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奇怪的事似乎越来越多。柳天黎心中越来越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好像走进了一张无形的网，结果怎么走也走不去。而且，如今这张网还在一点一点缩紧，似乎要置网内人于死地。

而这网内人，自然就是他。

从“一杯茶馆”回来后，柳天黎也觉得有些疲乏，遂直接回了曲镜家中。因为度以柔的缘故，这几日他们都是借宿在曲镜家中。好在曲镜与柳天黎也算是关系匪浅，倒还不至于生出一些生分的情绪。

可是，一连好几天，度以柔都没有什么醒来的迹象。

柳天黎不免担心起来，按理说，度以柔是妖族中的血脉至高者，这一般的手段还不至于将其弄成这个样子。而且在度以柔中招的第二天，柳天黎还查看过他的情况。那时候度以柔的情况分明有所好转，他估摸着多休息休息就会自然醒来了。

但事实却是，如今过去了六七天，度以柔始终处于昏迷之中。

“柳大哥，你来了。”柳天黎来到曲镜特意为度以柔腾出来的一间房内，看到段九清正在把玩着床边的两尊泥人。

“她怎么样了？”柳天黎看了看度以柔的情况，问道。

“一直昏迷不醒。”段九清摇了摇头，继续摆弄着手中的泥人。

柳天黎暗自点头，心中却涌起一股无端的愁绪，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有什么在变化着……昔日的那些欢声笑语在他耳畔回荡着，有夏卜灵，有段九清，有度以柔，也有薛梓煌……可现在呢？

走的走，伤的伤，昏迷不醒的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睡梦中，生死未卜地也依旧让人提醒吊胆，牵肠挂肚。

柳天黎就这样凝视着床上的度以柔，眼神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柔情，嘴角也在悄然间扬起了些许弧度。忽然间，也不知道是怪里使然，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柳天黎的手掌自然地抚摸起了度以柔的脸庞。

掌心触碰到对方滑嫩的肌肤，柳天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可他竟然不愿撤手，仿佛一撤手度以柔就会一下子离去似的。

他像是个爱人一般，轻柔地抚摸着度以柔的脸颊，嘴里下意识地呢喃着。

你不是最爱躺在我怀里吗？

柳天黎在心里默然问道，却无法听到任何回应，眼前的人依旧轻阖着双眼，仿若一个安然离世之人。

“……柳大哥，你……”段九清本来把玩着泥人，一不小心却注意到了柳天黎的异常，有些难以置信地拉了拉碰了碰柳天黎，“你该不会是……喜欢小狐狸吧？”

从一开始两人见面，度以柔就喜欢与段九清口舌相较，度以柔叫他小子，段九清也就干脆称呼对方小狐狸了。

“嗯？”没听清楚段九清的话，柳天黎下意识地反问道。

“额……没什么……”柳天黎转过头来，段九清便清楚地看到了柳天黎眼角隐隐的泪珠，只不过看柳大哥的样子，只怕是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吧！

果然是情到深处亦不自知啊！

这样想着，段九清也就不愿再点破了，“我说，曲镜爷爷似乎要回来了，我先去出去帮忙了。”说完，段九清便将两尊泥人随手一放，小跑了出去。

“这小子……”柳天黎看着远去的段九清，心中觉得阵阵欣慰，如果不是跟着自己，也许他的人生会是完全不同的际遇吧！

笑着摇了摇头，柳天黎便有看向了度以柔，心情又自然而然低沉了下来。

就在这时，被段九清随手丢在一边的两尊泥人忽然散发出若隐若现的金光，然后用着极其僵硬的动作，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转了个方向，正视着床上的度以柔，一刀一剑无形之中交叉成封锁的样子……

.

入夜，天色微凉，青州城中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柳天黎与段九清正漫步于街上，走马观花地看着两旁的景致。脸上挂满着笑容的行人们，丝毫没有因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肮脏而生出任何不好的情绪。他们依旧如同往常一般，轻松地聊着些家常，聊着谁家又生了一个小宝宝，聊着哪一处山头出现了某种奇景……

柳天黎有一言没一言地听着，心中更多地却在想着柳弈究竟给他带来了怎样的消息。

就在不久前，天色还处于将暗未暗的状态，柳天黎忽然收到了柳弈的来信，心中只是简短地说明了一些情况，说是之前他拜托的事，已经查处了一些端倪，但具体还要等到见面再详细告知。

说句实话，柳天黎也没想到，柳弈竟然还愿意帮他。虽然他自认这不是多大的事，但对于单纯如柳弈一般，这样的欺骗多少有些让人寒心。可最后柳弈还是甘心地帮助了他，柳天黎心底还是感激万分的。

由于灵河客栈夜里没多少生意，柳弈特意约在了青州城中的另一处，也过过当个客人的瘾。

柳天黎与段九清如约来到柳弈所说之地，只见湖中各种游船画舫，竟像是热闹的节日一般，气氛热烈无比。

柳天黎与段九清在岸边张望了一番，很快就见到了柳弈。

柳弈的游船还是比较显眼的，靠在一处近岸的地方，里面点缀着一些花灯，亮堂万分。很快，柳弈也注意到了两人，没过多久便将船只驶了过来。

两人上船后，柳弈倒也没急着说正事，反而是邀请两人坐下对月当歌一番。

柳弈斟了一杯酒，递给柳天黎，“柳大哥，今夜漫长，我们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妨小叙一杯，如何？”

柳天黎不置可否地眨了眨眼，结果酒杯，轻轻晃荡了几下，然后又轻轻嗅了嗅美酒醇香。那模样，就好像他是一个十分懂酒之人。

只可惜，柳天黎对于美酒并没有太多研究，只知道喝酒就要和陈年老酒，只有经过了岁月涤荡的酒，才能称得上是美酒，才值得一饮而尽。

但是毫无疑问，眼前这一杯酒，也实属上乘的美酒，还没靠近鼻尖，就有十分浓厚的醇香飘出来，柳天黎淡笑着，然后仰头一饮而尽，笑道，“自然。”

说着，柳弈又给段九清也到了一杯酒，“段小兄弟，你也来一杯。”

段九清接过酒，同样一饮而尽，只是才一杯，脸上就已经染上了几分酡红。由此足见这酒有多烈，有多甘醇。

随后，柳弈也给自己到了一杯，同样是一饮而尽。

“好了，酒也喝过了，我们也可以说正事了。”柳弈饮下美酒，毫不在意地用衣袖揩了揩嘴角。

……

接下来，柳弈就将自己探查到的信息简单说了出来，虽然其中一边饮酒，说的断断续续，但柳天黎多多少少还是听明白了很多重要信息，也迅速在脑中组合出了一组有用的信息。

十年前，柳家中有一位长老外出执行任务，意外邂逅了一位来自湖州张家的女法师，而且两人竟不可遏制地陷入了爱河。

两人本是各自外出执行任务，却不料上苍作弄，陷入爱河。于是，两人双双将任务搁置了半个月，直到最后的期限将近。

然而，世事难料。在最后期限，两人前去执行任务，却没想到双双失利，任务纷纷失败。于是，两人又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个念头。

一番商量过后，两人决定摆脱世俗的约束，不顾族中长老们的反对，执意要在一起。

从此，两人凭借着鬼语师与法师的身份，游走世间，一路行侠仗义，在短时间也算是美名大传。

终于，有族中的人来找到了他们。柳家长老直言相告，愿与女子在一起，而女子也此声唯这个男人不嫁。

最后，张家族人狠心放弃了这名女法师，也算是承认了两人在一起的事实。两人本以为事情将会越来越顺利，但没想到的是，柳家众位长老如何也不同意两人在一起的事实。

其中，尤以柳于萧为最，也就是柳天黎的亲生父亲。

于是，两人四处躲避着柳家族人的寻找与追踪，跌跌撞撞地过了半年，最后终于耐不住，柳家长老带着女子回到了青州。

有言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青州正是这样一个地方。柳家的人绝不会想到他们会冒险回到青州。然而好景不长，安然生活了一年之久，两人终究是被柳家之人发现了。

当时，女子正怀胎十月，即将有一条新的生命降临人世。然而也就在那时候，柳家的人带回了柳家长老，只留下了那名女法师独自一人。

后来的结果就是，柳家长老心生怨恨，设法逃离了柳家，只可惜最后找到心爱之人时只剩下一具冰凉的尸体，在心爱之人身旁，就是一具刚刚降临人世，白白净净的婴孩。

……

“然后呢？”见柳弈突然停了下来，柳天黎追问道。

柳弈打了个酒嗝，仰起头想了想，“然后……？然后就是，那位长老再无踪迹，那名婴孩的尸体和女法师的尸体悄然消失了。族中的长老们都说，应该是那名长老心情悲痛，带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刚出世的孩子，打算隐居避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