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所在的洞穴，是在一条宽度大约为十五米左右的地下河岸上。洞厅宽阔，地面干燥，和月亮井那边阴暗潮湿的环境显然不同。刚才白脸李老四所说的床铺，就是地上一些岩浆凝固而成的石榻。那玩意看上去软绵绵的，像个海绵沙发，只有用手摸了才能感觉是硬的。

大家将灯盏挂在岩壁的钟乳石上，各自转悠了一圈。经过这么一折腾，大伙都觉得累了。发现周围没有什么危险以后，就一个个在石榻上坐下来休息。至于刚才龙四姑娘说的比水桶还粗的蟒蛇，大家也只是听她说说而已，除了龙四姑娘本人，谁都没有见着。

休息了半个小时，忽听水面传来哗哗的声音。我天城哥用电筒照去，只见貌似电风扇的东西从水面露出来。那家伙呼呼吐着很长的舌头，那舌头红彤彤的，看上去像把放在火炉里烧红的剑。更奇怪的是，它头上还环绕着许多飞旋的水花，形成一朵小小的蘑菇云，漂浮在空中。我天城哥盯着那水花看了半天，突然说：“坏了！咱们把方向给搞错了！”

龙四姑娘问他：“咱们不是逆时针，从西往西南放心走吗？罗盘上的指针是对的呀？”

我天城哥指着那个高高露出水面的蛇头：“你们看它头上的水花，为什么不掉下去？”

大伙都答不上来。我天城哥说：“这河床下面有巨大的惯性，说明河床本身在运动。咱们表面上方向是没错，但整个洞穴的某些空间却在不断移动。刚才我们都已经分析过了，奇门遁甲的布阵图上，大小丙月奇相距九十度直角，而且很多相同或相似的方位所间隔的角度都是九十度。刚才将朱叔叔耳朵震坏的声波，以及让三叔突然间脾气暴躁的响声，都是地表之下发生转动时所产生的。这一点大家应该都注意到了，再来说大家没有想明白的东西。刚才八叔的两只秃鹫在空中飞，为什么会前进三步，后退一步？那都是由于惯性造成的。就好比，你坐在公交车上，往空中抛硬币一样。要是硬币本身象鸟一样会飞，它的动力和车辆的惯性产生矛盾，肯定就会出现往前三步后退一步的现象。咱们都是坐在车里的人，自然感觉不到这些变化，但在水里的，在空中的物体，显然就会受到惯性的影响……”

龙四姑娘显然也懂些物理学：“很有道理，要是这个洞穴运动的方向是逆时针九十度。咱们刚进来所处的位置在大丙月奇，按道理往西南方向走，首先应该进入杜门所在的二五宫，二五宫里边理应不会遇到危险。可咱们不但遇到危险，而且连死亡幻象都看到了……”

我三姑爹接过话说：“那么咱们进入的就不是杜门二五宫，而是六宫死门。”

我天城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厉害！这布阵之人太厉害了！原来，在他眼中进入山洞的只有几种人。第一种人是道行很高，迎难而上的人。这种人一旦进入丙月奇，因为艺高人胆大，就不会考虑太多，而是习惯性地以顺时针方向，由西往东走。大家一定觉得奇怪，奇门遁甲若真在以九十度直角运动，高人由西往东第一步进入的就是六宫死门，由于洞穴以九十度直角运动，高人第一步进入的反而不是死门，而是死门往东九十度的生门！”

驼背张老六说：“的确是这样，我刚才恰好想到，那岂不是便宜了

他？”

龙四姑娘淡淡一笑：“不是这样，因为那布阵之人似乎比诸葛亮还神机妙算。”

大家纷纷问她原因，她说：“因为奇门遁甲不是整体呈圆形转动。事实上，运动的范围只有一个扇形，也就是从西北六宫死门到西南二五宫杜门之间。”

我三姑爹想了想，还是不明白，摸着脑壳问：“要真这样，咱们刚进来就往逆时针走的话，应该能够顺利达到二五宫杜门了。进入杜门，再往里走，就可以由六合进入太阴之地！”

“可对手没有给我们那个时间和机会。他用幻想将大家给迷惑住，浪费了大家的时间。他很清楚了解奇门遁甲的人都不会一进来就逆时针走，一定会试探。换句话说，就算你一进来就以逆时针的方向行走，说不定等你到达二五宫杜门时，却碰到奇门遁甲顺时针方向转动。也就是说，在扇形这个区域，你搞不清楚它什么时候转动，也摸不清它是正向转动还是反向转动。大家或许还会问，为什么要往左右两个方向走，直接往圆心处走不就直接从丙月奇进入太阴之地了吗？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多周折？没那么简单！很有可能，奇门遁甲外环和内环，都会分开转动。也就是说，有时候是八门回魂在转动，有时候是九宫连环在转动，有时候是八门回魂和九宫连环一起转动。总之，这奇门遁甲的运动规律，不是三天两头就能破解的！”

听我天城哥说到这里，大伙算是绝望了。看样子无论怎么走，都注定走不出去！

我三姑爹听得烦了，在一旁发牢骚：“你这小兔崽子，刚进来大家都信了你，现在被你说来说去头都说晕了。往直走不行，往左边往右边都不行，连退路都没有，咋办？”

龙四姑娘正在沉思，想了半天，她才说：“这次我相信这家伙的话。虽然我不喜欢陶尿罐子，虽然我也觉得这家伙外貌比功夫厉害，但我还是信得过他的理论知识……”

大家听了又觉得好笑，总感觉这龙四姑娘跟陶灵运像是有啥深仇大恨似的。

其实大家抱怨归抱怨，打心底说，还是信得过我天城哥的。大家懊恼的是到了这一步，到底该咋办的问题。这奇门遁甲的奥秘，绝非一般人随便就能悟透的，没有十年八年的研究，想要举手之间就破了它，怕是痴人说梦。如此一来，大家怕是真要困死在这地方了。

大家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将目光朝我望过来，一群人都在问：“老爷子，咋办？”

梁老爷子的声音懒洋洋地说：“先吃饭睡觉，烦心的事情睡醒了再说。”

我好奇地问他：“老爷爷，你在我的肚子里面，也会饿吗？”

梁老爷子说：“当然啦！小鬼你要吃饭哦！不然老爷爷我饿死在你肚子里出不来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很诡异。这时只听乒乒乓乓的声音，大伙回头去看，驼背张老六已经把背上的铁锅取下来了。原来那驼背竟然还能装东西，真是怪事。

张老六说：“这群人中就我厨艺最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等会开饭！”

大家纷纷在洞穴里面找一些被流水冲刷过来的枯树枝给张老六烧火做饭。忙碌一阵子，倒也不见水里的大蛇出来。我三姑爹说：“它要是敢出来，咱们就

杀了它下饭。”

不知是那大蛇准备伺机出动，还是听懂了我三姑爹的话，一直不见露面。

在洞穴坐的坐着，躺的躺着，一个个魂不守舍的，都不知道想些啥。

等张老六把米饭弄熟了，大家都一哄而上，用几张芭蕉叶子盛了，不一会儿就吃了个精光。摸了摸肚子，张老六说：“不想为了这事，还能给陶家的小子一起吃饭！”

我早就疑惑不解了，忙问：“我听你们说了那么多，我天城哥他们家，和你们御风门到底有啥矛盾呀？为什么，龙四姐姐一直都说我天城哥他爸爸是陶尿罐子……”

龙四姑娘噗呲一笑：“本来就是陶尿罐子，还能有别的啥原因？”

我天城哥的饭还没吃完，瞪了龙四姑娘两眼：“大人不记小人过！”

见大家都看开了，我三姑爹才说：“也没啥矛盾，在咱们斯丹自治州这小地方，像干我们这行的，开门不见关门见，跑到哪里，都会有交集的时候。正所谓生意同行，况且又路数不同，对彼此难免会有看法。同样是驱妖除魔，陶灵运用的是仙术，我们御风门用的是修罗术，说难听一点，和仙术比起来，修罗术就是旁门左道。师傅他老人家一直不服气……”

张老六接过话：“后来，就有了那次比拼，陶灵运一人跑到咱们御风门踢馆。”

龙四姑娘说：“结果，就是师傅他老人家自叹不如，把自己眼睛挖了。”

我说：“陶先生和卢先生，不就是打架比武啊！输了咋会挖自己眼睛？”

我三姑爹感叹：“那还是因为陶灵运破了师傅的法术。他们陶家的人真本事没有，就会使心计。当时他们两人打赌，陶灵运说，如果对面走来一女人，师傅他老人家能用法术让那女人把衣服全脱了，他陶灵运就认输。相反，那女人要是不脱衣服，他陶灵运就获胜。不管是哪一方获胜，以后都不要再接道上的业务。说罢了，这场比试就是抢生意。”

白脸李老四说：“后来对面果真来了一个妇女，师傅他老人家学的都是旁门左道，女人还偷窥得少吗？要那妇人把自己的衣服脱了，根本不是一件困难的事。谁想到，那女人把衣服脱了以后，师傅他老人家一看，发现不是别个，却是自己的小女儿……”

如此一说，我算是明白卢御风为什么要自挖双目了。可陶灵运是怎么做到的？

龙四姑娘说：“就是障眼法而已，陶尿罐子利用师傅他老人家求胜心切的弱点，有意设置了这样一层障碍。结果……哎！这事儿也怨不得他们陶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在咱们自治州，是不是只有陶门和御风门这两个门派会道术呢？”我问。

我三姑爹抽着旱烟：“那也不是，这两个门派算是最大的吧！还有一些不愿露面的高手。总之，小斌，你要记住三姑爹的这句话，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我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算，这一年我十三岁多一点，十四岁不到，长大，好像是件很遥远的事情。当初想来是这样，没想后来三姑爹说的这句话，还确实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总之我后来的人生，那次跟大伙在山洞破阵只是个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