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作者:吾谁与归 | 分类:历史 | 字数:375.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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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买不尽的松江布,收不尽的魏塘纱
朱翊钧再次采用了保守派的主张,等修好十王城再说,因为大明的藩王们,都比较闹腾,从国初靖难开始,有了燕王登基这个成功案例,总有些藩王觉得自己也行,试图复刻燕王壮举。
一旦解决人地矛盾的过程中,再迭加上藩王这个因素,闹出剧变来,新政的进程反而会推迟,甚至弄的动静太大,那新政的阻力会陡然增大。
“需要抢时间。”张居正眉头紧蹙的说道:“需要赶时间建设十王城,赶在有人胆敢冒头之前。”
“现在大军刚刚大胜归来,震慑天下宵小之辈的这段时间,一定要把十王城建起来,只要能够赶在有人胆敢冒着大不韪鼓噪之前,完成撤藩,才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更加难以收场。”
时间,一定要抢出时间差来,否则到时候,藩王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就是天大的麻烦。
“这件事交给我吧。”王崇古看了看所有人平静的说道:“营造这块儿,我还是有这个底气的。”
王崇古的话里透露着一种舍我其谁的感觉,就是一种我话讲完了,在营造这件事上,在座的都是垃圾的睥睨感。
就营造这块,王崇古敢拍着胸脯表示,张居正都不是对手。
要知道,当初王崇古营造皇宫中轴线的时候,是生死时速!
那时候,陛下在皇极殿大殿地基上,接见外番使者的时候,王崇古真的在跟时间赛跑,即便是皇帝屡次提出可以降低建造标准,提高速度,王崇古都保质保量的完成了皇宫中轴线的鼎建。
建的慢了,命都没了。
这方面的经验,即便是工部尚书汪道昆也是没有的,毕竟反贼这种经验,实在是太珍贵了,一般的反贼要么成功要么死,王崇古能在失败的前提下,到现在,还能如此活跃在政坛上,还能成为次辅,成为国之柱石的,别说大明朝了,历史上都没几个人。
廷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决定将十王城鼎建,交给经邦济国王次辅来主持。
合适,再合适不过了。
“陛下,以当初皇极门、三大殿、干清宫和坤宁宫的鼎建质量交付,今年年底之前,必然完成,路远的藩王,可以下旨迁徙入京了,一来二去,到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可以住新家了。”王崇古对着月台上的陛下俯首说道。
“年底的话,是不是太赶了些?十王城,虽然名叫十王城,可仅仅河南地面的亲王、郡王迁徙入京,也是个极其庞大的规模了。”朱翊钧眉头一皱,决定宽限几天。
王崇古摇头说道:“一堆石灰柱子罢了,要不是为了内部装潢要赶时间,半年时间已经很充裕了,陛下,今非昔比了。”
前期筹备已经在大军凯旋之前做好了,现在就是破土动工。
王崇古搞皇宫中轴线鼎建的时候,除了银子什么都没有,还是赶在了皇帝大婚头三个月完成了鼎建大事,即便是皇帝就大婚的时候住了一天,就又搬回西苑了,但皇宫鼎建如期完成,保住了全家老小的命。
但现在,大明水泥、钢筋的产量,大幅度提升,大批量同规格的建造,王崇古已经做过了工程预期,半年时间,绰绰有余了,拢共不到三层的建筑,实在是没什么技术含量。
“营造所费,资出内帑吧。”朱翊钧琢磨了下,如此宣布。
资出内帑,到账快,而且就是有点质量瑕疵什么的,皇帝不追究,藩王们也闹不起来。
朱翊钧笑着说道:“王次辅说要两百七十万银,内帑暂拨三百万银备用吧。”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王崇古俯首说道。
万士和俯首说道:“陛下,臣看过了王次辅营造图纸,没有郡王以下吗?”
“没有。”朱翊钧摇头说道。
十王城的选址在北土城的旁边,一个围二十里的小城,只迁徙郡王及以上,郡王以下,万历元年,就已经让他们自谋生路了,那时候,大明朝堂和地方的财政属实是负担不起了。
万士和看着廷臣们说道:“陛下,臣以为还是一体迁徙为宜。”
“钱你出吗?说得好听,朝廷养得起那么多人吗?”少司徒张学颜一听就急了。
绥远驰道和绥远矿业的开发,让富裕的国帑变得不富裕了,百般周转,才算是没动用老库七百七十万存银,十王城的营造,内帑一力承担了,结果不用出钱的礼部,居然要一体迁徙。
站着说话不腰疼!
万士和笑着说道:“你看,你又急,等我把话说完啊。”
“西安秦王府宗藩玉牒有1007人,甘州肃王府宗室21人,宁夏韦州庆王府187人,平凉韩王府1679人,陕西地面,四座王府宗藩为2894人。”
“山西晋、代、沈王三藩共计9802人,河南周、唐、赵、郑、崇王五藩共5925人,湖广楚、襄、荆、吉、荣五藩1414人,山东鲁、庆德、衡三藩649人,四川蜀王182人,广西靖江王816人,饶州淮王81人,建昌益王33人。”
“共有亲王24人,有地郡王16人,无地郡王88人,领俸宗藩21796人,在册宗藩62732人。”【明实录、徐光启《处置宗禄查核边饷议》】
“一个围二十里的城池,住六万人,即便是算上亲眷、长史、仆从,也略显稀松了。”
山东普查丁口,山东即墨县县城内的丁口就有十五万之多,就是把所有在册宗藩都迁徙入京,新的十王城也不过十五万左右的规模而已。
“不是,这么少吗?”少司徒拿过了万士和手里的奏疏,看了半天,才将奏疏开始传阅,所有人都在小声议论,议论之后,目光都若有若无的看向了张居正。
张居正略显尴尬,因为根据礼部对旧案的整理,隆庆年间,在册宗藩还有十万三千余人,考成法之后,因为给宗藩发俸这件事不纳入考成,在册宗藩的数量开始锐减,到万历十年,仅剩下6万了,这么下去,不出十年,恐怕还得减半。
日后史书论断,宗藩数量的锐减,张居正少不了挨骂,一个苛责宗室的罪名跑不了。
“臣有罪。”张居正看完了奏疏,只好站起身来,甩了甩袖子,五拜三叩首,俯首帖耳的说道。
“朕赦先生无罪,免礼。”朱翊钧十分确信的说道:“彼时国朝财用大亏,先生穷计以应对,朕看在眼里,先帝皇陵,五十万银还要欠十一万,不能以今日国用日盈,苛责彼日先生为国奔波之辛劳。”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张居正沉默了一下,再郑重的一拜,大声的说道:“臣叩谢天恩。”
最大的事主就是陛下,陛下都不追究了,其他人追究,张居正倒是不怎么在意,事情做都做了,只能任由别人说了。
“苛责宗室吗?万历元年,宫里金花银100万银第一次如数到库,万历三年再涨至120万银,大宗尚且如此,更遑论宗室了。”朱翊钧等张居正起来之后,看着廷臣们说道:“此次廷议寂无影响,若外传,则天下必纷起责难,不是说朕为先生文过饰非,就是说先生阴持两端,首鼠观祸,此事,止于文华殿了。”
“苛责?哪来的苛责呢,这不是知道天下宗室疲惫,修十王城休养生息吗?”
“臣等遵旨。”群臣齐声说道。
中书舍人从讨论宗室的时候,就已经尿遁了,开玩笑,知道的太多有的时候不是好事儿,比如王崇古这种奸臣,他能捞到功劳全靠反贼经验这种事,中书舍人怎么写?写几句,王崇古发起狠来,中书舍人可挡不住。
嘉靖、隆庆、万历年间,皇帝频繁的从国帑要银子,这一次又一次的背后是金花银其实从未足额,皇帝的日子都过成这样,天下宗室日子也不好过,苛责吗?大明都快没了,修个皇陵五十万银,还欠了十一万,财用大亏已经影响到大明朝政正常运转了。
张居正又不是什么神仙,能无中生有。
止于文华殿,就是廷臣们不要到外面乱说,谁在外面瞎说,朱翊钧就找谁的麻烦。
大明朝廷要和地方势要豪右们拼速度,营建十王城的速度要大于势要豪右野心增长的速度,在势要豪右们反应过来之前,将迁徙藩王入京执行到位,第一批就是亲王,第二批是郡王,第三批是领俸宗藩,至于在册宗藩,也是要视情况而定。
迁藩之事,很快就议定了流程从最远的桂林府开始,至广州府水路入京就是。
对于地方而言,迁藩是天大的好事。
首先藩王的俸禄不必由地方支付了,只要纳入了考成,宗藩俸禄也是一笔庞大的开销,而且藩王在,会产生司法特权的问题,有的时候,地方的一些恶性案件,和藩王府有莫大的联系,不查,群情激奋,查又是宗亲;新政的清丈、普查丁口等等,也都可以顺利执行。
地方终于不用在朝廷、藩王府之间受夹板气。
对于藩王府而言,也是好事,毕竟领不到俸禄的日子,实在是难挨。
“太祖高皇帝当年建藩,是当初的离心力太大了,南北两宋相继灭亡,胡元入主中原百年,天下文脉断绝,只能建藩分守各地,现在国朝两百年,已无当初之忧虑,反倒是海外的总督府,需要建藩篱戍守。”朱翊钧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表示要封藩海外,不过这就是吹吹风,离具体执行还早得很。
中书舍人被小黄门给叫了回去,中书舍人心安理得继续记录,显然,不能听的秘密已经过去了。
“西班牙特使索伦昨日下午说,要买100万匹的棉布,不知道大明能不能供应。”大宗伯万士和说起了外事,鸿胪寺卿高启愚奏闻。
上一任鸿胪寺卿陈学会现在已经荣升礼部右侍郎了,而高启愚现在是少卿掌鸿胪寺事儿。
高启愚之所以如此的尴尬,有实无名,是张居正不肯给高启愚升官,哪怕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出使了泰西,但张居正仍然没有原谅高启愚,应天府乡试《舜亦以命禹》的命题,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就这个少卿,还是朱翊钧硬塞下去的。
主少国疑,大臣不附,国失大信,人心启疑的年代里,犯了错误,已经冒着生命危险去了泰西,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朱翊钧连王崇古能忍受。
但张居正心里这个疙瘩,朱翊钧也解不开。“100万匹好啊!”朱翊钧一听立刻眼前一亮说道:“索伦一看就非常富有智慧,朕就知道他一定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的,很好。”
大明大明上好的松江棉布一匹为一钱五分银,朱翊钧报价两银一匹,这种利润,就是明抢,但索伦不得不买,商品优势这块大明拿捏的死死的。
大明的百姓们甚至有的一户才有一条裤子,而大明皇帝居然把上百万匹的棉布卖给番国,日新月异的大明居然不肯等等它的百姓!这不是宁予友邦,不予家奴,而是为了白银的大量流入以及产业的快速发展扩大,只有规模才能促使技术进步,最终生产力飞速提升,惠及大明所有人。
朱翊钧就不愿意卖毛料,再贪钱,他也不是什么钱都赚的,他始终记得自己是大明的皇帝。
即便是毛料的单价和利润看起来都更高,但大明开拓绥远和辽东需要更多的毛料御寒,而且毛料规模更加受限于原料的供应,规模已经达到了瓶颈,随着草原圈养养殖规模扩大而扩大,出口拉动规模的效果并不明显。
“大司空,一百万匹的棉布,有没有问题?”朱翊钧看向了汪道昆。
汪道昆俯首说道:“仅松江府库、市舶司库有棉布一百七十百万匹有余,苏州府库棉布有一百零四万匹,索伦要一百万匹,是不是太少了点?”汪道昆左右看了看说道:“整个松江府一年棉布产量在1500万匹左右,陛下棉布寸土皆有,织机十室六有。”
“买不尽的松江布,收不尽的魏塘纱。”
陛下做生意,太特么的黑心了,报价二两一匹,比拦路抢劫的都要霸道,仅仅松江大布(40尺标布)一年产量就在700万匹左右,还有松江小布(32尺窄布)700万匹,花布100余万匹。
陛下卖的是大布,一钱五分每匹,卖到了两银,这天底下做生意的还有这么黑心的吗?
泰西的大帆船到港交易就进了万国城,大宗买卖需要过陛下的手,陛下朘剥泰西番夷的时候,这刀过于锋利了,连廷臣们都有点怜悯泰西的番夷了。
“能供应就行。”朱翊钧对大明的生产力是极为了解的,松江府大布产量,他是非常清楚的,就是卖这么贵,爱要不要!
一次一百万匹布的供货,索伦就是和通番的势要豪右勾结,也没这么多的现货,只能从皇帝这里买。
索伦倒是可以慢慢收货,但是季风可不会等他慢慢把货收齐。
“英格兰特使乔治,希望购买大明的五桅过洋船,用来对抗西班牙对英格兰的入侵。”万士和说起了另外一个使者的诉求,买船,五桅过洋船。
朱翊钧看着万士和问道:“礼部以为呢?”
“不卖。”万士和十分确信的说道:“英格兰还是不卖的好,金毛番的私掠许可证,破坏海洋贸易,若是卖给了金毛番,后患无穷。”
英格兰女王颁布私掠许可,让本就风险极大的海贸,变成了混乱邪恶,这让崇尚守序的礼部非常厌恶,把五桅大帆船这种利器卖给英国佬,还不如烂在船厂里。
大明对五桅过洋船的需求是极为旺盛的,到现在也只能通过燕兴楼交易行获得分红权,英格兰不配得到五桅过洋船。
“恐有海祸。”大司马曾省吾言简意赅,这也是兵部的意见。
在大明眼中,英格兰在泰西的生态位和倭寇一模一样,英格兰还不如倭国呢,至少织田信长也没有下令,抢劫合法,抢劫有理,织田信长在倭国执行一公二民,是希望建立新的秩序,安定平民,也算是间接的减少了倭寇的肆虐,而英格兰在鼓励海寇劫掠。
王崇古思考了片刻说道:“陛下,过洋船主要是产能有限,订单都排到万历十二年了。”
“先生的意思呢?”朱翊钧看向了张居正问道。
张居正思索了片刻说道:“臣以为不卖的好,虽然银子就只是银子,没有正义邪恶之说,但金毛番的银子,多少有点脏。”
这是一个很主观的说法,带着很浓烈的个人情绪,张居正反对卖给英格兰过洋船的理由,是他不喜欢英格兰做事的方法。
“那就不卖了,毕竟不是友邦。”朱翊钧综合了廷臣们的意见,廷臣们都反对,五桅过洋船又不愁销量订单,何必弄的费利佩二世、安东尼奥对大明心生怨怼?
大明的外交政策是有明确的外交等级的,册封藩属国、朝贡国、遣使建交、不相往来、敌对,大明甚至不会专门向英格兰遣使,介于遣使建交和不相往来之间,甚至某些利益还有冲突。
大明和奥斯曼就是彼此知道,不相往来,只有藩属国和朝贡国才算是友邦。
朱翊钧眼睛珠子一转,看向了万士和,眼神里闪烁着兴奋说道:“礼部问问乔治,要不要买点棉布呢?他要是不买,费利佩二世可是要对英格兰倾销棉布了,这英格兰能顶得住?”
“当然,英格兰可以下令禁止棉布入境,但西班牙有无敌舰队,哪怕是费利佩二世不动用舰队敲门,可是走私船,也会把这些棉布带到英格兰啊,况且还有苏格兰、爱尔兰的商人帮忙。”
英格兰根本做不到禁绝棉布入境,它没有那个行政力量去做这件事,要禁止某项商品,需要的是庞大的水师、遍布海岸线的海防巡检司、数以万计浪里白条、完善的抽分税务督饷馆、清明的吏治、以及难能可贵的向心力,总之需要一个伟大的国家。
大明拥有大部分,即便如此,还是有各种走私船。
万士和内心深处由衷的升起了一个疑问,他是看着陛下长大的,陛下从小生活节俭,但从来不缺钱花,这怎么对银子这么大的兴趣,万士和看得出来,陛下是真的很喜欢银子,简直是简直了,堂堂大明皇帝,万方之尊,天下共主,能不能稍微收敛那么一点点?
“大宗伯?”朱翊钧疑惑的问道。
“臣遵旨。”万士和俯首领命。
鸿胪寺这个外事部门,帝国对外颜面所在,都快成谈生意的地方了,充斥着铜臭味儿,弃儒从商可是骂人的话…
“神圣罗马帝国特使费迪南德,请求觐见陛下,呈送罗马皇帝的国书。”万士和眉头紧锁的说道:“这个名字乍一听挺唬人的,但仔细一看,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非帝国。”
“景泰三年(1452年),腓特烈三世是最后一位被罗马教廷加冕的神罗皇帝,之后就再也没有前往罗马教廷加冕的神罗皇帝了。”
泰西的神圣性和大明的神圣性是不同。
大明神圣性是:皇帝的一切诏令上承天命、下应黎民,是老天爷在人间唯一话事人,有的时候老天爷不让做的事儿,也要人力胜天,按照大明神圣性定义,神罗皇帝更没有神圣性了,而泰西的神圣性则是去教廷加冕,但腓特烈三世之后,就再也不去了。
“不神圣之外,则是不罗马,鸿胪寺卿跟费迪南德进行了沟通,通过翻译泰西文牍等,可以非常明确的说,神罗和东西罗马,没有明确的法统继承关系,至少现在的神罗皇帝鲁道夫二世是个日耳曼人。”
“凯尔特、斯拉夫、日耳曼人是明确罗马还在时的蛮族…”
这在大明礼部看来,这根本就是蛮族倒反天罡!也好意思称罗马帝国?
“至于帝国就更不像了,毕竟有七个选帝侯,一盘散沙,哪里像个帝国了?连西班牙都比它有资格称为帝国。”万士和越看这个神罗,越像是周天子那时候的分封制,毕竟现在被哈布斯堡家族掌控了帝位,好歹还是世袭罔替的,再往前数,更是一盘散沙。
“没有接触价值。”万士和总结性的说道,他不认为陛下和这个费迪南德达成任何的共识,是有效的。
估计这个费迪南德就属于那种喜欢凑热闹,听说都在往大明遣使,跟着来凑个热闹而已。
红衣主教,大明皇帝已经下旨不接触了,自然没有要说的必要了,大明皇帝对传教之事,就两个字禁绝,这不是朱翊钧不开放不包容,是这些传教士都是间谍,搜集大明的情报不说,还容易搞出邪祟聚啸民乱这等事儿。
朱翊钧对宗教十分十分的谨慎,他清楚的记得,王锡爵女儿搞得那个合一众,开宫取胎,用脐带血养颜求长生的事儿,每次听闻,都觉得人性之恶的鸿沟无论如何都轮不到燕兴楼交易行,这些个邪祟教徒根本就不是人。
“法兰西来的特使呢?”朱翊钧问道,万士和说了一圈没说法兰西特使的诉求。
万士和左看看,右看看,不情不愿的拿出了一本奏疏,看着所有人说道:“法兰西特使是王太后的女儿,她请求…联姻。”
文华殿里安静到了极致,只有罗幕翻卷的声音,时间如同静止了一样,廷臣们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呆呆的看着万士和。
万士和被看的脸色涨红,他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大声的说道:“看我作甚,又不是我主张的!这个女人拿出了那个王太后凯瑟琳的国书,说是王太后交给她的命令,发疯的又不是我!看我干什么!”
这礼部尚书没法当了!
鸿胪寺做生意也就罢了,毕竟为了小农经济蜕变,为了白银流入,这些个番国使臣能不能有点对自己有点数?!一个番邦小国,居然在天朝上国奢谈联姻?
万士和只想用砚台砸到这个法兰西特使的脑门上,大吼一声:联尼玛个头!
纠仪官都没什么动作,因为他们同样非常的震惊,每天参加廷议,纠仪官们早就对各种事儿,见怪不怪了,但今天这事儿,是真的没见过…
“大宗伯,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冯保赶忙劝万士和消消气。
万士和绝望的说道:“这要是让太后知道了,我这个大宗伯也别当了。”
想到李太后发疯,万士和都头皮发麻,小儿子弄了个万国美人,玩了一次十五人侍寝的荒唐事,李太后差点把礼佛的佛像给砸了,这要是陛下这后宫里,也有了万国美人,李太后恐怕要从通和宫里冲出来,杀了他万士和。
“哈哈!”朱翊钧终于笑了出来,廷臣们憋得都很辛苦,陛下笑了出来,廷臣们也不憋着了,都笑了起来。
朱翊钧终于忍住了笑说道:“礼部的工作并不好做,娘亲、母亲问起来,朕自会解释的,大宗伯勿虑。”
试探之后不能成,就开始走流程,这样看来,是法兰西王太后给特使吉莉安下了死命令,让她用尽一切手段,可见法兰西的局势混乱到了何种地步,为了救亡图存,王太后凯瑟琳真的尽力了,但这种事,不是尽力就能解决的。
“好了,好了,再问问法兰西特使要不要买棉布吧,今天就到这儿吧,先生留下一下。”朱翊钧见廷臣们没有什么事儿,就下旨散会,单独留下了张居正。
等廷臣都走了,朱翊钧才说道:“宗藩之事,先生不必介怀,那会儿大明是真的没办法。”
把张居正留下,是为了专门就宗藩之事安抚张居正,不必过分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