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这封简单的遗书也放进了装着几个存单的信封里，贴好邮票写好地址封好信口，打算傍晚出发前交给虎子，让他明天帮我把信寄走。那天下午我就找出了那件常务副市长最喜欢的红尼格裙，打算就穿这件衣服走完自己最后一段人生之路。

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刀子也带，安眠药也服，到了海边先吃下安眠药，然后就往海里走，边走就边划伤自己……也许不该划伤自己，那样到了天国会很难看的，还是多吃些安眠药吧，到了天国，他把我叫醒的时候还是完好无缺的我——我还决定好好地洗个温泉澡，我要干干净净地去死，我要漂漂亮亮地去见他……

我的房间里没有温泉浴池，常务副市长的套房也被贴了封条，常务副院长的套房我也进不去，要想洗，只有到一楼的大温泉浴池去洗。可是这里平时是来客或是小战士们洗温泉用的。但我的决心已定，我就一定要洗成。

我就找到了虎子，我跟他说我要在一楼洗温泉，让他给我放水，放完就帮我看门儿，别让别的小战士进来。虎子痛快地答应了，不大工夫就上楼来叫我，说水放好了，也通知别的小战士今天不能过来洗温泉了，还说他给把门儿，叫我放心洗吧。

我就对他说，对了，姐姐今天傍晚要出远门儿，有一封信要让你帮姐姐给寄出去。虎子听了就憨实地点了点头。于是我就把那封封好了的装着那些存单和我的遗书的信交给了虎子，还对他说，千万别让别人看见和知道了，这是姐姐最重要的信件，一定要帮姐姐稳妥地寄出去，知道了吗？

虎子接过信去，小心地放进了自己贴身的衣兜里，然后还拍了拍说，姐姐就放心吧，我全记在心里了，一定帮姐姐给安全寄出去。我听他痛快地答应了，才让他先下去，自己换上了浴衣，就下到一楼进了那间可供多人洗浴的温泉浴池。虎子就立在门外说，姐姐就放心地洗吧，我就站在这里给姐姐把门儿……

我进到浴池里就想到了海水，再过几个小时我就要去的大海也会是这样的感觉吧……死在海里和死在浴池里有什么区别呢？大概一个特别容易被人发现和打捞，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不知何时才能被打捞上来吧……不知怎的，我竟觉得就这么自杀了真有些白瞎了母亲给我生的这副娇媚无比的美貌和身材了……可是又有什么可吝惜的呢？自己连生命都要放弃了还有什么不能放弃的呢？

没有了生命，再怎么妩媚动人的身体也会变成尸体或是化为乌有的，自己选择了自杀就是要自己来消灭这美不胜收的……呀——自己就是要用自杀来让自己的灵魂从自己的……中逃离出来呀，正是这美丽的……拖累了自己的灵魂，使它无法升入天国，去会见我的恋人哪——所以，没什

么留恋的，没什么可惜的……

我这么想着，也就心态平衡了，从容地洗完了温泉，穿上浴衣，可是出来的时候，门外却不见了虎子。我心里就想，也许自己洗得时间太长了，他去方便了吧。我就关上一楼温泉浴池的门，径自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好门，脱掉浴衣，开始穿我的内衣，可是穿衣服的时候我又想起了那些不穿底裤跟常务副市长在一起的无比温馨和美好的日子。

于是我就决定自杀的时候也不穿任何服饰了，这样在天国里见了他，马上就可以跟他……想到这些我竟一阵幸福的眩晕，昏倒在了……上……好像过了很久，我才重新起来更衣，可是我刚刚站在穿衣镜前，突然就有人从背后窜了出来，用他的手拦腰就抱住了我……我就在惊吓中拼命挣扎，可是抱我的人也在我拼命的挣扎中拼命地将我按到了，试图将我翻过来……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是那个平时乖得像猫的虎子！

我就更加奋力地反抗他，但我的身体是那么虚弱无力，没挣扎多久就被他给……顾不上再压制我的反抗了……就在这时，我找了个机会狠狠地抽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并呵斥他说，小虎子，你敢……姐姐……你不要命啦！

而他听了我的话，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拼命地急促呼吸着冲撞起来……他就在我连续地打他的耳光中……我在那一刻拼命地只喊出一个字——不……我竟被自己的喊声给惊醒了——原来竟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

房间里谁也没有，就我一个人，这时候我就想，难道自己在梦中都要被那样了吗？或者自己潜意识真的希望在临死前有人来要自己吗？难道死到临头还是摆脱不了被那样的命运吗？或者即将结束生命的时候反倒希望有人能来那样自己了？或许我生来就是要给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那样的，一旦不是那样的时候也是自己失去男人宠爱的时候？

也许女人就该充当被……的角色吧？或许女人就该早点自杀才会摆脱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到天国，跟自己相爱的恋人相会，去心甘情愿地被他……，才会心安理得吧……我就在满脑子都是……和被……的场景回忆中，光着……穿好了那件红格尼连衣裙，还化了妆，然后就带上早就准备好的整整两瓶安眠药，走出了房间，走出了温泉疗养别墅，沿着去年跟常务副市长走过的去海边的路，步履蹒跚地向前走着，向我向往的死亡或天国走去，走去……

讲到这里菊儿又停了下来。见她神色凝重，团团就说，真的……那么想死呀？菊儿就说，那时候真是绝望极了，也害怕极了，但无论如何还是朝着死亡的方向走去了。团团就说，唉，我是越来越感到我的罪孽有多么深重了。菊儿却说，我倒是不怪你，也许那都是我的命

吧……

菊儿就接着讲道：那天的天色渐晚，夕阳西下，许多建筑、树木都渐渐变成了黑影，一个一个都像潜伏着的歹人。于是我就更加警觉、更加提心吊胆地吃力前行着……可是我越怕就越觉得有人在窥视我、跟随我，而我越觉得有人跟踪就越觉得又要有人来……我了……于是我就尽力加快了脚步，可是我快我觉得跟踪我的人也快，于是我就慢下来，可是，我觉得跟踪我的人也就慢下来。

而当我停下来想看个仔细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后来我竟自己笑了——因为我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胆小鬼，自己都要去自杀了，还怕被谁……哪——全世界的男人都出来……我吧，再不……就再也……不着了呀！姑奶奶今天可就要自杀了呀，谁要……我可趁早来呀——这么一想，我竟豁然开朗起来，立刻就心平气和地恢复了正常的行走……

可是就在我下定决心，不怕……，排除万难，去争取自杀的时候，却真切地听到了我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我竟又毛骨悚然起来，这回连头都不想回了，只是停下来问，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跟着我的人也不回答，我站住他也站住了。我猛地一回头，那人就迅速闪进树影里了。

但在一瞬间我还是看出了他的轮廓，我就喊，虎子！你给我出来！我知道是你！树影里真的走出了虎子。我就问他，你跟着我干吗？虎子就凑上前来，吞吞吐吐地说，我是……其实……我想……我听了就生气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虎子就声音很小地说出了实话，他说，姐呀，你让我给寄的信我看了……我知道姐要自杀……所以……我听了就恼火地说，所以什么？虎子就说，所以我要跟着你……我听了就更恼火了，就问他，你跟着我干吗？要阻止我自杀？虎子听了竟回答说，不是……我不是想阻止姐你自杀……我听了都气乐了，我说，不想阻止我自杀你跟着我干吗——你是想看着姐姐怎么自杀？

虎子听了竟又说，也不是想看姐姐自杀……我听了就不耐烦地说，你这个人，既不阻拦我自杀，也不要看我自杀，那你还跟着我干什么？虎子听了就支吾地说，我想……我就抢过来说，你是想反正姐姐也要自杀了，趁她还活着，找个地方要她，不要白不要——是不是！

虎子听了竟然扑通跪在了我面前，抱住我的腿就说，姐呀，开始我是那么想的，可是后来就只想……只想碰一碰姐姐的……要是姐姐自杀了，多可惜呀……求姐姐在自杀前，让我碰一下吧……反正姐姐也是要死的人了，就成全我一把吧……

虎子的样子是那么的虔诚，虎子的声音是那么诚恳，给人的感觉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回绝，这样的恳请完全是掏心掏肺的情况下才会发出的声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