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啦，我中啦，我中啦！”有一天，壮儿突然气喘吁吁地回家来，进了门，就大呼小叫地喊了起来。

全家人都觉得纳闷，就都不约而同地问壮儿，中什么了，这样高兴。

“会局呀！我中了会局呀！”壮儿马上就对大家说。

“会局？什么会局呀？”大家都一脸雾水地不知所云。

“连会局你们都不知道？就是押三十七门。”壮儿试图这样解释，大家就能明白呢。

“什么叫——押三十七门呀？”其实，家里还真是没人知道，啥叫押三十七门。

“你们真是孤陋寡闻，连押三十七门都不知道——就是会局有三十七个门类，你看好哪个你就押哪个，人家一‘开会’会门，你押中了就一陪三十——我押了一毛钱，竟押中了，得了三快现大洋呢！”壮儿边说，还将那银光闪闪的三块大洋放在手心里，展扬给大家看。

大家见了壮儿手中的银元，顿时都感了兴趣——最感兴趣的还是关世玉。她接过壮儿的三快沉甸甸的现大洋，就说：“那就是说，咱们把这三块大洋给押上，要是押中了，就能得九十块现大洋了呗！”

壮儿听了就说：“可不是呗！”

关世玉听了就说：“那要是将得来的九十块现大洋再押上，再押中了，那咱们就能得两千七百块大洋了呗！”

壮儿听了就说：“对呀！明文规定，就是那么写的呀！”

关世玉还想继续意银下去：“那要是把两千七百块大洋再压上，再中了，天哪……”

关世玉从回到家来就没这么开心和兴奋过。她又两眼晶亮，两颊绯红地问：“那——三十七门，押什么能中呢？”

见关世玉这么高兴，壮儿也来了精神，就又说：“随心所予，想押啥就押啥呗！”

关世玉却认真地说：“那不也得有个约莫有个撇儿呀，也不能瞎押乱押吧！”

“那是呀，先是你得押人家三十七门里有的，人家没有的你也押不上啊。”

“那，都有什么可押的呀？”关世玉似乎已经上道了。

“那可多了，那就看你能讨到什么会了，讨到什么，你认可了什么，你押什么就行了。”

“那怎么讨哇。”关世玉急于了解。

“听他们说，你做梦梦见什么就押什么，准灵；我就是梦见了观音菩萨，就押了【音会】，结果就押上了。”

“那你就是说，梦见什么押什么吧。”关世玉似乎明白了一些。

“也不光是做梦，还有很多【讨会】的方法呢。”壮儿好像业务很熟练。

“你先别说怎么讨会，你先说梦到什么押什么吧。”关世玉很实际。

壮儿听了就从兜里掏出一张褶褶巴巴的纸来，然后磕磕巴巴地念道——

【梦见观音押“音会”；【梦见道士押“元吉”；

【梦见和尚押“河海”；梦见尼姑押“安士”；

【梦见下雨押“天龙”；梦见日月押“明珠”；

【梦见灯笼押“太平”；梦见棺材押“板柜”；

【梦见梯子押“至高”；梦见公鸡押“吉品”；

【梦见兔子押“合同”；梦见王八押“汗云”；

【梦见虎猫押“坤山”；梦见老鼠押“必得”；

【梦见打柴押“天申”；梦见打鱼押“正顺”；

【梦见打井押“井力”；梦见骑马押“上招”；

【梦见生产押“永生”；梦见唱戏押“九官”；

【梦见算卦押“茂林”；梦见发光押“光明”；

【梦见放牧押“福孙”；梦见杀猪押“元桂”；

【梦见炮手押“火官”；梦见盗匪押“龙江”；

【梦见小偷押“只得”；梦见狗兵押“三怀”；

【梦见妓女押“红春”；梦见寡妇押“占奎”；

【梦见光棍押“根玉”；梦见小孩押“月宝”；

【梦见姑娘押“青云”；梦见媳妇押“青元”；

【梦见瞎子押“入山”；梦见商人押“有利”；

【梦见财主押“万金”。】

壮儿说完了这三十七门可押的会名，又补充说：“咱们镇上的会局还让日本人给增加了三个特殊的会门，就是——【天皇】、【地皇】、【人皇】——【天皇】就是日本天皇；【地皇】就是满洲国皇帝；【人皇】就是大人物、大官僚。押【三皇】特殊，押中不是一赔三十，而是一赔六十。”

“那要是没梦见你说的那些人和东西呢？”关世玉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那就往上靠呗，沾边儿就算。”壮儿似乎有问必答。

“那咱们就赶紧吃饭，赶紧睡觉，好赶紧做梦呀。”于是俩人就收拾好了赶紧上炕睡觉……

可是一心想着要做梦，哪里还睡得着啊——翻来覆去像烙饼一样折腾到半夜也没做成这个梦。关世玉就把壮儿给捅醒说：“我也睡不着哇，要是做不成梦明天我押什么呀！”

“你不做梦也不要紧，只要是家里人，谁做的梦都灵。”壮儿竟然又做出了这样的解释。

听了这话，关世玉才如释重负，来了困意，忽悠一下子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太阳都照屁股了，关世玉还在睡。壮儿就叫她起来吃饭。可是刚把她叫醒，她就开始埋怨壮儿说：“都怪你，我刚要做梦，还没等梦见什么呢，就叫你给我叫醒了，怎么办，今天咱们押什么呀！”

壮儿就说：“说也怪，我也没做梦，那咱们就去问问别人都做没做梦吧。”

关世玉也无奈，就到处去问，问谁谁都说没做。关世玉就有些沮丧，就又埋怨壮儿不该叫醒她。正说话呢，梅儿来给关世玉的儿子量身材，要给他做棉衣。

见了梅儿，关世玉就说：“哎呀，嫂子，怎么就把你给忘了呢，快说，昨天夜里你梦见什么了？”

梅儿听了，不知道关世玉问她做梦的目的，也就没在意，随口说道：“还说呢，我昨天夜里做了个吓人的梦，梦见窗户上有一个人，什么也没看

见，就看见他的一双眼睛，给我吓的呀，一下子就吓醒了……”

关世玉听了，如获至宝，赶紧问壮儿：“快查查，梦见眼睛该押什么？”

壮儿就赶紧查那三十七个会名，查到【梦见日月押“明珠”】眼前就一亮，兴奋地说：“眼睛就如同日月，咱们就押【明珠】吧！”

可是关世玉有些狐疑，就说：“像是像，但却不是自己做的，我可不冒那个险，你赢的那三个银圆，我只让你押一元，押上就算赚了，押不上也就赔一元。”

壮儿听了就说行：“那咱们就押【明珠】，只押一元！”

于是等“跑封”的（专门为会局跑腿，挨家询问押不押会、押多少会，押哪门，一旦中了就抽取百分几的好处费的人）来了，就给了他一块银圆，说就押【明珠】。结果到下午一“开会”开的竟然真是“明珠”这一门！

“跑封”的就飞奔着跑来送钱报喜，扣除十分之一的好处费，也就是三块银圆，将剩余的二十七块银圆递到了又兴奋不已、又后悔不迭的关世玉的手里——关世玉兴奋的是，真就是一押就中啊！一枚银圆转眼就变成了一大捧银圆！而令她后悔的是，当初要是把三块银圆都押上，现在岂不是变成三大捧银圆了吗！这就让她一下子对“押会”产生了更加强烈的予望和浓厚的兴趣。

关世玉就想，“押会”跟抽大烟可完全是两码事，抽大烟是费钱费时间还损害身体，而“押会”可是一本万利呀！她就捧着自己押中会门得来的银圆，到处给家里的人看，到处宣扬押会的好处，让大家也跟着她押。

为了答谢梅儿提供的梦中了会门，关世玉还特地拿出五个银圆给了梅儿，说着是答谢你的，不过我不给到你的手里，等明天我就替你给押上，要是押着了，那可就是一百五十银圆，到那时候我再给你。

梅儿听了就笑着说：“不用算我的呀，本来就都是你的钱嘛，我只不过是胡乱做了一个梦，你们要是不问，我就给忘了。”

关世玉却马上提醒说：“嫂子呀，你可不能忘啊，今天夜里要是再做梦你可千万别忘，一早我可就过来问你呀！”

到了晚上，关世玉早早就把孩子哄睡，然后就跟壮儿上炕睡觉。可是头回押会就押中的关世玉枕头底下押着那些沉甸甸的银圆还怎么能睡得着呢。可是睡不着又怎么能做梦呢？她就又把壮儿给捅醒，然后要求他跟她行房。她要求壮儿使劲折腾她，什么时候给她折腾累了、困了、睡着了，才允许他睡。

壮儿也就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反复在关世玉的身上身下折腾，可是都到五更天了，关世玉硬是毫无卷意，倒是壮儿精疲力竭，呼呼大睡了。关世玉就那么一直兴奋到天亮，硬是一夜没合眼。

早上爬起来就把壮儿给扒拉醒了，就问他做了什么梦没有。壮儿被关世玉折腾了大半宿，睡得死死的，哪里还做得出梦来，就说没有，然后倒头又呼呼睡去。这关世玉就十分失望地撇下壮儿，径直来到梅儿的屋里，开门见山就问昨晚做了什么梦没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