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响水滩中

响水滩那个地方确实是有些邪气的，特别是对于我这种开了天眼、灵觉还比较敏感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在“哗哗”的水流声中，江面上到处是一派繁忙的景象，各种各样的船只来回穿梭着，既有奢华的大船，也有残破的小舟，那场景倒跟现在很多城市里车水马龙的繁华有得一拼。最让我惊奇的是船上的人，那可是从古到今、从老到小、甚至从国内到国外，还真是形形色色呀！

而我也终于明白这里为什么叫“响水滩”了，江上如此多的船只，除了那船上的人声鼎沸外，船桨划水的声音交织起来，声响丝毫不比长江主流上汹涌澎湃的流水声，在这寂静的夜间更是传出好远。

不过纵然船只那么多，这里的水面却是波澜不惊，偶尔还有几只蝙蝠和乌鸦从水面掠过。再仔细一看，无论船只还是船上的人，包括所有水面上的东西，都只是一层虚影，和那晚刘青玄幻化出来的船影大同小异。而船上的灯笼、火把等发出的光，仔细看去后不过是天上明月撒在水面上的反光而已……

我明白了，这里根本就是一个水上鬼窝，所有的船、船上的人，全部都是鬼神幻象。而且这里的鬼得了某种庇护，可以把划水的声音光明正大地传出来，以此警示生人勿近，所以便得了那个名副其实的名字——响水滩！

护送棺材和空壳人的那晚上，我们误入这响水滩时，也许是有邪师作怪，又或者是刘青玄幻化的那些船都载着阳体，所以这里的鬼城才没现身。

看着月光把湖面映得通明，我忽然就想起那句歌词：月光洒下了响水滩。不知写歌词的人，是否也曾见识过真正的这一个水上鬼城……

开车的师傅人好像还真不错，把我送到响水滩的时候，他联系的那艘柴油船已经在滩边候着了，而且他也把车停在岸边，随我上船一起向滩中间驶去。

开船是一个又高又壮满脸横肉的的男人，据车师傅介绍，说此人是专门帮人喂鱼的。

我也没多问什么，不过船师傅面相看起来虽然有点凶，一开口讲话却是个娘娘腔，听说我要去滩中间后，他很有些好奇地问我大半夜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我没直说也没瞒他们，简单地回应说自己去那里乃是要还愿，因为我曾在那里遇险后被人所救，当时许过愿要来这里感谢神灵、感谢救我的人。

本来见水上是鬼的世界，我想给他们两人各贴一道符纸，以免他们被鬼气侵蚀到的，可一上船，他俩便搬出个拳头大小的木雕地藏王菩萨雕像放来船头，然后对着菩萨又是烧香又是跪拜。

我看出来了，这两人未必能看见水面上的繁华景象，但他们却深知这一片水域夜间不是活人之境，所以才有此一举。他们所供的大愿菩萨发出微微金光，一看就是开过光的，保其在这里平安地自由出入绝无问题，这倒让我省却了心头顾虑，也没必要再画蛇添足了。

船向水域深处划去时，很快便有鬼魂注意到了我们，其中不乏面相凶恶的老鬼。但他们见了船头的菩萨雕像时又都自觉回避，而见到我们船上居然有娘娘和高赟两个女鬼时，又好像倍觉诧异，全都在低低地议论着。

我待船开得一会后，便从随身的大包袱里取出香烛纸火，并随手抓了两把冥币往天上和水里分别一撒，开始坐在那迎着湖面上的阵阵阴风低声祷告神灵，祈求此地司职的神灵往开一面，助我来此办事成功。

那种祷告是请不来神的，主要目的还是给神敬供！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行事，如果礼数不到的话可是会被他们兴师问罪的。如果那样的话别说做超度法事，能否平安出入都说不定呢！

祈祷还算顺利，那冥币撒向空中时瞬间便被风刮得无影，撒向水里也是立即就沉下无踪。

我接着拿出三只青香和一对白烛、九叠钱纸，将香烛点燃后又念叨着诏鬼诀把纸焚了。这是为了向江上浮现甚至还藏在湖底的鬼魂们讨好，目的和祷告神灵是一样的，都是相当于上供的手续。

见到我奇怪举动后，车师傅过来问我为何有此举。

我回应说趁着浇香的功夫，便委婉地告诉他说，曾经救我的人死在了水里，所以我专门去学了些经文，到这里来念给他们听，并烧些香纸给他们享用。

原以为会惊到他的，可那师傅一点也没意外，反而还就此展开话题，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述长江沿岸的各种各样灵异案例！他讲得那是绘声绘色宛如亲临，如果我不是修道之人，又见识过各种古怪之事的话，在这夜空听那些故事估计得吓破胆……

“道长，这家伙好像没安好心，他是想要吓唬你呢！”

高赟和娘娘女鬼一直都在我左右，只是车师傅和船师傅都不自知而已，听了一会车师傅的故事后，一路无话的高赟忍不住了，低声提醒我，并问我要不要现身也吓唬一下这个用意不明的男人。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只继续听着车师傅讲述。

我其实也觉得此人有些古怪了，他讲的那些事情显然都是有根据的，那说明这人对阴阳方面是有些见识的人，要不也不会和船师傅一样，上船就拜菩萨了。可这人却又是个半吊子，他显然不懂“背后不议人、当面勿谈鬼”这个道理，居然在这种地方讲起了各种鬼故事。

如果不是忌惮船头那闪着金光的大愿菩萨像，刚才又都收了我的“安慰费”，估计他鬼故事讲不到两个就真有鬼要显身来警告他了。事实上纵然没有其它鬼魂上船来找麻烦，但也有不少鬼魂对他怒目相视……

还好连讲了几个恐怖的故事都见我无动于衷后，车师傅也觉得有些无趣了，便打住话题，钻到开船的般师傅身边去低声说着什么。

能看见水上鬼影有一个大好处，那就是不用指路符引路，也能很好地辨认船工大叔他们所在的那一片水域。他们前世是船工、死后游荡世间也不例外，远远地便听见他们那整齐的歌声：“船过西陵峡呀，人心寒；最怕是崆岭呀，鬼门关！一声的号子，我一身的汗！一声的号子，我一身的胆！”

那些船工成百上千，在这片水域显然还是有一定势力，我们的船才快到湖水中央时，那领头的船工大叔已经带着几十个鬼影站在水面上等候了。

示意船师傅把船停住，我便取出带来的糖食果品，在船头铺上一张干净的塑料布后设了个简单的法坛，又焚香点烛化了点纸火，这才转头对两位师傅笑道：“我这是来感谢水中英魂，还望两位大哥莫要惊奇见怪。”

“来这响水滩烧纸烧香祭拜的人不少，我们是见惯了的，你只管做你的就是！”船师傅将锚抛下把船停稳后回应了一句。

他虽然这样说，可还是满脸诧异地和车师傅一起坐在那观看。

我有了他的话，倒是比较放心地开始了，在开壇之前，先和船工大叔他们打起了招呼。

那些船工们见到我的时候很是欣喜，见我跟他们打招呼时纷纷说那天他们帮我和刘青玄，乃是因为得了我那加敕纸钱的缘故，按说我们之间的因果已经是了清了，可以不再费这么多精力的。

船工大叔又说他们这些年曾得多位好心佛道超度，奈何都没有成功，我也没必要做法事了，和他们叙叙旧也就好。

话虽这样说，但我其实看得出他们的渴望！这些鬼魂千百年来游荡阳间，却小心翼翼地遵守着他们不害人的原则，为的可就是能被超度重新进入轮回这一天呀！

所以客气了一番后，我便让船工大叔把所有他的人都召集到水面上来，以方便我接下来开壇。

船工大叔照办了，但他在我开壇前却很疑惑地问我：“刘夫人，你到这里来做法事我们都很感激，但怎么会找了这两个屠夫送着来，难道外面没有一人可以请得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