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异录
作者:诸沃之野 | 分类:游戏 | 字数:5.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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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趺之祸
序
这里,是一个偏僻的村子。
一群人跪在地上,用恐惧而又紧张的目光盯向不远处被摆放在祭台上的青铜大鼎。领头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手捧一篮写满名字的白纸,颤抖地倒了进去。静默了一会儿,那鼎没有任何反应。突然,鼎的周身散发出青色的光,整个祭台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老者腿一软,重重地跪在鼎前,嘴里不停地低声祷告,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亡似的恐惧。
“嘣”的一声,鼎中冒出阵阵青烟,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接着,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惊呼,“木大嫂,木大嫂”一个女人晕倒在地,周围村民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而这个女人是在看到青烟里的字后昏了过去。
渐渐的,从青烟里缓缓显露出完整的几个字“木可浅”
一
被马车颠的实在是不舒服,珂亦荷再也忍不住,一把掀起车帘,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对着正在驾车的男子骂道:“卢子卿,你想颠死我们啊,十里路你硬是颠了八里,连一个车都不会赶,怎么?你是不是想着颠死我和夫人,自己一个人回洛阳去啊。”
那男子闻言,也不做声,默默转回头看着这个丫头,一脸的茫然,仿佛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珂亦荷看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清纯俊脸,气就不打一处来,要是让家里的老祝看到,又会提着烟斗,碎碎念地教训自己不要欺负老实人。
她也不知要再教训些什么好,便赌气放下帘子,不再去搭理他。
看着自家的丫头那张气鼓鼓的小脸,坐在一边的原夫人无奈地笑笑,剥了一片橘子,递给亦荷,温柔地安慰道:“子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跟他一般见识,来,吃个橘子消消气。”
“夫人”,亦荷接过橘子,一口塞进嘴里,看到总算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这边,抱着夫人的胳膊撒娇到“你看看他,从陆镇出来之后就一直魂不守舍,要不是我懂点通神鬼的本事,我还真以为他被什么祟物附了身呢。”
卢子卿自从离了陆镇,整个人就跟失了魂一样,叫他他也不应,傻傻的一个人能看着树待上一整天,亦荷不止一次看到他走路撞到头。
“他呀,是在想一个人”原夫人眨了眨眼睛,幽幽地说。
“谁?”
原夫人看了丫头一眼,“除了那只漂亮的‘花狐狸’,还有谁能让我们一向以冷静理智闻名的卢子卿失神成那样呢?”
亦荷一个激灵,突然坐直了,“不会吧,不就一个晚上吗,能让他变成这样?”
原夫人不可置否,她微笑着,看向车外的远山。山色愈来愈浓了,表明他们一行已经进入了大山深处。这次回洛阳,自家先生没有让他们选择便利的水路,偏选择难行的陆路,说是为了替自己去顺路拜访一位多年不见的好友,鬼知道那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己直到现在也没有看懂过自家夫君。不,她从来就没有看懂过,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笑意更浓了。
她注视了车外良久,选择直接过滤了自家丫头不停地碎嘴。许久,她偏过头,抬高声音,对正在勉强把注意力放在赶车这件事上的卢子卿说道:“子卿,天马上要黑了,前面有一个村子,我们到村子里过夜吧。”原家的人都不是常人,平日里役使的丫鬟小厮随便拉一个上街都是相貌一等一的好,那身外人学不来的本事也常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洛阳城里都以认识原家这种大户为荣,能在平人面前吹嘘半天。
有人曾说,这原家能上穷碧落下黄泉,四方诸神,八方鬼怪都得礼让三分。不过,传言毕竟是传言,每天见原家丫鬟上街买菜也从不曾多个三膀六臂的,这洛阳百姓也不较这个真。原家人心善,每逢哪家哪户有个病逢个灾的,请原家的人一看,少有不好的。可最让人好奇的还是原家夫妇,又有人传那原老爷年纪轻轻,相貌非凡,那夫人更是宛若天仙,只可惜少在人前露面。而对于自家夫人的本事,珂亦荷也不敢妄言,从这大山里找个村子的这种小事更是家常便饭。
听到主母的声音,卢子卿总算把意识带回,应了一句,便快马加鞭了起来。
这时,又听到车里亦荷的抱怨“突然加速也不吱一声。”
对此,卢子卿沉默了一会,细微可闻地开口“吱-------”
车里陷入一阵沉默,然后爆发出一阵阵笑声,
“卢子卿,你赢了!”珂亦荷无奈的声音传了出来。
二
一行人在距离村口的不远处停下,卢子卿跳下车,先行去村中与村长交涉,询问是否能让他们一行人在此地借住一晚。凡是乡野的村子,村长是整个村子的权威,一旦遇到任何大事,这里没有官差,都是由村长一人决断,从某种意义上说,村长在这种远离皇权的地方便是主宰,若他们想要在村子里休息,那必须得到村长的同意。
这个村子叫“龟趺村”,那个标明村子名字的石碑被摆放在村子大路口,十分醒目,石碑下还有不少尚未烧尽蜡烛和村里人供奉的食物。亦荷远远地看向村子,皱了皱眉:“夫人,这个村子怪的很。”
原夫人也盯着看了一会儿,站在车前低声对亦荷道:“待会提醒子卿,让他小心。”
为何要低声,因为卢子卿这时和前来接待的村长一起朝她们走来。村长是个约莫有六十多的老者,面色枯槁,发须已白,两条眉毛很长,长到肩边,目光有神,仿佛鹰隼一般,步履缓慢而有力。对于一位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来说,这幅形象很能有威信。
原夫人带头向村长行了个礼,阐述了自己的来意。
那村长闻言,用历经沧桑的嗓音说道:“承蒙各位客人不嫌弃,村子里已经很久没有外人来了。今天也真是稀奇,连着有两批客人路过,不过啊,这位客人。”村长带着几人进了村,领着众人到几栋木屋前,转身向几人,顿了顿,用略带警告的语气说:“我们村子这段时间恰逢祭祀时节,在晚上,请客人们不要出门。这几天,山神会下山来享用祭品,晚上出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请不要自找麻烦。”
亦荷听着村长的语气,感觉其中必有隐情,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好奇心蹭地冒了上来:“老人家,你们祭祀的是哪座山的山神啊?”
村长抖了抖他那细长的白眉,用干瘦的手一指,指向了村后一座连绵不断的大山,此时正值日落,落日的余晖撒在山尖上,到为大山平添了不少姿色。
“那座山叫龟趺山,是我们祖祖辈辈都依赖生存的神山。山上有取之不尽的珍稀野兽和珍贵的药材,村子里的人都是靠着这片大山里的东西去外面交换的,那神山养活了我们。”老人眼里流露出无限的尊敬,甚至,还有一点,恐惧?
亦荷还想再问,却被夫人的眼神制止了,只好悻悻的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村长安置好几人,吩咐了一下村民,便离开了。
进了屋,屋子比想象的要新,只有薄薄一层尘土,亦荷还以为这多年不住的房子会一进门就倒塌呢。亦荷边铺床边询问夫人为什么不让自己再多问:“夫人明明也知道这个村子有问题,那座山,明明就散发着股子邪气。”她一脸不解。
原夫人抿了一口村民刚送过来的的山泉水煮泡的茶,水很甜,不过,不适合此茶。眼里目光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你不如去打听打听那另一批客人是谁。”
“对啊,我怎么就忘了呢,旁边的屋子里好像还住这人呢。”
村长安排的几间房是平常村里人不住的房子。位于村子较南边,正对着那北边的龟趺山。原夫人和亦荷一间,卢子卿一个人一间。而对面也还有几间房,若是照村长说的,有两批人,那么他们也会被安排在对面才对,原夫人感觉的到,对面房子有人,却未曾露面。刚才几个人住进来这么大动静,加上陆续有村民送东西,是他们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不想打招呼,还是,故意躲着?
她不得而知,所以才不得不小心一点。正思索间,卢子卿推门进来,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仿佛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子卿。”原夫人盯着他那张表情怪异的脸:“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亦荷也凑了过来,调侃道:“你脸色这么这样难看,莫不是遇到山神了吧。”
卢子卿看着夫人,嗫嚅着,不知该怎么说。亦荷是个急性子,她轻轻地拍了他一巴掌,“回神啊,你到底怎么了?”
“他,我看见他了。”
“谁啊,你倒是快说啊。”
“叶起涟”这句话不是卢子卿说的,而是原夫人说的。原夫人又给自己到了一杯茶,自顾自地喝着。
亦荷看向卢子卿,卢子卿则重重点了点头。亦荷倒吸一口凉气,叶起涟就是她们口中的“花狐狸”。也对,能让他这种表情的家伙也非那个妖孽不可了。
当初卢子卿和“花狐狸”在泸州相见之后就有了一段无法描述的孽缘,按照当时卢子卿的反应,他是在看到叶起涟第一眼就爱上他了,即使他们都为男子,但那个叶起涟漂亮的仿佛就是个女子。更可气的是,那家伙还不是个人,他就是个修炼了几千年的不知从哪个山林里跑出来为祸人间的妖狐狸。想到这里,亦荷就恨得牙痒痒,那只狐狸性格很烂,当初不知被他捉弄了多少次,偏偏就这个卢子卿大傻子死心塌地的喜欢他,还唯命是从,就因为这样,卢子卿在追求的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变着法儿地被叶起涟折腾。经常睡到半夜就被叶起涟踹醒,闹着要吃东市的叫花鸡,卢子卿就乖乖地冒着大雪大晚上去人家店门口拍门花重金做叫花鸡,时常被店主骂骂咧咧的赶出门,等到买回来,那狐狸爷便二郎腿一翘,说不吃了,又要西市的汾酒,那小子便也屁颠屁颠地跑着买酒去了。
亦荷时常看不过去,与叶起涟理论几句,无奈人家根本不搭理她,更可气的是卢子卿那见色忘友的胳膊肘往外拐的混蛋还在一旁帮着死狐狸说话,气的亦荷摔了不少桌子椅子。要不是老祝拦着,她早就就冲过去,把那狐狸拔光了毛做狐裘大衣了。
“那他主子也来了。”这不是问句,是肯定句,原夫人摩擦着手中的茶盏对子卿说。
“嗯,是的,他们就住在对面,我刚才去喂马的时候看到他们。”说起叶起涟的主人叶声,卢子卿的脸色好多了。当时自己正在喂马,思绪又飞了出去,突然听到背后的那熟悉的声音,当时就吓得手中草料都掉了。叶起涟站在不远处望着他,笑吟吟的,眯着眼。叶起涟经常都是眯着眼的看任何事物,他一袭青衣,面若桃花,就像两人第一次见面一样,那么美丽,带着妖艳的美丽。他随自家主子路过此地的事也是叶起涟告诉他的,说是主子突然兴起,想来采采风。
“采风?”亦荷冷笑一声,对此嗤之以鼻。叶声不是什么善茬,跟自己主人有嫌隙,双方见面经常不对头。亦荷性子直爽率真,平时最不喜欢那些肠子在心里不知绕了多少圈的人。叶声为人谨慎狡诈,表面上对人总是一副春风拂面的样子,所以总会给人留下第一好印象,当初自己也是被他那副谦谦君子的假象给骗了,要不是主人和子卿来的及时感到,她这条小命差点就交代在镇山塔里。
主人嘱咐过以后遇见叶声要离远一点,特别是夫人,一定要和叶声保持距离。于是,亦荷便难得的听话,当上了乖宝宝,在街上遇见叶声都绕着道走。可这次,那对讨厌的主仆就在对面不过几步距离,这回是怎么也躲不了了。亦荷无奈地长叹一声,只希望明天早点到,一行人早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当夜,山中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的瓦片上,水流顺着屋檐不停落下,不一会儿就在低洼的院子中形成一个个小水坑。珂亦荷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事:卢子卿的失神,这个怪异的村子,对面不远处的主仆,更糟的是这看起来不打算停的大雨,怎么也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不停地催眠自己。渐渐的,她听到从雨中似乎传来一阵不似真切的呜呜的哭声。她坐了起来,侧着身,屏住呼吸,努力去确认这个声音的方向。亦荷听力极好,即使在这大雨中也能辨别出不同声响,这是她的看家本领。果然,这个声音确实存在,好像是从不远处的村子南边传来的。
亦荷白天进村的时候扫了一眼村子,村子不大,东边是进村的大路,北边就是村里人所祭拜的龟趺山,村民大多住在西边,那里有不少口井,一看就是村民为了日常生活所需而开挖的。而南边人家较少,多是田埂,只有几户人家的房子,在傍晚时冒出阵阵炊烟。
这样看,那哭声似乎就是来自南边。这就奇怪了,这哭声很杂,好像不只有一个人在哭。他们莫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为何要挑在这个时候,深更半夜的集体痛哭呢?
“丫头。”原夫人的声音从另一张床榻传来。
“夫人,你也听到了?”
“嗯。哭声,至少两个,有男有女。”原夫人冷静的说出自己的分析。
“夫人。”亦荷转过身,面朝夫人“你说这个村子到底出什么事了?”她的语气有些无奈,这种过路借宿还要碰到怪事的几率恐怕也只有我们才有了。
原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学作原先生的口气缓缓道:“你个多嘴的丫头,此事与我们无关,明早上路,不要生事。”有板有眼的,甚是相似。
“噗。”亦荷哈哈大笑,夫人模仿的实在是太像了,她仿佛又看到自己家先生那张古板的脸。说起先生,不知先生现在在做些什么?老祝在做什么?还有,阿花,那只贪吃的狗又在做些什么?
想到这些,她的心情一下子轻松多了,明天上路,不足五天就又能够回家了。等到了家,她一定要去“仙客来”猛搓一顿,犒劳犒劳自己这几天在外因受颠簸而没能好好享受的肚子。
渐渐的,她沉沉地睡去,窗外的雨下的越发大了。
此时,她不知道,对面的屋门打开了,一个青衣从房中走出,那个人朝自己房间注视了许久,便转过头,冒着大雨,走向了卢子卿的房间。
原夫人听到卢子卿的房门打开,又关上,之后便是一阵衣服布料的摩擦声。她翻个身,面朝木墙,到入睡时唇边还带着无法捉摸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