么都不会想到柳暗花的下落来得那么容易,没有多想,步履如飞的跟了出去。此时月色朦胧,星辰昏暗,两人一路疾行了莫约半个时辰,在一处宅院的门外停了下来。时云川走到院门,连敲数次却无人应答,侧耳仔细一听后,没有一丝犹豫抬腿踹开门板。院内一个黑衣人手持钢刀正要刺向倒地的大仓。因为出门着急,手无兵刃,时云川来不及多想,只能随手从花架中拿起一个花盆向黑衣人砸去。黑衣人灵巧躲闪,见来了帮手并不打算恋战。时云川再抓起一个花盆,刚想扔出去的一刹那,脑子闪过一个想法,接着抓烂盆栽的花卉,追着黑衣人交手不到十余招,直到一掌打中黑衣人的左肩上才放之逃去。
时云川的视线盯着黑衣人的逃去的背影,转而短暂的看了一眼掌心,几片抓烂的花瓣附边,问道,“大仓,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样?”
大仓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指向屋内,间歇喘气道,“刘,刘大哥。”。
时菁露第一个冲进屋内,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刘居贺,被一把匕首插在了腹部。随后用手探了鼻子,说道,“二哥,还有气。”
大仓俯身托起奄奄一息的刘居贺,满脸怒气,大骂道,“该死的授天府。”
“那人蒙着脸不可能授天府的人,要是授天府的人,这里早被围得水泄不通了。”时云川一脸笃定的说道。
大仓顿了顿,幡然醒悟,“那会是谁?”
“现在来不及多想这个问题了,这里恐怕已经不安全了,大仓,在城内还有什么地方比较安全吗?”时云川说道。
“倒是有一个地方,离这不远。时公子,你们随我来。”大仓说完便扶起刘居贺。
次日清晨,在一间六椽楼屋内,展蝶在榻边正为刘居贺诊脉。过了片刻功夫,见她缓缓起身,时云川几人就围了过来,最着急的大仓问道,“刘叔怎么样了,伤的严不严重,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展蝶在打手势,时云川则在一旁解释道,“展蝶姑娘的意思是幸亏我们及时送来,经过她昨夜施针,已经将血止住了,服下药之后,最多两个时辰就会醒了。”
大仓紧张的神情缓和了下来,不停的道谢。时菁露拍了拍时云川的肩膀,夸赞了起来,“二哥,你行啊,这你都能看的出来展蝶姑娘在说什么。”
时云川注意到展蝶脸色苍白,在她身体前倾的那一刻将她搀扶,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见展蝶摇了摇头,又客气道,“昨夜大晚上的还劳烦你走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展蝶露出浅浅的微意,示意时云川不用那么客气。至于沈家药铺的掌柜怎么受的伤,时云川和他是如何相遇的,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些她并不关心,只有一个念头:时云川有事找她,她便来了。
时云川兄妹将她=展蝶送回家便折返,刚迈过门槛就撞见大仓,告诉他们刘居贺已经苏醒。
刘居贺见到两人欲想起身,大仓将其托起。坐正后的刘居贺,提起微弱的气息,“时二公子,昨晚多亏了你,不然我这条老命。”
时云川说道,“其实你更应该感谢展蝶姑娘,为了救你,一整晚都没有休息。这不我刚送她回去。”
“要谢的,要谢的。”刘居贺仰起头,对时菁露说道,“这位一定是时姑娘了吧?我在南楚期间早就听闻时老将军的爱女,文武兼修。今日一见,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还没等时菁露开口,时云川就介绍道,“菁露,刘掌柜正是你要找的人。”
“柳暗花?”时菁露不敢相信柳暗花居然是个男子,但是没有丝毫的怀疑将信笺拿出来。
刘居贺看完信笺之后神情复杂,又看了一遍。时菁露拿出一枚纹有青鸾图案的指环,刘居贺拿过指环,招呼大仓将他扶正,双手一拱,“参见掌斥使。”
旁边的时云川一脸疑云,夺过信笺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才知道原来时菁露是隶属皇城司,受朝廷指派接替刘居贺。看完之后,呆愣地站了片刻,似乎还不能相信妹妹出任掌斥使的事实。本以为她只是作为信差,将信送到刘居贺手上,就可以早早的回到西宣。时云川神色越发的凝重,拧着眉头,严厉问道,“你什么时候进的皇城司,爹和大哥知道吗?”
“两年前我师父就领我进了皇城司。”时菁露说话间四处张望,有意的回避时云川的双眸,降低了语调,“爹和大哥是我来了南楚他们才知道。”
“你...”时云川气的说不出话,语调如冰,“你师父,孟夫人?”
时菁露像犯错事的孩童,低着头说话开始支支吾吾,“她...她的真实身份是皇城司副使。这次我来南楚出任掌斥使,也是她向圣上推荐的。她让我命刘掌柜将皇都城内潜藏的暗探花名册交出来。刘掌柜,既然你已经醒了,晚些的时候就劳烦你将暗探的花名册交出来。”说完便转身离去,一刻都不敢停在时云川身边。
只剩三人面面相觑,大仓最先打破沉默,“这花名册要是交给她,恐怕...”
时云川知道他要说什么,郑重地点了点头,感叹道,“这事怪我,朝廷派我来南楚本来就是查清他们布置在西宣的暗探,如今依旧一无所获,这花名册送回去难免落入他们手里。”
刘居贺摇了摇头,垂眸思忖了片刻,说道,“时公子无须自责,我等都在皇都城潜伏了那么多年了,亦是一无所获。不过圣命难为,大仓,你整理一下名单,交予掌斥使吧。”
时云川沉吟半响,说道,“刘掌柜,依我看,可以将部分名单交予朝廷,这名单上的人,让他们做好随时撤离准备。一些潜藏在南楚重要各部的暂时不写。”
大仓极为赞同,“我看可以。”
刘居贺皱起眉头,心存顾虑,“这会不会犯上欺君之罪?”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些年你和安大人在皇都城苦心经营的暗探网不容易,刘掌柜虽将要告老还乡,但也不想你们多年的心血被破坏吧。”时云川扬起双眉,语调坚定,见刘居贺还有些犹豫不决,又补了一句,“这花名册的全部只有你和大仓兄弟知道,等南楚的暗探查清了,再把剩下的名单送回去,也不会有人知道。”
刘居贺勉强点了点头,眼神飘过一丝忧虑,“也只好如此了,大仓,你先写出一份全部的花名册给时公子过目。”对他而言,在皇都城内潜伏三十多年,未曾想有一天能够告老还乡,与家人团聚,本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脸上却不曾有半点喜悦。
过了一个时辰,大仓呈上将一份花名册,上面详细的列出所有暗探名簿,他们的年甲贯址,还有营生手段等,上到南楚朝臣,授天府;下到车夫走卒、小贩、乞丐。时云川提笔在花名册上画了圈。
大仓挑着眉尖思忖了片刻,不理解时云川挑选的名单,挠头问道,“时公子为何挑上这些人呢,要我说像王大人那么重要,应该不要圈了吧。”
时云川缓缓落笔,解释道,“我挑的这些车夫、镖师都是脚力较好之人,若真是暴露了,加上我们提前通知他们,撤离起来方便。我们总归要送一两个核心的暗探人员回去,不然朝廷怎么会相信。王闲,在皇都城孤身一人,并无家眷,拿着手中的腰牌,出城不是什么难事。”
一番话让大仓顿时对他肃然起敬,刘居贺眸中露出赞赏之色,“有时公子坐镇于此,老夫也算能安心告老还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