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张小葵不知所措了。他真想拿把皮尺好好量一下。可是火车里找谁要皮尺？就在这时，厕所门开了，女孩走了出来。张小葵一看，瞪大了眼睛，只见原本四五岁样子的女孩，一下子变得像七八岁了，个子高了一截，脸上的奶气也消失了，明显成熟了许多。张小葵以为看走了眼，可是女孩的五官脸面告诉他，就是那个女孩。而女孩还是那样嘻嘻一笑，叫着他说：“叔叔，我也好了。咱们再去坐吧。”

“这这……”张小葵指着他，又指指自己，想说什么，可是只发出啊啊的声音，竟然像一个哑巴了。他吓了一跳，定定神，想好好说话，可是嘴巴张大了，却连啊啊的声音也发不出了。

这到底怎么啦？张小葵惊得目瞪口呆。此时女孩用手把他一拉，笑眯眯地说：“走吧，我认得路，咱们的座位在末节车厢里。”张小葵被她一拉，不由自主跟着她走了。

两个人重新回到那节车厢。此时张小葵发现，这里不是普通的客人车厢，而是货物室，里面没有一个旁人。他想问问女孩，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女孩把他一按，他就坐在了一个木箱上。女孩又从兜里摸出一样东西，塞到他面前，他一看，正是一个剥好的熟鸡蛋。

张小葵猛醒过来了，一定是刚才吃了半个鸡蛋，身子才变化的。此时天已经黑了，女孩不是说过，等天黑后会给他吃鸡蛋吗？看来鸡蛋不是好东西。他想拒绝，闭紧嘴巴不吃。可是女孩用手一捏他的下巴，他的嘴立即张开了，鸡蛋被塞进嘴里，咕一下就咽下了肚。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张小葵的心里喊着，他愤怒极了，瞪着女孩。可是女孩拍了拍他的肩，若无其事地说：“你先睡一会吧，一会醒来，就啥事都没有了。”张小葵很想站起来，逃离这个地方。然而他只觉得四肢酸软，哪有力气起身。脑袋随之也昏沉起来，很快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什么时候，张小葵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周围的环境好像变了。可是再仔细一看，又根本没变，还是在货物室内，自己坐在一个木箱上，可是那些木箱明显胀大了，不是瞌睡前的样子，自己屁股下的木箱像一个床……张小葵突然明白了，不是那些木箱变大，而是自己的身子变小了。他看看自己的腿和手，再看看自己的肚皮，惊得跳起来：他已经变成一个小孩子了。再看旁边的那个女孩，比他高了一个头。

天哪，张小葵现在的样子，只有四五岁大小，就像刚才的女孩一样。可是女孩却变得比他大。张小葵想喊叫，可是嘴一张却发出孩子般的*声。女孩一巴掌拍过来，厉声呵斥：“不许叫，乖乖给我呆着。”张小葵一惊，只好不动了。但他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道，中了圈套了。

人是小孩样子，可张小葵的心并没有变，他还是原来的张小葵。他多么想逃跑，可是女孩坐在身边，他不敢站起来跑。女孩既然能让他吃了鸡蛋变小，自然有能力不让他跑掉。张小葵几乎有点绝望了，他暗恨自己瞎了眼，竟被一个陌生的女孩给算计了。

火车还在往前跑。终于到了一个车站。女孩一拉张小葵的手：“走，跟我下车。”张小葵才一开步，就跌了一跤，女孩把他拎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真是个草包，连路都不会走。”张小葵心里很委屈，但迷迷糊糊地，他觉得这一幕似曾见过，可是想不起来。女孩把他拉着下了火车。

天刚有点朦朦亮。走出车站，四面显得一片静寂。忽然间，一个人迎面走来了。张小葵一看，喜出望外，原来正是他电话所约的那个老孙。他朝着老孙跑去，嘴里大叫着：“老孙，快救救我……”然而吐出口的声音，只是一阵含混的唧唧咕咕。老孙站住了，望望张小葵，又望望女孩，惊讶地问：“这孩子是个哑巴？”只听女孩在笑着，说：“如果是哑巴，还有谁会出钱买呀。他会说话，只是我给他吃了点药。等你带回去，到明天就可以说话了。”

“原来是这样。只要不是哑巴就好。”老孙好像松了一口气。随即问女孩，为什么不见张小葵呢？女孩回答，她是张小葵的侄女，是受叔叔委托来送孩子的。叔叔还交代，要从老孙那里拿三千块钱。

“好吧，我跟你叔叔讲好的，三千块，虽然是你这个侄女送来，也一样，我老孙讲信誉，一手交人一手交钱。”老孙爽快地说着，往兜里去掏钱。此时张小葵明白了，女孩把他变成了孩子，要交给老孙抵数了。自己跟老孙电话联系的生意，竟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上前攥着老孙的衣襟，拼命地叫喊：“老孙，你别听她的，这是个妖精，你快帮帮我呀……”然而嘴里吐出来的，仍然是一阵呜呜咽咽。女孩上来一把拉开他，大声训斥：“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老实，以后跟着这个孙爷爷，有你苦头吃的。”老孙也虎起脸附和：“是啊，你给我识相点，不然叫你吃辣酱。”顺手一掌拍在张小葵左颊上。

老孙拿出了一沓钱交给女孩。女孩说了声拜拜，扭头就走，很快消失在那边的树丛后。

现在，只剩下张小葵和老孙了。张小葵刚想再说点什么，老孙一推他的背，喝了一声：“自己走，我不会背你的。”他只好向前走去。他的小脚走起来十分吃力，走着走着就跌了一跤。被老孙在屁股上狠踢一脚：“起来，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张小葵哇一下哭起来。又被老孙拍了一掌：“你再哭，小心让我扔河里去……”

其实张小葵早就知道，老孙作为人贩子，是毫无怜悯心的，对待别人家的孩子分外冷酷。他多么想告诉老孙，自己不是别人家的孩子，而是他的合作伙伴张小葵，可是怎么就无法说清呢？这一定是那个女孩搞的鬼，她把他变成孩子，又控制了他说话的能力。

张小葵真是欲哭无泪，只好小心地随老孙走。老孙带着他上了一辆拖拉机。一路颠簸，向着山野里进发。张小葵再清楚不过，老孙要把他卖到一个深山沟里去了。路越来越险，山越来越高。张小葵越来越害怕，眼前闪过那些被卖孩子的遭遇，那些孩子要么经常吃不饱，要么在家干苦活，经常受到大人打骂，白天像猪狗，晚上做恶梦，身上总是留下块块伤疤……难道这一切，要在自己身上出现了吗？张小葵打了个寒颤，一个念头蹦出来：逃，一定要早早逃跑。女孩是有魔力的，他不敢跑，可这个老孙除了凶恶，没什么特别本事，自己一定要找机会逃。

机会终于来了，拖拉机在一个转弯处慢下来。张小葵趁老孙没注意，呼地一下往路上跳下去。他打算好的，路的旁边是一个斜坡，自己只要跳下去，翻滚一下就下了坡，老孙有点跛脚，谅他追不上。可是张小葵哪里想到，他的身体是小孩的，一跳下去，往前一扑，就趴在了路面上，哪里还有劲往斜坡下翻滚。拖拉机在前面停了，老孙跳下来，向着张小葵跑近。张小葵努力想爬起来，可老孙早已到了面前，狠狠一掌甩在他脸上：“你这个小兔崽，想找死啊。我花了三千块，你难道要让我赔本。”说着把张小葵拎起来，叫他走。张小葵却站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两块膝盖上擦破了皮，红红的血正往外渗。而腿也疼得像断了骨头。

可是老孙才不管，抓着他的胳膊拖到拖拉机前，司机帮一下，张小葵又被扔上拖拉机。

张小葵痛苦地闭上眼睛。现在只有一条路，乖乖地顺从。想跑跑不了，除非跳到前面，让车轮辗死。

那种滋味，真是生不如死啊。张小葵开始恨老孙，为什么这么没人性呢？可是要恨老孙，还得恨自己，自己跟老孙不是同路人吗？张小葵也恨那个女孩，不过，他能估计到，那个女孩是有来历的，无缘无故，干吗要害自己呢？难道是曾经被自己拐卖过？他想不起来了。但他相信，这个女孩是在报复他。

拖拉机开进了一个山村，终于停下来。有几个村里人迎上前来。老孙跳下拖拉机，跟其中的人讨价还价。有一对中年男女走过来，对着张小葵左看右看。他们问老孙，为什么孩子膝盖上流血？老孙介绍孩子不小心从拖拉机上摔下来。“那让他下来走走，别是摔断腿，变成残废，咱可不要啊。”这对中年人有点不放心了。老孙厉声命令张小葵下车走走。张小葵艰难地下了拖拉机，可是一站没站住，眼看就要坐下去，猛听老孙大吼一声：“站稳了，要是真断了腿，只好扔到山里喂野狼。”张小葵接触到老孙凶狠的眼神，心惊胆战，只好咬紧牙关，勉强走了几步。这几步让他疼彻心腑，几乎要晕过去。

自己的腿，真的断了吗？张小葵正想着，看见老孙从那对中年人手里拿钱了。他真想扑上去，大骂老孙是个缺德鬼。可是他既没有力气，也没有这个胆量。他眼睁睁看着老孙拿了钱，坐上拖拉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