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回头看了过去，结果人还没看到，我的脸先被捏住了，“你刚去哪里了？”

“我一直在大厅了，都没看见你，你松开啊！”我在季明修手里挣扎，灵力因为分神而控制不均匀，地下室的照明都开始像接触不严的电灯，丝丝拉拉忽明忽暗的闪了好多下。

季明修松开我，单手向上一扬，一片更加明亮的光在地下室中亮了起来，我散在屋顶的灵力也回到了我的身体中。

果然还是季明修在身边的时候心里会踏实很多，刚才还提心吊胆的紧张，季明修一来，我立刻放松了不少。

揉了揉脸，看季明修经过我身边走到那阵法边缘，凝眉站定。

我想到了他刚才说的那个阵法的名字，于是又问道，“你刚才说这是圈养恶鬼的阵法？可是这附近也没有恶鬼啊？”

季明修敛眉，沉声道：“是，这正是奇怪的地方。”突然蹲下来，在阵法边缘散发着的紫黑色光芒的地方，轻轻划了一下，“这种规模的阵法所需要的魂魄数量起码要以千记。赵家为了养这恶鬼，真是好大的手笔。”

季明修话落，我心里顿时一惊，看向周围这按阵法摆出来的尸体堆，心道，数以千计的尸体？那这哪里还是救死扶伤的医院，分明就是修罗场！

真想不到，赵家竟然为了圈养恶鬼不惜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季明修站起来，拍了拍手，道：“这个法阵的力量很大，虽然曾经圈养的恶鬼已经不在这里了，但是仍然还有力量存在，上面的那些附在人身上的邪气和那些冤死鬼，应该都是被这阵法剩下的力量吸引来的。”

我眼前跳了一下，根源果然在这，于是立即回季明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要把这里毁了吗？”已经死了怎么多人了，不能再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了。

季明修摇摇头头，道：“不能毁。”

我一愣，“为什么？”

季明修解释道：“这阵法没有阵眼，不能用平常的破坏阵眼来将整个法阵毁掉，要毁了它是需要将整片地方夷为平地的。”

我懵了，将整片地方夷为平地？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赵家医院所在的地方虽然不是市中心，可也是一处繁华地段，周围有商场，小区还有地铁，我们要是把这里夷为平地，那整个地区都要受牵连。

既然不能毁掉，那怎么办？我把目光投向季明修。

季明修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先在阵法周围走了一圈，在每一处尸堆前都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然后对我道：“阵法已经没有灵力加持，我们把这里净化掉。”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同意了季明修的建议。

不过除了净化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除掉这么多的冤魂了。

刚才我之所以第一时间没有提出来，是因为按着我以前的灵力，来净化的话，我最多也就是只能净化一百人，尽管现在灵力有所增长，但是我也不敢确定我能净化掉多少人，万一净化中途失败了，这里这么强的邪气，很有可能直接对我产生反噬。

可是既然季明修主动说了净化，那就肯定没有问题了。

我跟季明修分南北两处相对而立，把灵力全部集中到手上，朝对面喊道：“开始吧。”

灵力在空间中渐渐弥漫开来，很快，尸体上罩上了一片荧光，原本狰狞的尸体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吓人了。

看着眼前斑斑点点的魂魄化成飞粉在空中飘散开来，或者去往生，或者去赎罪。每一个人死后都有他们应该去的地方，没有人知道那个地方会是哪里，但是那确实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谢谢你。”净化的魂魄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到最后的几个了，我的脑海中忽然传来了刚刚那个孩子的声音。

我一愣，没有跟上的她的话，而她也不管，就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继续在我的脑海中跟我说开了，“我们一家是在去年死的，那年妈妈还怀着弟弟，为了救我，被汽车撞倒了。”

“妈妈伤到了腿，流了很多血，进医院之前她还握着我的手跟我说她没事，可是进了手术室之后，妈妈就消失了。”

“医生说妈妈抢救无效死了，我不信，我吵着想见妈妈最后一面，而医生说我们要一个一个去看。我看爸爸当时很伤心，他哭了，我就让爸爸先去。可是一个小时都没有出来，我在门口等得着急，就去趴在门缝看里面是怎么了。”

声音顿了顿，再说出话来的时候竟然带上了恐惧的颤音，“我看到了那个医生正在用一把刀狠狠地扎我父亲的脖子。”

语速忽然开始加快，“我吓坏了，想要跑，可是我还没有跑出医院，有好几个医生又把我抓了回来，还说我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要送回去！然后，他们就把我送到了这个地下室，还用手术刀剥我的头皮，我昏迷了好多次，可是每次都会被折磨醒，然后再忍受着全身被剥去皮的痛苦！不仅如此，他们还要我看着我的弟弟和妈妈被剥皮抽筋……”

我全身震了一下，已经完全可以想到当时这个小女孩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

“后来我就死了，”小女孩继续道，“死在这地下室里，可是姐姐，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想死，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我还有朋友，还有家里的小狗，我都舍不得！而且以前妈妈说过，世界很大，说等我长大了就带我一起去玩，我还没有见过其他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呢，我不想死，我恨那些杀了我的人！”

“所以，你就把自己的怨念藏起来，借着这个圈养恶鬼的阵法滋养自己？你一直等着有人来救你？”我轻声在脑海中问她道。

看来我猜的没错，这个孩子生前果然怨念极深，其实这也不能怪她，毕竟任谁眼看着自己的双亲被残杀，都不会有什么好的记忆。

不过这个孩子倒是很聪明，知道在自己的魂魄不稳定的时候先把自己藏起来。可我该怎么跟她说人死如灯灭，再不会有复生的机会了呢？

“姐姐，你不用想了，我知道的，死了就是死了，再不能活过来了。”

我心里一紧，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了我的心上，“那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小女孩忽然笑了，“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我可以放下怨念，离开这里去投胎了，谢谢你。”

声音越来越远，音落，整个地下室的荧光也跟着消散在了空气中。

季明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我的身边，轻轻地抱住我的肩膀，“都走了，我们也走吧。”

季明修应该也听到或者看到了什么，也对，他的灵力那么强，肯定会看到的，只是他看到的，是哪一个故事吗？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就是赵家不惜将医院变成修罗场用来圈养的那个恶鬼到底是什么来历，是人死之后直接变成的嘛？可是生前得是什么样的人，死后才会变成恶鬼？

想来，一直跟鬼打交道已经很长时间了，可我对他们的了解却很片面，可以说是只会以单纯的善恶来来分他们的阵营，对他们的来历并不了解。

想来想去没有什么结果，最后把这个问题问了季明修。

季明修道：“人的魂魄在经过邪术禁锢之后，都会显出自己生前最邪恶的一面，并且在邪术中被无限放大，甚至泯灭原本善良的本性，之后形成鬼煞。”

季明修转向我继续道：“鬼煞是实体，可以伤人，吃人并且吞噬人魂魄中的邪气转为己用，进而将自己的邪气积攒更多，致使力量更大，就会形成恶灵。你说的对，没有恶灵是天生的，都是人心所致。下车吧。”

从车库来到别墅门口，我忽然停了下来，深深看了一眼宋家别墅，心中忽然有些感慨，同样都是能通阴阳的世家，为什么赵家偏要走上歪门邪道呢？

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的力量就那么让人垂涎，非要千方百计得到吗？就这样好好生活不好吗？

我回头看了看季明修，但愿他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季明修发现我盯着他了，突然瞪我一眼，“你看我的时候再用这么悲壮的眼神，我就把你的眼睛挖下来。”

我脸上一抽，就着眼睛还在他的身上，狠狠翻了个白眼，老古板！

管家从别墅中迎了出来，接过季明修手上的衣服对我们行礼道：“少爷，顾小姐，太太在餐厅准备了晚餐，请二位稍事休息，到餐厅来用餐。”

我一听有吃的，眼前顿时亮了，再看一眼时间，已经七点钟了，正常也该是晚餐时间。

我眨眨眼睛，“不用休息了，我们这就来。”

管家似乎有些为难，看看我又看看季明修，“这……”

我没明白，顺着他的视线朝我身上看过来，终于知道管家为什么为难了，原来我这一身衣服已经挂上了一身的血，还带着一片的腐臭味飘了一路。

而季明修竟然闻了一路都没有告诉我！

我脸色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低着头三两步蹿回房间，直接把我自己扔进了浴室。打开花洒，水温都没有调就开始冲！

幸好管家提醒了，不然我就这么去见沈幽华，刚刚缓解的印象，肯定又得被我拉下来一大截！季明修也真是的，怎么就不知道提醒我一下！

我把头发放了下来，沾过水的长发盖在耳朵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我满耳朵里面回荡的都是水声，根本没有听见季明修什么时候上楼了，所以我还在水里抱怨他的时候，也根本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哗啦一下拉开淋浴房的门。

看着笔直站在我门口，在我身上投下来大片影响的人，我脑袋里嗡的一声，好像有水灌进去了，“啊——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