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爷子走到我面前，俯下身子，用宽大的手掌将我抱起，他认认真真地看着我，看了很久。我都被他看的有点不自在了。龙四姑娘却让我不要动。她说这是老爷子的一种铭记法术。在一个人即将堕入魔道的时候，他会用这种法术将他不想伤害，或者不能伤害的人铭记。

龙四姑娘还告诉我，她大概是七八岁的时候被梁老爷子铭记的。一想到梁老爷子是神魔共体，现在又做出这样的举动，明显就是要入魔道的前奏，当下大汗涔涔，语言全无。

那双头道士一个笑哈哈，一个哭兮兮，看到梁老爷子的举动，他们两人又打了起来。

青铜棺材里的鬼门大王怒火中烧，我看一道绿色烟雾从棺材之中升起，在空中幻化成两个龙头，闪电般朝我抓来。梁老爷子一个翻身，几个弹跳间已经落在了青铜棺材之上。龙四姑娘红绫一甩，将两股龙形烟雾荡开，抱着我飞快朝黑暗边缘跑。

双头道士明显是处于纠结状态，在地上滚来滚去，继续处于一种缠斗状态。

我看青铜棺材那边，绿色的烟雾开始渐渐暗淡下去，那鬼门大王依然在里边嚎叫。

龙四姑娘朝着梁老爷子所在的方向跪下去，咬了咬牙说：“老爷子，放心吧！”

老爷子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洞穴飘荡：“小斌就交给你啦！我来陪着鬼门大王。”

说话间，那双头道人坐着大雕正朝我们飞来，两边还伴随着两只秃鹫。

“龙姑娘请跟着我们来，老爷子那边的事情，已经谈好了，正在续约！”道士头颅说。

旁边的那颗头颅耷拉着嘴皮子，表情极不情愿地说：“老爷子这下害苦了我家大王！”

跟龙四姑娘上了秃鹫，两人朝大雕背上的双头道人追去。龙四姑娘向双头道人询问梁老爷子的情况。双头道人告诉我们，梁老爷子用自己的鲜血浇灌青铜棺材，再用法术与阴间的人签订血契，让鬼门大王生生世世不得出棺害人。可陆家当年的赌咒依然有效。

“连阴间的人都同意了，我这小毛贼还能咋样！”头发蓬乱的那颗头颅说。

龙四姑娘的表情凝重，鬼门大王继续被镇压，九鼎压棺已被顸实，外界一时半刻没有危险，这些都是天大的好事。目前最坏的事情就是陆家的毒咒依然有效，这就意味着，我将有生死劫难。朱氏三代必亡变鬼，我几个爷爷留下的都是孙女，就我们家有两兄弟。

我开始为我哥哥担忧起来。那个调皮捣蛋的小混混，天天喊着要去练武的人。

在双头道士的带领下，我们被送出了山洞。出来时，外面的雪已停，家家户户大

红灯笼高高挂，鞭炮声响彻云际。看来，是除夕之夜到了。刚看到外面的日光时，我和龙四姑娘两人便一头栽了下去。至于双头道人，后来据我爸他们说，是一只双头乌龟把我们送出来的。

显然，那地下的空间，和外面的空间的确不同。至于梁老爷子，我妈他们说原本我们进去之后，大家都还发现，他睡在我们家院子里的玉米杆下面。可七天后就不见了。

我姐姐她们还说，我跟着龙四姑娘她们进去，已经有七天七夜了。而且就在当天下午，也就是我们从山洞中出来的四个小时前，从陶家传来，我天城哥突然暴毙的消息。

接着，我们又陆续得知，天残八杰，除了我三姑爹之外，其余的人全部病死。

虽是除夕，可我们却没有一个人能开心起来。我妈说：“不要去想了，龙姑娘，小斌真的要去你们家吗？你们龙家流芳百世，是大族人家，族中的人都是达官显贵，小斌去了，我怕不懂礼节，在那边要是做了错事，怕连累了龙姑娘。哎！也不知该怎么去说！”

龙四姑娘这时候变得非常温顺，拉着我的手说：“小斌很聪明，伯母不用忧虑。”

“真是这样，就太感谢了！我们家的事，现在都怎么样了？”我爸爸问。

“基本上没有问题了，就是小斌，老爷子说他适合修道。只有修道，才能消灾。他先到我们龙门读书，学些琴棋书画，还有简单的本事。等条件够了，我就带他去蜀山。”

旁边，我那闷着头吃饭的哥哥突然说：“小斌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我哥哥比我年长五六岁，年龄和龙四姑娘不相上下，加上荷尔蒙的作用，打龙四姑娘出现的第一天，他一双贼眼就在她的身上乱逛了。这时，巴不得跑到龙家去做女婿。

我爸爸指着他的脑门说：“也不看看你算哪根葱！你能跟小斌比吗？你有小斌一半懂事，你老爹我少活十年都成！”的确是这样，我哥确实是一个问题青年，十足的混混。

也不看龙四姑娘在我们家，他将碗摔在地上，就往外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说：“你不让我去练武，我就去找老马，找马回子。”马回子是宁夏那边过来的一个少数民族，在我们当地仗着有身功夫，横行霸世，周围的许多少数民族餐馆都是他一个人管着。

龙四姑娘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是劫是缘都随他去吧！伯母我吃饱了！”

我妈妈再把两个鸡脚放在龙四姑娘的碗中：“多吃点，看天色，大概明天就会晴朗。往年除夕过了三五天，咱们家院子里的杏花就会全部绽放开来，到时候做些饼给你们。”

龙四姑娘看了看院子里，站在雪地中的千里飞龙，便说：“那我先给家里报个平安。”说罢，走到千里飞龙的面前，摸了摸它的脑门，将脸蛋贴在它的脸上。那马甚是奇怪，只用脑门轻轻蹭了蹭龙四姑娘，仰天一声长啸，四蹄离地，转眼间就消失在了雪野。

“这么好的一匹马，龙姑娘不在，不怕路上有坏人打它的注意？”我妈问。

龙四姑娘爽朗地笑了笑：“放心吧！再厉害的坏人，都赶不上它的速度！”

这样过了一天，当天无事，都睡下了。第二天一早就听我姐喊我：“小斌，快起来，天晴啦！咱们堆雪人去！”大姐和二姐都在往外跑。不一会龙四姑娘也来了。她摸了摸我的脑袋：“小斌，我在你们家竹林边上，堆了一个雪人，你起来看看，漂亮不漂亮……”

我穿好棉袄就跟着龙四姑娘跑去。两人来到竹林边，果真见到一个雪人，活鲜鲜地站在那儿。我看来看去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后来才听我姐笑：“这就是小斌的样子嘛！”

我看了看龙四姑娘，她披着红色披风站在雪地中竹枝下的模样，非常好看。刚开始见她有事没事总拿我天城哥开玩笑，我对她还有点反感，现在看来，这女孩确是好人。

“龙四姐姐，我天城哥哥不讨人喜欢吗？为啥你们两个一见面，就斗嘴！”我问。

龙四姑娘陷入回忆，微笑着说：“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的就是一个要死的人，说的都是好话。可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若真有一死，与其让大家悲痛的怀念，倒不如让人生气地忘记。刚进去时咱们谁都说不好谁生谁死，怕到时候依依惜别疼痛难忍，便故意找茬了。虽然陶灵运对不起我小姨，年轻时欺负过她，可毕竟是上一代人的事情了。”

我心想，陶老先生果真是个风流人士，连龙门的姑娘都敢招惹，难怪没好下场。

如此在我们家玩了两天，等那积雪都融化了，阳光普照时，我们家庭院里的杏花也就盛开了。头一天只是零星几朵，含苞欲放。到了大年初四，满树银花，蜂蝶相伴，别提有多美了。虽说龙家不缺奇花异草，可眼前洁白的花儿，蓝蓝的天空，还是让龙四姑娘兴奋不已。

“小斌，要是有墨就好了，我一定要将这些杏花的模样画下来！”龙四姑娘说。

后来去了龙家，我才发现龙四姑娘不仅武艺好，而且琴棋书画都是佼佼者。她叫我画的第一张画就是梅花。而教我画的第二章画，就是她站在我们家院子里赏花的情景。

这些，都成了我最难忘的记忆。在龙家生活的三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