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医院
作者:完人 | 分类:游戏 | 字数: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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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寿命的食客
“去……去哪儿?”林风声音抖着,小声地问。
“嘘!”烟影子把食指竖在嘴巴前,示意不要出声。“你看。”然后又指着一间大病房给林风看。
林风往烟影子示意的方向望去,看到一大波烟影子,正整齐地排在大病房里,做着刚刚这个烟影子对她母亲做的事情。林风不自觉地用手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音,慢慢把头转回来。但是,瞬间,眼前的医院在她眼中变成了一片红色。就跟衣衣生前说的一样,仿佛置身于一片红色光芒的海之中。
“知道吗,”眼前的烟影子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抽一丝就可以多活一年了。”她就这样笑着,阴森森的。
“我们管自己叫‘寿命的食客’。”
它一个劲地笑着,还问这个名字炫不炫。原来是抽寿命,刚开始看到尸体的时候,还以为是吸血鬼呢,林风心这样里想着,偷偷瞄了烟影子一眼,又赶紧把头低下去,只跟着它走。
“不过,被抽的人就得少活一年了。”烟影子竟然大笑了起来,整个医院都回荡着它的笑声,鬼一样的回声。
林风还是不敢说话,只是一味乖乖地跟着。接着她们来到了电梯门口。“我们不坐电梯,走楼梯,”烟影子回头暧昧地看着林风,眼神在笑,继续说道:“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讲嘞。”说完满意地将林风的表情尽收眼底,心底那叫一个痛快。
“哎,学霸,想不想知道我刚对你母亲干啥了?那些个在病房里对病人干同样事情的它们也都干了啥?想不想知道?”
说着话,她们已经来到了楼梯口。
烟影子让林风往楼梯中间望下去,林风照做了,看到了6楼的楼梯间那里,躺着小K说的那个老妇人的尸体。但是有些好奇,那应该不是个人,怎么会有尸体躺在那?然后林风又想到了躺在自己病房里的美女护士,好像有点清楚什么回事了。
“那是我要用来治桃小K的,不过,你可能等不到那会儿去看了。”
烟影子一边往10楼上走,一边回头看林风。林风听着它的意思,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她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着,正盘算着该如何自救。
“本来呢,想留着你们慢慢吸的,只要你们不醒来,就不会坏事……”它越说越起劲,有点洋洋得意起来。“也怪我,想着就这么让你们躺着,什么事都不知晓,一点都不好玩,”它又回过头来,眼中带点顽皮,它说呀说,一直说,没完没了。林风一直乖乖跟着,什么都不敢说,头也不敢抬。
突然觉着只有自己在说话,烟影子有点不过瘾。它停下来望了望楼梯间的大红数字13,突然回头……林风一直低着头往上跟着,没留意,一下子撞烟影子身上,竟穿过去了!吓得林风差点没断气。
“哎!书呆子!你平时不是有很多问题问的吗?今天怎么不问了?”
烟影子仰着头,盯着林风。林风害怕,没说话。
“哎!问你话呢!答呀!”烟影子不耐烦地叫着,有点生气起来。
“我……不知道能问什么。”
烟影子好笑地看着林风,又洋洋得意起来:“今天你可以问任何问题,我都会回答你,反正你也活不出去告诉别人了。”
它说着,又快活地往上走了起来,还不忘吩咐林风跟上。
“你别怪我不留你啊,节外生枝!沈计那丫头我还得费好多神把她拽回来呢。”
林风突然停下来了。烟影子觉着不对,回头看了一眼,瞪着她问干嘛不走了。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们呢?”犹豫了好久,林风终于问出口了。她眼中含着泪,想起衣衣第一次出车祸时宿舍里的人听到消息都惊呆了,来到医院看到衣衣那个干尸的样子都吓呆了……这还不行,非弄死衣衣不可,还要掐死小K,沈计都逃出去了也不打算放过她。
它冷笑了一声,轻轻叹了一口气。
“世人都道自己无辜,该不该死,谁能评判呢?”
它又停住了,回过头一下子把林风吓坏了!它一副暴跳如雷的样子,眼球都突了出来,红色的血丝像马路一样从眼珠子向四面八方肆意延伸着,嘴唇一抽一抽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难道我就该死吗?”最后这句话它是咬着嘴唇,摩擦着牙齿说的。
林风盯着它,很是害怕,她知道跟它是讲不通道理的,一个人心中有怨气,只有自己消了气,才能慢慢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过也有的人,消了气,到头来落得一身落寞,倒不知道自己最后是为了啥。
林风不敢一直望着它,就稍稍转移了视线,看到了楼梯间的大红数字17。“我们……还要往上走吗?”
它的脸瞬间转换得很快,刚刚还像一只涨足了气的球,慢慢地,就扁了下来。它轻轻说了句“走吧”,就径自往上走了。
“你刚刚……对我妈……做啥了?”突然想到妈妈,林风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
它回头得意地笑着。
“我吸了你妈两下,那是两年的寿命,从你妈的身上,转移到我的身上。”
“这个……你们还有寿命的?”
它顿了一下,想了一会儿,觉得告诉林风也无妨,反正她也快死了。“是的,我们这类不是寿终正寝的人,都可以在世间晃荡到自己原本能活的年龄。不过,要有限制……”说到这里,它觉得不应该再说了,就停了下来。这是个禁忌话题,关系着这一整个医院同类的存亡。
“你们这么搞,医院不是得每天都死好多人?”
“这就是我们选择医院的原因啊!这里这么多的伤病患者,什么时候死一两个,死哪一两个,通常情况下都不会有人怀疑,怀疑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除非……”它突然坏笑起来,“像你们这些能看见的。”说着说着,它慢慢地靠近林风,恶狠狠地说:“对这种人,我们采取发现一个剿灭一个的措施。”
“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到那些被害的人的真实样子呢?”
“这是我们施的一个幻术,一般人看不到。这也是必须做的,为了掩藏我们自身的存在,某些掩盖是必须做的。”
听着它在说,其实林风一直在留意楼梯间的数字,她们已经走到20层了,还有3层就到顶了。林风想着,有可能它想让自己从楼顶跳下去。
“你死了之后,会有30分钟的停顿时间,你自己潜意识想去哪里,就赶紧去。30分钟之后,你的魂会回到身体上来,并且化成烟影子飘起来。那个时候我就在旁边等着你,我会把你的烟影子用一个瓶子装起来。”
它脸上开始没有了表情。
“我不会再打开瓶子让你出来了。”
像在提前告知什么似的,它还是面无表情。
“那我是永远呆在里面了吗?等我寿命到了,会怎样?”感觉自己是没救了,林风叹了一口气,如果前面等待着自己的是茫无边际的等待,那么,她想事先知道自己将来要等待的是什么。
“我们寿命到了都是去投胎,我没放你,你就慢慢消失,像烟一样,消失得一点都不剩,留下个空瓶子。”
“那……”
它好像烦躁了,不愿林风再问下去,抓着她就带到了天台上面。林风还想问寿命没到能不能投胎之类的,或许她自己不想在世上无亲无故地飘荡那么久,也不想去害人。但是现在看来是问不得了。
“随便写点东西,就说你厌倦了,不想活了。”它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纸跟一支笔,往地上一扔。“写完我看看,可以了你就跳下去。你爸妈明天就可以从中心医院出去。”
林风走过去捡起那纸和笔,竟不知道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往事却一幕幕袭来。那年刚来省城,心气高傲,自视甚高,自以为举世皆浊唯我独清。现在想来,在学校啥也不干埋头读书的自己真的就只是个书呆子,不知天下形势,不懂社会的游戏规则,以至于23岁的年龄却一事无成。她苦笑了一下,现在想通了,想回头做一番改变,如何能够?
抬头望了望,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天空,这样的大地,这样的人类,这样的自己。
猿风狼月狐云,驴坟蛇途蜗車,鼬发蛛唇鱼目,萤珠暗孕,魂绝者伫台露。岁月辞了年红,太匆匆,怎奈十八风发二十薨。胭脂泪,苦也累,哪时头。自是人生长累心长惫。噤蝉消声,群蛙哑言,浮世沉淀。阳间畅饮无处,何须恋,膝下催促。撒手莫顾鞋尘,莫语语歪歪。望层间,十八地狱,飓风雾霾人言祸。自是多情总被无心伤。哪能堪,冷落嘲讽。今宵魂归何处,灵狐云,猿风狼月。此去不再,竟是酒穿肠肚,断水绝流。便纵有华世繁生,何寻觅处?
两旁的风呼呼地往上钻,自己的身体却一直重重地往下落,一直落一直落,仿佛永远没有底的洞。
然而下一秒,她就站在了地面上,看着躺直在那里的自己的尸体。
強烈的冲撞,挤压,摩擦,震荡,和背先着地而导致大量內出血,腑脏溢出,七窍徜红,虽如此,意识还有,四肢抽搐着,一颠一颠的。
这时四周没人,她就蹲在旁边看,看着垂死的自己的最后的挣扎。“你何苦挣扎!”静悄悄的,月光打到脸上,苍灰更添死白。全身穿得单薄,风拂过,撼动脸部的毛线丝,一缕一缕,像稻田的涛动。
“什么声音?”陆续有房里的灯被亮了起来。
“啊!有人跳楼了!”
“快打120!”
“还有110!”
······
“她们在忙,你瞧,她们在为你的后事忙碌慌张,”她对着自己的尸体发笑:“你瞧,白车来了,很快警车也会来的,不用诊断,你已经死了。”
时间慢慢过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警察们把现场围了起来。但是她能进去,她很轻易就穿透了人群的身体,进到自己尸体的旁边。诊断死亡无误,白车回去了,尸体没了。她想跟上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去医院那个臭死鬼的太平间,她留在了原地。她看着警察们在地上涂涂画画,很多个圈,最大的一个呈人的形状。噢,那是自己的尸体的形状。
人群渐渐散了,某些留恋不肯走的也被警察们呵斥了回去,只剩下她和警察们。
她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片血红。一会儿,又有一批人来了,她们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便走了。她盯着她们瞅了好一会儿,觉着她们的表情好复杂,但是被皱纹或者胭脂水粉遮住了,看得不大清楚。她跑过去蹲在原来停尸体的地方:“她们应该是私家侦探抑或是别的什么国际联警,看着很脸熟,可能上过电视,不大清楚。”她说着,很快便感到奇怪,不自在了。对了,她已经不在这里了,自己已经不在这里了。她有点失落,自己已经死了。
“我想看看时间。”她站了起来,眼睛还是停在原来尸体在的地方,现在只有一个大大的人形的圈,“我好像从来没看过时间的样子,我想知道时间长什么样子。”这样想着,她迈出了脚步,但是,“时间在哪里?”她停住了,踟蹰着。
“咚!”
风变大了,更凛冽,钟声在无人又喧闹的夜晚显得诡异而突兀,也送来了时间的信号。
“时间在那里。”
她踮了一下脚,奇迹般地,却飘了起来。
寻着钟声,她找到城市的钟楼,这是一栋欧式建筑,下圆柱上圆锥,圆锥里嵌着大圆钟,顶上是一根长针。
“时间在这里。”
她抬头望向大圆钟,细长的两根针指着数字2跟1,成大概15度角,数字发着荧光,撩逗着黑夜的白,显得异常调皮和戏谑。
“原来时间长这个样子。”
月光皎皎,风儿凛凛,叶子推推,这个世界的现在,除了空嘹的钟声,只剩下空气的呼吸声。
“呼吸声······”她伸手探了一下自己的鼻口,消失了,那气!可是心还在跳,她摸着胸口,还在跳,这颗心,跳得多欢。
“哎,晚上吃什么?”突然耳边响起的,竟是衣衣的声音。
“你想吃什么?”这个是小K。
“你们怎么在这儿?”林风裂开嘴笑了,这段时间,她从来没有这么笑过。
“火锅!”衣衣没有理会她,只是跟小K在说着话。
“吃你个头!”小K骂道。
“为什么不可以?”衣衣撇着嘴问。
“第一,去外面吃很贵;第二,学校不允许使用违规电器。”小K伸出一根手指又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
“啊,那我们吃什么啊?”
“饭堂吃饭咯。”
“不要啦。饭堂的东西虽说便宜,但是分量少啊,其实一点都不划算的。”
林风知道了,这是往日的影子呢。想不到她林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脑子里浮现的竟是宿舍里舍友平时欢闹的情景。
“怎么样?感动吧?我们可是全宿舍陪你吃火锅哦。”
这个是珊珊的声音,林风望过去,珊珊正拿着筷子,正往火锅里夹着菜。
“嗯嗯。感动异常。”
“不过,这学期你怎么没参加爱心活动啊?爱心小时修不够可是要扣助学金的喔。”一本正经在教训衣衣的依然是小K。
“那个啊……最近有事……没办法呢。真伤脑筋。啊哈哈哈哈哈……怎么办呢?扣就扣吧。啊哈哈哈哈哈……”
“照我说啊,她就是不想去!你想啊,正儿八经地戴着那顶红帽子,不相当于满大街跟人家说‘我是贫困生’嘛!”沈计嘴里吃着东西,嘴巴还是堵不住。
“你这家伙!”小K往衣衣的后脑勺使劲地来了一拳。
“痛啊!”衣衣抱着头。
“哈哈哈哈,活该!”
“扑哧”一声,林风忍不住笑了。以前的日子原来这么欢乐啊,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要不就签我的名字吧?反正我这人脸皮薄,不愿修那爱心小时……没事,我平时吃得再少一点就好啦。”衣衣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不行!”小K就盯着沈计。“你不也没申请助学金嘛?签一下也没啥损失!”
“话可不能这么说,谁知道以后有没有损失,你不知道我们学校么?况且,助学金了不起啊!指不定……今年我综测成绩上去了,能申请上奖学金呢!这违规使用电器的名字一签,啥申请的资格都取消了,到时候不得气死我呀!”
“你……”
“再说了,珊珊不也没申请助学金嘛!你们干嘛不让她签?我不服!”
有欢乐也有磕磕碰碰呀!林风记得,最后签的还是衣衣的名字。小K本来想签的,但是她本身也申请助学金,而且她干部加分多,申请上奖学金的几率也高,衣衣怎么也不同意让她签。至于自己,林风有点惭愧,她当时是有点私心的,她也申请了助学金,虽然没有干部加分,但是她的成绩始终就在三等奖学金那里徘徊,她想拼一下运气。但是最后,林风的综测成绩还是差那么一点,这么多年也没得过一次奖学金。
“我对不起你,衣衣。”
林风突然对着空气说话。
“这学校的规定也太没有道理了!你说,交通事故频发,你还能阻止车子上马路不成?这学校就是欺负我们学生……”
说着说着林风竟哭了起来。
“那宿舍管理员还问我要阻碍事故发生的办法,那要她干啥呀?吃白饭的么?”
林风一个人说得起劲,还尽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就她哭的这会儿,一个瓶子突然从天而降,把她装了进去,她跌坐在瓶子里,透着玻璃瓶子往外张望着,文意的脸正凑着瓶子,在看她。看了一会,文意就飘了起来,最后来到一个很暗,很暗的屋子里,把玻璃瓶放在了一个柜子里。
林风四处张望着,旁边还有一个玻璃瓶子,她使劲望着,终于看清楚了,瓶子里,衣衣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