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轿夫将轿子抬到近前，众人都围了上去。只见县太爷走到轿门，将轿子恭敬的撩开来，道声州官老爷，往轿子里一瞥，却猛然吃了一惊，孙甫圣的心跟着一沉，知道事情不好。只见县太爷伸手进轿子里，将一人扶出来，却还是州官。孙甫圣认得，只是看着脸色憔悴无比的，像落了形似的，眼皮半遮着呆滞的目光，本来胖胖的身体，现在已是虚胖，似充了水的气球一般，走路的时候肚子晃着，浑身的肉也都晃着，最明显是那张脸，两团圆肉随着步伐一上一下的跳。众人不敢怠慢，赶紧行礼，但州官未答，竟是呆了一会，最后县太爷往那州官的脸上看了看，便像得到指示似的，让众人免礼。

县太爷扶着州官过了轿子，将州官的手交给师爷扶着，然后又往轿子里面伸进去。孙甫圣暗道好奇，怎么说他昨天也是他陪着州官的，也未见得州官带着家属。这时候便见着县太爷牵出一只雪花一样白的手来，孙甫圣眼尖，已认出是女人的手，便想到州官的风流性子，料想也是了。只见县太爷继续往轿子外牵着，果然牵出了位美人来。但孙甫圣一看，心跟着一紧，差点就惊叫出声。这不是别人，原来是那会幻化人形的蛇精。但此时孙甫圣吓得不敢去看，心里哆哆念念着要不要告诉在场的人。在他犹豫的这回，县太爷已将蛇精的手交给了丫鬟，然后又伸到轿子里去，把另一条幻化人形的蛇精给牵了出来。

孙甫圣心念默定，决定悄悄的告诉县太爷，州官旁边的两个女人都是蛇妖。但他这么的愣神一会，州官已陪同两位蛇妖，由两位蛇妖扶着进了县衙。县太爷屁颠的跟在后面。孙甫圣抬头时已找不着县太爷了。

众人都簇拥着跟在后面进县衙去，孙甫圣也急急的跟着赶进去，然而他在门外台阶上转身的时候，瞥见街道出有个影子走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魏道士。孙甫圣便从台阶上奔下来，去找魏道士。

魏道士往嘴里倒着酒，醉得胡言乱语，脚步一走一倒。孙甫圣赶上来扶住魏道士，夺过魏道士的酒葫芦，魏道士便喊给我。

孙甫圣道：“不给，除非你帮我个忙。”

但没有听到魏道士回答。孙甫圣奇怪的扭头，却见魏道士趴着他的胳膊睡着了，张着长胡子的嘴巴，涎液顺着胡子往外流。但是孙甫圣还是走着的，这魏道士也便走着，这走着的人也能睡着，孙甫圣也是敬佩。

孙甫圣扶着魏道士来到株大树处，将魏道士扔到树杆上，魏道士便顺着树杆滑下去，他竟然没有醒来。孙甫圣哼了声，不理魏道士了，往县衙走回去。

哪知脚步刚动，魏道士像说梦话似的道：“那……那妖，让他们去……去罢。”

孙甫圣便停了脚步，想了想，回转身来，在魏道士前面蹲下。

“道士，你说，那妖会不会吃了我们？”孙甫圣问。

但魏道士却又没说话，张了张嘴巴，孙甫圣还以为他要回答，不想他却打起呼噜。孙甫圣生气的站起来，踢了魏道士一脚。可一踢，像踢着石头一样，孙甫圣欺魏道士已醉，下了狠劲的，这回可痛得孙甫圣抱着脚趾头呲牙咧嘴。

这时候，魏道士又说话了：“那妖……妖，没……没甚胆子……胆子的。”

孙甫圣哼了声，当他是说梦话，朝着县衙走回去。却见得一个官差急急的从衙门赶出来，左右看看，见到孙甫圣便大喜，喊他说老爷有请。然后孙甫圣便急急的赶回衙门。

刚进去就听见州官在呵斥：“现在填河已搞得民怨四起，到处都在谣传河妖的事情，难道你们还想要告知百姓，河妖是真的吗？”

县太爷小心翼翼的赔笑着道不是。

那州官又呵斥：“典祭的事情想都别想，以后也不要谈了。”

孙甫圣走进来，就往地上跪下，拜了拜，道：“州官老爷息怒，县老爷也不是这意思。他怕河妖再作孽，也就和大家商量个法子来……”

州官朝着孙甫圣又呵斥：“啥法子不法子？河妖的事，本官已查看过，也并未为真。你们这些官，不过是想接着谣言，圈百姓的钱，以后不准再提这事。”

县太爷道：“奏章已呈送给京师去，填不填河，还得京师批下示文。”

州官道：“京师自有人处理。师爷，你那还有多少的银两，都散回给百姓去，河边的人给我撤了。”

县太爷只得微微的叹口气，应道：“好，下官立即去办。”

孙甫圣趁着县太爷退的时候，偷偷的往坐在州官旁边的两个蛇妖看去，只见其中左边那个正掩着一只手，那手上下的动着，像跳手指舞一样。右边的那个正神闲气定的喝茶。

州官又吩咐道：“近闻县夫人将近阳寿，本官自作主张，要为县太爷选位代理夫人。各位乡绅，可回各自乡里告示，村民家里凡有年轻貌美的女子，可尽遣来与媒人相见。”

众乡绅顿时和颜悦色的向州官道着乡里有某某的家里，有年轻貌美的女子等。

孙甫圣暗忖着，州官不像是想为县太爷纳妾，已州官的本性，定然是想满足他的填房。可是这州官不是被两蛇妖给操控着么，蛇妖怎会任得州官乱来？孙甫圣再一想，当即明了，想来是蛇妖要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但他又不能明着点破，便也假装高兴，向州官道喜。

然后他找个借口，说要告知县太爷这事，出了衙门，急急的奔回旁边的大树下。然而到了那里一看，却不见了人，魏道士不知道去那儿了。

孙甫圣随便的找间附近的面馆打听，面馆的伙计告诉他，县太爷的人抬着一个道士往河那边赶去。孙甫圣便知，一定是县太爷看到魏道士醉倒这儿，便让人抬他走的。

孙甫圣谢过面馆伙计，急急的赶着向河去，正好县太爷和魏道士一起，说起这事来还省着点劲。

三水街道向来是南北通向，连接清流河和奔流河的，但自奔流河和清水河填了造田后，此街道通向奔流河的那段便不再使用。剩下南段的改了向，因河向东流，便顺着河走向，变为东西相通。

孙甫圣追着来到三水街道上，整个街道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熙熙攘攘的围了好几重的县民，从街头排到街道尾，好像是京师派下来的大官到访一般。孙甫圣踮起脚尖，也没透过人丛看到里面的情况。但就在此时，人群里忽然哗然起来，数千的人似乎煮沸的水，叫着喊着，滚腾不断。孙甫圣爬到一张摆买蔬菜果子的桌子，这才看清楚，人群中间，数百人抬着的，长至街尾的，那竟然是一条龙。但也许是蛟罢，孙甫圣只看到扁扁的头部，形似蛇状，但长有角，尾部看不到，也不见着腹部有爪。这时候他也听清了人们说的，县民都在重复的喊着一个词。

“河妖！”

孙甫圣不知道县民怎么的，竟然从河里抓起这东西，他再张望时，就见着数名衙差护着县太爷，急急的穿在人群中，想是要阻止这些愤怒的县民，但却没有成功的闯进场去。孙甫圣反倒开心，因为县太爷站的人群是他这边的。孙甫圣便从木桌子上跳下，挤着人群，往前面钻。几经一番堵挤，终于到了县太爷原先站的地方，却没见到县太爷。这时候又听得街道中心的位置人声大吵着，孙甫圣好容易挤出人群，才见着县太爷，是他挤出人丛了，领着一众差官，正勒令抬“龙”的县民将东西放下。此时，孙甫圣才看到“龙”腹，白色的底腹，有坚硬的鳞片，背脊有鳍，腹部有爪，双足三趾。周围的县民都大声的喝喊着，让把河妖抬到县中心去，让所有人都认清河妖。但是这样一来，必定为州官所恶，说不定那蛇妖会指使州官做出什么害财伤民的事来。孙甫圣便急忙的挤过人群，来到街道中心，差官看到是他，也没阻拦。孙甫圣走近“龙”，摸了摸它的皮肤，着手处冰冷如玄铁，就如同蛇一般。那鳞片虽厚，但表面像涂了油，很是滑腻。县太爷这时候也看见了孙甫圣，从前面脱身出来，到孙甫圣前面。

“这不是河妖，孙进士可识得它是什么吗？”县太爷问。

孙甫圣又看了看那三趾的足，却不认识，传说龙是五趾的足，身上披金鳞。但这东西，身上的鳞片墨而无光，看着似乎暴晒了几天后才成这样，背鳍上有刺，但像被火焚烧过似的，刺的一截消融了。孙甫圣的确认不得此物，便摇头。县太爷没有再问。

孙甫圣便对县太爷说：“老爷，这东西不能让县民抬去街市中心，要是让州官知道，定治众人的罪。”

县太爷便点头。“但若要县民放弃，却不轻易。”

孙甫圣道：“我有一计，未知可行否。”

县太爷大喜道：“且说来听听。”

未知孙甫圣的计谋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