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神论者1
作者:戥闵 | 分类:游戏 | 字数:9.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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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6节-【边陲之地】下
第二章第6节-边陲之地【下】
就从这天开始,曲珍每天只是坐在床上,怀抱着女儿,就像吟唱摇篮曲一样,神经质的朗诵着经文,而每过一天,妻子的生命力仿佛就被抽掉一丝,一种不详的预感突然弥漫在拉巴的心头,就这样连续识藏了十九天,朗诵了十九篇经文,在一个宁静的清晨,妻子静静地放下怀中的女儿,向着守候在床边的拉巴嫣然一笑,随即走到门前,向北方跪下,就再没有起来,她以这种虔诚的姿势,神秘地离开了这个纷扰的世界。拉巴肝肠寸断,在门前抱着妻子的尸体放声大哭,远方传来隆隆的声响,仿佛也为这对淳朴的恋人而恸哭不已,紧接着地动山摇,整个大峡谷都在颤抖......这天,正是1950年,墨脱发生了高达里氏8.6级的世纪大地震。幸运之神眷顾了他,他的房屋居然在地震中毫发无损,然而地震过后,拉巴像丢了灵魂的木偶,整日端坐在门前,魂不守舍。村里损失惨重,半个村子被夷为平地,流言蜚语四起,活下来的人们,都把矛头指向了拉巴父女,曲珍母亲地震前突然的识藏,神秘的天珠,和这场天灾以某种愚昧的方式被关联了起来。从此相依为命的父女,与村民渐行渐远,而可怜的曲珍,不知道什么原因,自从地震以后,就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曲珍一天天长大,拉巴本来以为他们能够平静地生活下去,直到某天,拉巴远远地看着可怜的曲珍,无辜地站在村边,正不知所措、泪流满面,被几个村里的无知孩童叫骂着取笑着,一边远远地逃开,他突然感到心如刀割,想了一晚,把心一横,拉着女儿翻过大山,穿过峡谷,可谁知道辗转多年后,还是回到了墨脱。
大半个世纪前,遥远万里的群山之中,一个藏族汉子拉着哑巴女童,走出了高原,走出了纯净,漂泊于红尘之中,一心要凭借一己之力,为女儿创造一个快乐而充实的生活。多年后,一个落泊的年轻人,家破人亡,他不远万里走进高原的边陲,逃进时代的角落,为了是在人烟飘渺之地放逐自己的灵魂。前尘往事,令老人唏嘘不已,他双眼朦胧,叹了一声:“我一直认为我跟拉巴的命运是殊途同归,他怀着重新生活的希望离开绝境,可惜飘泊多年终于还是适应不了滚滚的红尘,最终回到了他的那个安身立命的角落,而我,自认为被时代遗弃,逃进了举步维艰的边陲之地,最后还是要回到你争我夺的尘世之中,现在想起来,这半生都是同样的失意无力,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啊......”说着说着,声音也是哽咽嘶哑。
三人听到此处也是黯然神伤,不胜唏嘘。良久,老人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摘下眼镜,抹了抹镜片,继续道:“还记得多年前我站在拉巴的屋前,被那头凶悍的藏獒唬得不知所措,曲珍走出门来,第一次好奇地打量着我,我七嘴八舌地解析到此的目的,并用尽一切身体语言表示毫无恶意。她静静地走过来拉着我就往屋里走,人们都说藏獒都是有灵性的,曲珍拉着我,它就不吠了。从那天开始,那里成了我的新家,下乡插队的生活很单调,由于语言不通,我整天跟着拉巴大叔学习藏语,空闲的时候就帮忙做些修马道、打猎砍柴之类的体力活,村里的人都知道我是城里来的知青,对我很好奇,后来我又帮助他们提高了精耕细作的方法,从此以后,村里人对我都很是尊敬。而每当夜幕来临,村里人就围绕着终年不息的火塘边上载歌载舞,拉巴的屋子离开村子很远,那些悠扬的吆喝隐隐约约地传来,每当此时,曲珍都站在门外,看着远方的光影暗暗发呆,而每次我想邀曲珍加入欢欣的行列,她都只是静静地走回屋里。你们知道嘛?那时候,墨脱人还是保留着相当原始的宗教,他们深信人被分成白骨、中骨、黑骨三个等级,而曲珍以及他母亲的神秘遭遇,被某些极度迷信的村民认为是带来灾难的祸首,很多村里人就背地里称呼她为鬼人,鬼人是黑骨中最卑贱的,意思就是人形的鬼,会给人类带来疾病和灾难。因此,日常生活中大家对她更是避而远之,久而久之,曲珍的生活圈子就变得非常局限。今天看来,那是一个单纯的年代,而远赴万里的下乡青年,往往心里都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浪漫情结,在一个别人载歌载舞的晚上,我在拉巴屋旁燃起了一团篝火,拉着曲珍坐下,拿出打猎收获换来的一个口琴,生硬地奏起了蓝色多瑙河,我把我所有懂的不懂的都表演出来,到最后江郎才尽甚至手舞足蹈地教起了忠字舞,虽然在场只有我一个人的笑声、歌声。但那一夜,是我这一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光,所有悲伤仿佛遥遥远去,曲珍笑得很开心,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曲珍的笑容......最后,曲珍居然在我的口琴声中飘然起舞。人们都说墨脱全域地形像一幅女神多吉帕姆的仰卧图,藏民认为多吉帕姆用自己的身躯幻化出墨脱,而那刻,星光闪烁,远处南迦巴瓦峰雄伟神圣的布景下,美丽圣洁的女神就在我眼前翩翩起舞,那刻一切生活的不公完全抛于脑后,所有烦恼都化成欢笑,这一夜,我第一次感觉到,活着本身,是多么的幸福,虽然曲珍不懂说话,但是她很聪明,很温柔,很坚强,对生活充满了热诚......”说到这,老人望了望阿闵:“我想你也非常清楚,因为我女儿,继承了曲珍的全部优点。”
老人多年前的经历虽然动人,但现在看来依然遥远。到目前为止,他们所听到的,无非是边疆藏地的一些传说,还有老人家自身在那个时代的生活细节,跟他老人家口中所说的事业好像并没有什么关联,尽管听起来匪夷所思,然而谁也不敢打断老人家的回忆,只能耐心地继续充当一个聆听者的角色。
老人继续回忆:"在墨脱的生活,虽然原始但是非常充实,我开始对藏地的一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大时代的巨轮虽然势不可挡,但这里仿佛是文明的死角,这里的宗教、这里的人文,基本上还是保留了原来的原始样式,一切在这里显得蛮荒而神秘。我一边学习藏语,一边向拉巴大叔请教关于藏地的传说,拉巴大叔对我很热情,基本上把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子当成了自己的儿子般照顾,善良的曲珍默默地照顾着家中的一切,生活就这样无声地继续。1976年,边防战士带来了一个消息,**终于结束了,外边的一切正在井然有序的回复正常。1977年,居然恢复了废除已久的高考制度,人民终于又有了上学的机会。而这时候的我,对藏地的历史简直是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但是自身知识的贫乏,难以系统地继续学习,我第一次有了离开墨脱的想法。1978年,我终于和曲珍成了夫妻。婚礼只有我们跟拉巴大叔三人,虽然简单,但是拉巴大叔很高兴,第一次喝了个烂醉如泥,第二天,拉巴大叔一早就出门了,但是直到隔天早上,都还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老丈人的面色陡然变得凝重,众人见老人神情有异,知道接下来他要说的事情,至关重要,纷纷竖起了耳朵,1978年的那个新婚之夜,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