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人就是这样，当我沉迷于教授的故事，甚至在教授的故事里带入了自己的身世，一味只顾着多愁善感时，就会无意识的忽略很多事情，比如水面上一直跳动着象征着鱼儿已经上钩的鱼漂，比如远方那一团让人无法忽略的红雾。

我望向远方，只觉得那里给我无比的熟悉感：“教授，那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这样？”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总觉得，似乎要有事请发生了。

老教授神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无奈的问道：“你没有方向感了？”

这下我倒是不好意思了，说实话，自从开始被纸片人攻击，我早就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见我不说话，老教授也知道，我这是默认了，不过，他倒是没有功夫嘲笑我，而是面容冷峻，望向那片红雾，眯了眯眼睛：“那是山岚市啊，红雾笼罩，这是大凶之兆。看来，山岚市这是要变天了……”

听老教授的语气，山岚市似乎要大难临头了。

可是，不可以。山岚市是我的家，虽然我已经没有家人了，可那里还住着我的朋友和她的家人，我不知道大难临头到底是什么样子，可我至少知道电影里面的世界末日，无人生还。

老教授只说大难临头，我却不知道这所谓的难到底几时才会到来。

“教授，您学识渊博，知道有什么破解的方法吗？山岚市到底也不是个小地方，如果出了事，一定会引起恐慌的。”

教授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眼神一亮，一把拉起钓竿，一条鲤鱼被拉了上来，教授将鲤鱼的嘴巴从鱼钩上取下来，握在手里仔细端详着。这条鲤鱼大概只有教授的巴掌那么大，握在手里绰绰有余，不知是不是被远方的红雾所映衬，它的身上也隐隐的透出一丝红色。它的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似乎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水里。

教授叹了口气，将鲤鱼重新扔回了水里，重新放好鱼食，将鱼钩甩了出去。

“万物轮回，自有天道。天意如此，我一个小小的老头子，无力回天啊！”

我还是不死心，总觉得以教授的本领，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教授，您那么有本事，就算不想亲自出马，办法总是有的吧？”

教授无力地摇了摇头，望向广阔的水面，确实，跟着辽阔的江水相比，我们确实渺小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再有本事，老夫也只是个人，那些连神都不能左右的事情，我更是无法插手了……”

我泄气的蹲在地上，拿着旁边零碎的树枝一根根插进潮湿的泥土，总觉得心里有一股莫名的火气发不出来，憋在心里难受的很。我知道，这不是因为教授的袖手旁观，而是对自己明知朋友有难却不知应该怎么办的一种无力感，我讨厌这样无能的自己。

这是，老教授的鱼竿又是一沉，我费力的提起精神，提醒教授：“教授，鱼上钩了。”

教授呵呵一笑，拉回了鱼钩，谁知鱼钩上什么都没有，连鱼食都没有，原来，鱼儿已经吃完了鱼食，跑了。

可是教授却丝毫没有泄气的意思，依旧不急不慢的揉搓着鱼食，将它小心翼翼地挂在鱼钩上，再一次将鱼钩抛了出去。

“湮湮，也许你不知道，从你上学的时候开始，我就发现你这孩子不仅天资聪颖，而且灵魂的力量非常纯粹，并且强大，能够拥有这样的灵魂，要么是因为你的祖祖辈辈都乐善好施，积德无数，要么，就是你的前世不是普通人。”

老教授突然说起我，我一下子忘了山岚市的事情，入神的听了起来：“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由你来继承我的衣钵，那我真是死也瞑目了，毕竟天分这种东西，并不是人人都有的，而且说白了，其实这是人人都想追求，但几乎只有少数人才能拥有的，天分，就是上天的恩赐。”

我心里顿时一阵苦涩蔓延上来，呵呵，天分，可惜教授不知道，也许正是因为这份我并不需要、甚至并不想要的天分，季明修才千方百计的找上了我，一直利用我，直到现在，我却依旧不知道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可是教授，您应该也明白，天分虽然是上天恩赐的，可这并不代表着我们有什么样的天分，就一定得学习什么样的东西，从事什么样的职业啊。天分跟兴趣，本来就不是一回事。”

教授叹了口气，苦笑：“呵呵，是啊，天分和兴趣，从来都不是一回事，甚至有的时候，兴趣比天分要重要得多，这也是我当了十几年的教授得出的结论啊，所以，你既然不想学习这一类东西，我便不勉强你。不过……”

教授将最后两个字拖了长长的尾音，神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处于某种顾虑而不敢说。

我只好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你的灵魂既然异于常人，那就更容易被恶鬼和恶灵感应到，对于他们来说，吸收了你的灵魂，也比吸收普通人的灵魂有益的多。我不敢告诉你，只是怕你以为我这是为了收你为徒，吓唬你罢了……可是我说的句句属实，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回去了，要么住在这里，要么，走，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回到山岚市了。”

走？话说出来倒是可以很轻巧，可是我走的了吗？宋家、赵家、现在还有沈月瑶和娄泽，这么多人在我身后，我怎么走？让我抛下一切吗？

不过，教授既然再次提到了要收我为徒的事情，我便不想再隐瞒下去了，如果我再无理由的拒绝下去，恐怕以后教授跟我之间就要产生隔阂了。

我站起身，握紧了拳头，狠了狠心：“教授，有一件事，我想我还是告诉你比较好。因为这件事连娄泽都不知道，我本来以为，除了我，任何人都不会知道的，可是我不想辜负了您。”

也许是我说话的语气太过沉重了，教授一下子来了兴趣，也不顾自己的鱼了，抬起头看着我，几分钟后，也许是觉得太累了，又重新从另一边去过一个小凳子，拍了拍：“来，坐下说。”

我看着教授从身后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了一个凳子，这才意识到，原来教授早就算到我回来找他了，故意在这里等我的。

“我第一次接触恶鬼，是秦笑、也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为了整我，将我骗去了一个闹鬼的别墅……”

我将第一次遇见恶鬼的情形事无巨细的全都说了出来，当然，除了遇见季明修。

“从那之后，万鬼怨这东西就一直在我身上了。”

我本来要扒开胸口给教授看，毕竟大家都是学医的，对男女身体并没有非常在意，可是教授对我摆了摆手，瞪大了眼睛：“不，不用了。万鬼怨，我倒是了解过一些，既然你说那是万鬼怨，我自然相信你的判断！”

教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由惊讶变成了沉思，他脸上的皱纹不深，却因为干瘦而显得沟壑纵横，我不知道他在思考些什么，脸部肌肉断断续续的抽搐着，那些皱纹也就跟着上下跳动。

“教授，你知道有什么化解的方法吗？”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我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安。我季明修曾经说过，万鬼怨难以化解，为了保护我不受万鬼怨的侵蚀，他才委屈自己留在我身边的。可是现在呢，一想到季明修，我满脑子不再是对他的感恩，或者依赖，而是只剩下了两个人——利用。当然，是他利用我。

所以，现在我的这种行为，就意味着我已经不再愿意继续相信季明修了。正相反，我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自救，然后救助我的朋友。

老教授被我一问，不由得身子向后缩了缩，似乎想要逃避。不过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我对万鬼怨也是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因为时间对它的记载非常少，我也是一半看资料，一半道听途说。不过，我记得书上曾经记载，这东西非常凶恶，可是化解之法我倒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我认命了一般的叹了口气，既然连教授都说没有听说过，那便是真的没有了，就算是有，那也一定是非常难以实行的方法，否则也不至于无人知晓。

“但是湮湮，万鬼怨这东西极容易侵蚀人的神志，它既然叫万鬼怨，那就说明它包含了极重的怨气，你也应该知道，恶鬼的怨气是不容小觑的东西，人一旦被万鬼怨侵蚀，那几乎就完全成为了万鬼怨的奴隶一样，你竟然到现在还能保持神志清晰，实属不易啊……”

我有些失落，一方面，我心心念念的万鬼怨竟然最终都没有找到化解之法，而季明修说自己也不知道化解之法，他却有能力压制万鬼怨，难道他真的是在骗我吗？另一方面，山岚市大难，我却至今还在犹豫，既然教授已经知道万鬼怨的事情了，那我到底应不应该答应他，拜他为师呢？

大概是见我不开心想要安慰我，教授拍了拍我的肩膀：“虽说我对万鬼怨的事情无能为力，可是关于你的朋友，那个叫……对，沈月瑶，我倒是可以帮忙。不过你的告诉我，娄泽看上的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