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郭天卿盯着郭瑶眉心间凝如实质的神龙符印，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太爷爷，我……”郭瑶正犹豫着要不要撒个慌瞒过去，郭天卿一皱眉头，摆了摆手，“长亭，你留下来善后，小瑶，咱们先行离开。”

“彭格受伤很严重，如果放任他在医院疗伤，恐怕要修养很久，他是为了救我受伤的，我想留下来，等身体恢复一些了，再替他治疗。”

“不用，我带了长春丹，让你大舅替他服下一颗便可，三日后自会痊愈。”郭天卿不以为然挥挥衣袖，吩咐了郭长亭两句，示意郭瑶可以离开了。

这时，田涛也赶了回来。他好说歹说才和院方沟通好，把事情压了下去。一个病号莫名其妙没了，还把医院弄成这样子，警局必须得给予合理的解释，赔偿更是免不了的，这里面牵扯了太多方方面面的事，一时半会儿很难解决清楚，田涛必须留下，正好可以顺便看护彭格。

郭瑶简单嘱咐了他两句，郭长亭就跟着田涛走了，有他们俩在，彭格想必会很快复原。更何况太爷爷还来带来了长春丹，这可是族中圣药，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只要一颗下去，不日就可以痊愈。

郭瑶引路，邓世杰开车，众人离开了这个楼层。

通道的一处地方残存着堆淡白色的灰烬，这是郭海的尸骸，他已经化成了粉末，魂飞魄散，只剩下这一把灰。

紫妃儿的迷蝶幻影术时效还没过，长长的走廊中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不知从哪吹进来一股风，围着那堆粉末转了两圈儿。

昏暗的走廊顶灯忽闪两下，灭了。

一抹幽暗的影子从地板上凸起身子，慢慢站了起来，依稀是个高大男人的影子，头戴王冠，披着斗篷。

他像个相片似的，从晦暗的地板上立起来，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灰烬，吹了口气。

白灰腾起，慢慢散开，消失的无影无踪，影子冷哼一声，顺着墙缝钻了进去，很快消失了。

……

邓世文握着方向盘，小心翼翼问坐在副驾驶座的郭瑶，“去哪？”

郭天卿就坐在他的正后方，邓世文心里就像长了草，杂乱又纠缠。

“太爷爷咱们去哪？找个酒店还是先去我住的地方，那里挺大的，环境还不错。”郭瑶转回头，问了一句。

“我就不去打搅你们年轻人了，我已经和谷老爷子说好了，他在这地方有一栋老房子，我先去哪儿暂住，你也搬过来吧，你妈许久没下山，正好陪陪她。”

郭天卿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郭倩倩，对郭瑶暗暗递了一个眼色。

郭瑶心领神会，赶忙点头，“这是自然，我肯定也要搬过去的，对了妈，您怎么来了，有事要办？”

郭瑶深知道她母亲的性格，她会下山着实不容易，绝不会只是为了前来安慰自己。

“我感应到了一点事，所以下山来看一看，瑶瑶，你最近怎么回事，心情不太好吗？”

郭倩倩的样子依旧冷冷淡淡的，可她的眸光中却划过一丝悸动。

郭瑶心理咯噔一下，忽然想一个虬髯满面的中年男子。

难道，妈妈是为了他来的吗？

她感应到什么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郭倩倩若有所指的说了半句话，不再开口，慢慢摸索手中的念珠，一个个捻过去，低声默诵起佛号。

“妈，我遇到了苗姑婆的家人，她指点了我一些蛊术，我想替你驱毒。”

郭瑶当日孵化了两只阳蛊，一只给银鎏婆用了，另一只一直温养着，她本来抽时间赶回忘川替妈妈驱毒，却不想她居然赶了过来。

郭瑶可不想她带着一身奇毒去见那个人，她怕心绪大变会影响她的病情，故而赶紧提出先行替她解毒。

“不急，一切安顿好了再说。”

郭倩倩微微摇了摇头，慢慢阖上眼，看样子，对驱毒这件事根本没放在心上。

郭瑶眸光一黯，慢慢转回身。她深知母亲的个性，她这个样子分明就没想解除毒素，看来，这些年她心里的痛并没有褪去，相比心灵上的煎熬也许那些毒素真算不了什么。

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已经遇到齐悔了呢？

车上一片安静。

狐狸夫妇就坐在郭天卿左侧，夫妻俩都有些紧张，几次想开口说下车，却又不敢开口。直到车快驶出市区了，紫妃儿才呐呐道：“郭老爷子，我们家快到了，我们两口子能下车吗？”

夜无情见她忽然开口，忽然紧张起来，赶紧侧过身对郭天卿抱了抱拳，“内子不懂事，惊扰了您老，抱歉，若有差遣，夜无情愿全权代劳，我内人身子骨娇弱，法力也低微，不如就让她先行回家去吧。”

郭天卿‘嗯’了一声，既没说让他们离开，也没提让他们留下。

狐狸夫妇更紧张了，生怕自己的身份已经被看穿了，心惊胆颤下坐都坐不住了，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惧意。

他们不怕死，只怕郭老爷子看出他们的身份，强行带走一个，剩下一个，那真是生不如死。

两人忐忑了很久，郭天卿忽然咳嗽了一声，吓得夜无情赶紧站了起来，他个子高大，一不留神撞到了车顶上，头顶立刻有肿起一个凸起。

加上额前被紫妃儿抡出去撞的那两个包，整整三个了，一个比一个大。

夜无情被撞的龇牙咧嘴，硬挺着没喊疼。

“听说你们夫妇厨艺不错。”

郭天卿不慌不忙的开口。

“这个……还凑合……勉强吃得。”夜无情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这样最好，我这次出来的匆忙，没带弟子一起下山，倩倩只会做素斋，寡淡的很，你们俩就跟着去我住的地方吧，我顺便指点一下你们道法。怎么样？”

郭天卿慢条斯理的问完，不等狐狸夫妻反应过来，立刻接口道：“你们不吭声我就当你们同意了。对了采买的事，也是你们负责，我对那个不在行。”

“呜……”狐狸夫妇哭丧着脸，有心拒绝，可敢怒不敢言啊。

“有问题？”郭天卿的脸沉了下来。

“没问题，您放心，一定让您吃好喝好。”狐狸夫妻鸡啄米般点着头，脸上笑的比哭难看多了。

“有问题可以提，我这个人从来不强人所难。”郭天卿刻意在人字上加重了语气。

“不为难，不为难。”

狐狸夫妇一听这话，脸都白了，那敢提半个不字，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也得咽啊。

“那就好。”郭天卿阖上眼，闭目养起神来，不再理会一脸便秘的狐狸夫妇幽怨的眼神。

郭瑶坐在副驾驶座上，听的苦笑不得。

自己这个太爷爷啊，怎么越老越腹黑了，什么身边没带厨子了，他明明看上了狐狸夫妇的实力，想平白多倆个得力的打手。

也不知道太爷爷看没看出来他们俩其实不是狐狸，看来自己还是找个机会和他说下，放过他们吧。

……

谷老爷子的旧宅就在郊外，房子虽然有些年代了，但修葺的不错，外头看起来古色古香的，内部陈设却极其现代化，各种电器一应俱全，冰箱里放满了新鲜的水果蔬菜，屋子也打扫的一干二净。

看来，谷老爷子已经吩咐人收拾妥当了。

众人进了屋，狐狸夫妇就很有眼力界儿的沏了壶好茶，毕恭毕敬的端了上来。

然后也不等郭老爷子吩咐，主动进了厨房忙活去了。

这一路上，这夫妻俩也琢磨好了，不就当几天厨子伺候几天人吗，有什么了不起，总比把一个人抓去狐园从此天涯永隔的强。

邓世文本想离开，去被郭瑶拦了下来，他不敢和郭老爷子面对面坐着，找了个借口也进了厨房。

郭天卿端坐在红木座椅上，端起手中的云台青瓷茶杯咂了一口茶水。

品了品，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郭瑶坐下。

郭瑶看了眼郭倩倩，心里很有些紧张。

她不知道老爷子到底看出了些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默默的坐着，看太爷爷把一杯茶徐徐喝完。

郭瑶急忙欠身，拎着茶壶给太爷爷蓄水。

“别忙了，你说说最近发生的事，虽说我听闻了一些，但毕竟没那么全面，你说吧，事无巨细。”

郭天卿的脸色严肃了起来。

郭瑶一怔，不敢怠慢，详详细细把这半年多来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说了一遍。

自然也没敢隐瞒自己身体的异变，从演习医蛊，到鸠鸣入体，乃至神龙咒的变异一五一十交代了清楚。

不过，她没敢提邓世杰和邓世杰互换身体的事，她拿不准太爷爷的脾气，万一他知道了实情，一个灭魂咒把邓世文收了。

他的身体也就完了，就算以后再找回邓世杰的魂，他也只能做个游魂。

郭天卿靠在椅背上，静静聆听着郭瑶的讲述，脸色一直很平静，即使郭瑶讲述到郭海狼变，郭燕遇害时也止不过微微眯了眯眼。

做为忘川的族长，他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很多事早都看淡了。就算心里再难过再不舍，死去的人做错的事，都不会从新来过，伤心于事无补。

相比郭天卿的一脸泰然，郭瑶就难过多了，她这个年纪不可能有太爷爷的心境和定力，她慢慢讲述着事情的发展，经过，讲到郭燕遇害的时候，忍不住泪流满面。

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