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霄的眉头皱得很深，心里的自责似乎已经在他的眉眼上写的明明白白。

路霄端着咖啡的手都是颤抖的，“湮湮，我不想那样做的，我对你的相信，从来没有变过，可是，当我看到这线香还有路晰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她是我妹妹，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我们从小相依为命，她俨然已经成了我的亲人，我无法，无法把‘凶手’这个词扣在她的头上。”

“那你就可以让我受众人唾弃？”我接着路霄的话继续道。

“你以为我不是驱鬼师，就很是冷血无情吗？你觉得我对姜婆婆不过就是认识，没有一点感情吗？而且，我一直以为你是想相信我们的，可是当你把我的手从姜婆婆的身上拿开，并且用那种眼神看我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我似乎被抛弃了，被一个十分信任的人抛弃了！那种从天堂跌进了地狱的感觉，你知道有多疼吗！”

我的话，每一个字都是我心里的情感，不知道是不是伤心过重了，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的起伏并不是很大，明明都是疑问句，说出来却全部都成了陈述句。

我把咖啡杯里混合的液体用小匙搅碎，一直看着那加了牛奶的咖啡从褐色变成土黄色，又变成了接近白色。我的话全部说完了，我也没有抬一下眼睛，看他一下。

而路霄在听过这些话之后，反应却很大，他像是一个溺了水的孩子，突然站起来想要抓住我的手腕，不过手刚伸过来，便被季明修一把扣住。

“有话就说。去掉没有必要的肢体接触。”

路霄又悻悻坐了回去，语气还是有些激动道：“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要不是因为驱鬼师内部的族规，我真的不会这么做的！”

我冷哼一声，“驱鬼师内部的族规规定，难道是驱鬼师内部人员犯错全部由外人来担罪，自家人永远纯洁善良如精灵吗？”

路霄没有因为我的揶揄更加伤心，或者说他现在已经很伤心了，没法再附加任何一个表情。

路霄道：“驱鬼师内部规定，鉴于驱鬼师生而为驱鬼存在，所以，驱鬼师中任何人，哪怕只做一天驱鬼师之职的人，都要遵守：凡活人命，概不可取，若因为一己私利，将人命做鱼肉，则将此背师叛道之人凌迟诛杀，受三日刑，族长亦不可免。”

小小的范围内，一时间再次静谧下来。

所以路霄把这件事迟迟不说，还要嫁祸在我的头上，就是因为如果大家知道是路晰杀了姜婆婆，路晰会被凌迟处死。

我冷冷的看着路霄，“路霄，你真是糊涂。”

路霄的泪水哗啦一下流了出来，“我知道我糊涂，我不该在明知道凶手是谁的情况下还嫁祸给你，可是，路晰她还小，我不能让她去送死！”

我眯了一下眼睛看向路霄道：“我不是说这件事，我是想说你光顾着你的妹妹是个可怜人，是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可是你的师傅呢？你的师傅养你，教你驱鬼术，又让你成为了驱鬼师的少主，你难道就不应该为了你的师傅，为了能让她安息而将实话讲出来，将真凶交出去吗？族规既然存在，那就不是你胆怯的理由，而是你应该怎么做的指南！你是少主！路霄，整个驱鬼族都要以你马首是瞻，结果你在这里因为你的妹妹做了包庇嫁祸的勾当，你觉得你还配在这个少主吗？你……”

我还想说话，凌夫人忽然对我伸伸手打住了我继续说话的势头，对路霄道，“孩子，你为了你的妹妹好是对的，但是你这样愚昧的为了她做这种事，就不是为她好了，而是在害她你知道吗？”

“我知道，所以，我今天来，把这个东西给你们看，我是觉得我的错误已经犯下了，路晰的错误也已经犯下了，如果不能及时改正过来，即便我们可以活很久，我的良心也会让我食不安寝不眠。”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都将视线定在了季明修的脸上。

季明修拿起线香，闻了闻，道：“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你要允许我们查，查出来之后你妹妹是要被凌迟三天的，而如果让我们自己找，她也许也就是吃点皮肉之苦。”

路霄道：“我如果没有这个觉悟也就不会叫你们出来了。我已经想好了，我会帮助你们的。”

“你给了我们这个线香就算是帮忙了，其他的不用了。”

季明修站起来准备离开，我跟凌夫人对视了一眼，也跟着他的动作，离开了座位。

刚到门口，路霄突然再次叫住了我。

“湮湮，你等一下。”

季明修皱了皱眉，显然很生气路霄这种突然将我留下的行为，而现在按理来说我是不应该再留下的，可是路霄的目光中有着太多的绝望，像极了我在千年前无助又走投无路之时的样子，我心里一软，拦住了想要挡在我面前的季明修。

“我去看看他，作为朋友。”

季明修脸色有点绷紧，不过最后还是让开了，只对我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重新落座，现在只剩下我跟路霄两个人，气氛没有刚刚那般严谨了，但是也没有了以前那般轻松。

“说吧，我什么事。”也真是奇怪，我刚才决定留下的时候满心都是对路霄的同情，可是到了说话的时候，这语气又实在是温和不下来。

路霄也没有在意，对我道：“我知道这样把你留下来很冒昧，但是，我是想替路晰给你道个歉，她那样针对你，其实不过是因为我。”

我都气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把我留下，原来只是因为这个。

我摆摆手道：“如果是因为这件事，那你不用道歉，错的不是你也不是她，只能说你们之间的这份感情，缺乏一个牢不可摧的凝固过程。”

路霄很吃惊于我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我真是苦笑不得。

“路霄，说实话，在感情方面，你的反应真不是一般的迟钝，基本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路晰对你的感情不一般，你居然现在才知道，我该怎么说你好？”

路霄皱眉：“大家，都知道？”

我笑笑，“我觉得，反正是除了你之外，大家都知道。”

路霄忽然沉默了下来，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很快，路霄突然抬头看我，“那路晰干什么每天晚上都要神神秘秘的出去？她要是喜欢我的话，不是应该在出门的时候告诉我吗？”

“额……”尴尬了，这话要怎么接？我觉得我应该安慰他一下。

“你说路晰每天晚上都会鬼鬼祟祟的出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路霄想了想，道：“应该是从她跟我坦白的那天开始的，对了，就是我们去找你，然后遇到了一男一女挟持你的时候。”

碰到一男一女挟持我？

我开始回忆，突然，赵君行跟云浅衣的脸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赶紧对路霄问道：“有一个女人很厉害，你跟路晰两个人对付她都有些吃力的那个是吗？”

路霄点头，“对，就是他们，那天跟他们交手后，路晰到家里就跟我说了一些关于感情的话，我当时以为她在开玩笑，就没有在意，但是谁知道后来她每天都会以我的女朋友的身份来约束自己，并且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每天晚上都要出去一次。”

我心里莫名其妙咯噔一声，感觉姜婆婆的死查到路晰似乎并不是尽头。

“路霄，你听我说，”我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对路霄道，“今晚，如果路晰再次出门，你一定要告诉我，任何时间都要，从路晰刚刚出门就要给我打电话。”

路霄皱了皱眉，苍白的脸上忽然透出一点红，道：“其实不用这样的，如果路晰有了男朋友也挺好……”

我汗，他是不是以为我要去捉奸？

“不是，跟感情没有关系，你的感情也不需要拯救，我就是觉得，路晰每天晚上出去怕是不是约会而是另有隐情，所以我要调查，而且，这件事很有可能会关系到路晰在最后是不是有罪。”

路霄惊讶，顿了顿，神色骤然阴沉，对我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指挥路晰做这些事情？”

我点头，“很有可能，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上次你们在酒店里交过手的人。”

……

从咖啡店离开，我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打车直奔路霄别墅附近，在临近的小区外找了一家小的招待所，然后才给季明修打电话。

“你在哪里？”我问。

季明修那边传来金属碰撞的青翠声音，“在兵器库。”

一定是路晰的那个兵器库。

那个地方的存在就是季明修调查出来的，我还没有去过，所以对那里不免有些好奇，听说季明修在兵器库，我眼睛都亮了，“兵器库在哪里，我去找你吧。”

季明修沉默了一会儿，道：“很远，别来了。”

兴奋的心情被浇了一盆冷水，我只能哦了一声，表示我老老实实的不去了。

之后轮到季明修问我道：“你在哪来？怎么那么安静？”

我正在看招待所的入住须知，季明修这样一问我，我想都没想，直接道：“开了个房间。”

之后便是冗长的沉默，季明修再问的时候我觉得我的手机隐隐喷出一截火来，“你在哪里？”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刚才说的是什么，赶紧解释道：“不是，我在路霄家附近的一个招待所，我有重大发现！”

季明修说话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在喷火，“等着我，你的重大发现。”

啪嗒电话挂断了。

我握着电话，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不是应该想想要怎么安抚住他？然后说出路霄对我说的话。

啊啊啊，我抓住了我的头发，真是，明知道季明修是个暴躁的醋瓶子，我说话还真不过脑子！要不要这么愚蠢！你可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这么不稳重！

我小小给了我一个耳光，然后揉了三下。

之后陷入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

真难熬……

我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一圈又一圈，心情烦躁，结果看什么都不顺眼。

这破招待所，房间小不说，连个窗户都没有！

我踢倒了一个小瓶子，结果从里面掉出来一个小型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