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呢？”章青儿轻声嗔怪，瞥了徐立人一眼。徐立人倒也乖巧，赶紧欠身笑道，“是是，是我失言了。那照青儿所言，这朱钗必然与那女……子有联系，关键想必也就在这朱钗上。”

段九清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只不过他更在意的却是那女鬼所说的两句话，“朱钗玉染？朱钗衣染？这两者却是何意？”一边呢喃道，一边看向章青儿，心想那女鬼既与青儿姑娘有些渊源，那青儿姑娘说不定会知道这朱钗所透露的关键。却不曾想章青儿看着那朱钗，也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一时之间，段九清也不知作何打算，不禁面色焦灼，但也无能为力，只好等柳天黎回来再说。

由于事出突然，此时天色已近子夜，章青儿与徐立人出来已久，与段九清约定明日再会后，便各自回了府中。

段九清下了船，一人行走在岸边，阵阵凉风袭来，不觉令他回想起往事来。想当初，他只是镇天县的一个小小少爷，因着家里的缘故，还能得到众多乡里近亲的青睐之眼。可世事多变，命途多舛，谁能料到亲兄弟不仅没能情同手足，反而要将他杀害呢？

虽然时隔已久，但那些记忆仍旧盘桓在他心底深处，久久不能淡去。倘若……倘若不是他一意孤行逃离出家，自己应该不会有机会再见识这明暗交接的世界了吧？

呵呵，段九清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清风朗月高悬在天，明亮的夜空竟然有些不真切，仿若白昼一般，加之身旁毗邻湖水，倒悬星空明月，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就在这时，一阵凉风袭过，段九清不禁紧了紧身子，暗自摇了摇头，向曲镜大爷家中走去。却不曾想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声音，不是柳天黎又是谁？

“柳大哥，真是巧，我刚才心里还在念叨着你呢？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

“是吗？那还真是巧，方才我也在担心你了。不过现在看到你，想必事情你应该是办得不差了，怎么样？”柳天黎便是从城西小院里直接赶来的，与柳昱然别过之后，他心里多少还是担心着段九清，毕竟那只女鬼他虽然没有与之交过手，但还是瞧得出来，对方修为不小。

所幸如今见到段九清没事，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好了，先回去吧。”说罢，两人便一同向着曲靖大爷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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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两人草草用过早饭后，先去看了下度以柔的情况，却发现度以柔的情况似乎更糟了，本来之前有几次，她都是醒过来了，虽然身体虚弱以致于不能随心使用法术，但至少能够维持人形。

但今天一看，两人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仔细察看后才发现度以柔变回了原型，虚弱地缩在被窝里，甚至止不住地颤抖着，就仿佛有什么恐惧的事物就在她四周一般。

“柳大哥，小狐狸怎么会这样啊？”段九清平日里虽然多与度以柔斗嘴，但终归只是小打小闹，如今见到小狐狸度以柔受伤严重，他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甚至暗地里，他都还为小狐狸祈祷过。

柳天黎见这情景，也是糊涂得很，摇了摇头，暗自忖道，“怎么以柔休养了这么久，伤势却是不减反增？这可着实怪异得很……更何况，天狐一族自诩妖族强者，就是自比银狐一族，也是不遑多让。按理说，以柔只不过受到柳如仙一次伤害，怎么会久久不能复原？这其中究竟还有什么缘故，是我不曾留意到的吗？”

这样想着，柳天黎不由仔细观察起度以柔来。但见小狐狸一身皮毛白净如雪，额头上一点小灰色如旧，饶是柳天黎借力探入，也只是觉察到度以柔只是体内空虚无物，应是气息衰竭的征象，却并无其他异常之处。

却在这时，只听段九清轻咦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柳……柳大哥，”

“怎么了？”柳天黎只听九清语气似乎有些怪异，却不知是为何，暗自压抑住心情，看过去，只见段九清正盯着床头边的两尊泥人，形似发憷。

“柳大哥，你看这两个泥人，怎么像在瞪着我看？”

柳天黎只当他在说笑，故而也没太在意，只道，“现今看来是没办法再去管闲事了。”想了一想后，复又说道，“这样吧，九小子，那小鬼的事就交给你去解决了，我要想法子救以柔。”

“啊？”段九清没料到柳天黎竟如此草率就将这一重任担在他肩上，一时犹豫不决，“可……可我那点本事，怎么能制服那些鬼灵啊？”

“谁告诉你要制服鬼灵了？”柳天黎双眼一横，抬手给了段九清一下，直让他哎哟一声。“你且说说，身为鬼语师，第一要领是何？”

之前在玉山，段九清曾想拜他为师，虽然此事不甚了了，但九清最后学了夏卜灵一手的好本事，其间柳天黎也会给他将一些夏张柳三家的事，当时就提及到鬼语师的要领一说。

鬼语师不似天师以及法师一道，他们的天职不在于降妖伏魔，而在于“渡灵”二字。所谓“渡灵”，听来玄乎，实则是钩赜鬼灵的怨念之所在，继而对症下药，只消完成了鬼灵生前最大的愿望，也就能够超度鬼灵，此即“渡灵”一道。

“第……第一要领？”段九清甫一听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连忙在脑子里搜寻了一番，好一会才道，“可柳大哥你不是只告诉过我要领就是‘渡灵’吗？”

“的确，我只和你说过鬼语师的要领，今天我就告诉你第一要领也是‘渡灵’，而且也只有这第一要领。所以，这第一要领，也就是唯一要领。”

“原来是这样。”段九清喃喃点头道，忽又咦道，“可我要怎么才能知道鬼灵执念所在呢？本来昨日青儿姑娘遇见的那只鬼灵，我是想用问语符试一试的，可那鬼灵也有几分狡猾，不肯再现身。”

“那也怪不得你，要是她赶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你面前，只怕就不是一般的鬼灵了。”柳天黎皱了皱眉，不知怎的，说出这番话，竟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猛然间，他想起一件事，一时激动无比，抓住了段九清，“你说那女鬼与青儿姑娘模样一般无二？那青儿姑娘可是姓张？”

“诶，柳大哥你怎么知道？难不成柳大哥也是看出来的？”先前与柳弈一番明里暗里的较量，段九清心中可是无比佩服的。

岂料柳天黎却是摇了摇头，道，“我是猜的。”说罢，便将跟着柳昱然到了城西小院，以及柳亦然之事一并告诉给了段九清。只见九清几乎要张大了嘴，“没想到那位柳正然长老身上还有如此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

“不过，青儿姑娘的章姓却是‘此章非彼张’，不是弓长张，而是立早章。”

“立早章？”柳天黎沉吟着，心内暗忖，“只怕这姓不是关键，倘若张青前辈与这位青儿姑娘真有某种联系，那如此一来，不仅张青前辈的执念可以化解，柳亦然那小鬼的执念也可以化解了。”

于是，接下来的情况便是，段九清被柳天黎想方设法地说服，终于答应去见章青儿与徐立人，要解开那女鬼的执念。

柳天黎则留下来，照顾度以柔。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狐狸，柳天黎忽然觉得心中像是被什么充满了一般，虽然说不上来，却是一种很愉悦的滋味。就这样看着小狐狸，往日的记忆不知不觉就涌上脑海，想起第一次见到小狐狸时，就被她咬了一口，之后两人又像是仇人一般，见面就要非打不可……

不知不觉间回忆起往事，柳天黎脸上逐渐浮现出笑意，可旋即一想到度以柔如今的状况，这笑意也溜得一干二净了。猛然间，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柳天黎肩头上，仿佛要一下子将其洞穿一般。

“谁？”柳天黎猛地喝了一声，转过头去，却没发现有谁，一时之间好不震惊，“怎么回事？难道说方才是我感应错了？”

心中暗自揣摩着，柳天黎一时不知情况，只好佯装不知，继续观察着度以柔的情况。然而就在下一刻，先前的感觉却是又一次用上了心头，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把利刃悬在心尖上，稍有不慎就会落下，直插心口。

柳天黎佯装不动，扩大着感知，只觉在自己的身后，的确是有一种凌厉的气息始终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暗自屏息，柳天黎猛地回头，眼神迅速攫住感知所在之处，却是依旧没有人影。透过两尊小泥人看过去，正好对着房门。

难不成是对方速度太快，以致于在他转身的一刹那离开，从而使得气息消失了？

不对……不对……柳天黎暗自摇着头，心道这样说不通，既然对方能避开他的目光，没道理不能避开他的感知，或者说当他感知对方时，对方也必然会有所察觉。可方才却是一动不动，这是为何？

猛然间，柳天黎的目光落到了那两尊泥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