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中韩非的游戏仓是新沪最绝望的地方，仓外挤满了死人。

现实里韩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房间里站满了活人，只是这些人带给他的感觉还不如死人亲切。

大脑飞速运转，韩非在零点几秒钟内便冷静下来，刚才人们说的话语浮现在脑海当中。

“匿名讯息？举报？黑盒拥有者？资料传送？”

“我的房间周围住着警方便衣，还有杜静的亲信陶助理，这些人如果不是掌握有能够说服警方的证据，根本不可能进入我的房间。”

脑中闪过几个片段，韩非想起自己上次帮助深空科技运送资料，把浅层世界里的情况带给深空科技。

当时白盒里的信息被下载到了他的游戏仓内，应该就是这一步导致他被深空科技察觉。

其实韩非当时决定传送信息时，就已经做好了暴露的准备，他只是没料到梦会先下手为强，通过种种方式，似乎要把他给塑造成一个超级罪犯。

很短时间内，韩非便做出了一个推测，梦不仅在深层世界发动了进攻，还在现实里布置下了陷阱，那个恶毒的鬼不准备给他留下任何活路。

“韩非，不好意思，你可能需要跟我们走一趟，这件事涉及四百万人的生命。”警局的人也在，他们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为了抓捕韩非，正相反他们是想要保护韩非。

为防止韩非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警方还把韩非最熟悉的厉雪调了过来，让厉雪全程护送韩非。

“为什么所有人都无法下线？就他可以？”

“这个房间太可疑了！根本不像是一个演员的屋子！”

“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韩非没有理会周围那些人，他将二号给的名单和资料转载进自己的手机，然后拆下各种线路，抱起沉重的游戏头盔，走出了游戏仓：“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离开，接受调查。”

“全部人退到警戒线以外！二组、三组开路！准备转移目标！”

警笛声响起，老城区道路被封死，等那些来自不同公司的专家和相关人士离开后，厉雪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整套伪装服。

“怎么？你想让我潜逃？”韩非接过那套为警方便衣设计的衣服。

“还有心思开玩笑呢？伱知不知道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你就从天堂跌落进了地狱，以前人们有多喜欢你，现在感觉被欺骗的他们就有多恨你。”厉雪低声和韩非交流，亲自帮韩非换上衣服。

“以前我也没觉得别人有多喜欢我，另外我也从没欺骗过谁。”韩非脱下的衣服被旁边一位警察换上，对方蒙住了脑袋，跟随两位警察离开。

等他走后，另外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察从旁边几个房间走出，他们的穿着打扮和普通警察不一样。

“深空科技那边刚收到举报信，内容都没有公开过，网络上便开始大面积针对你，舆论在一夜之间转向，背后肯定有什么东西在操控。”厉雪和领队的警察简短交流过后，直接打开了配枪的保险：“你和新沪警方关系密切，是我们最看重的证人，网上也普遍认为你是我们的线人。在这种情况下把你塑造成超级罪犯，不仅能将你置于死地，还可以毁掉新沪警方的威信。有动机去做这些事情的，除了三大犯罪组织外，我想不到其他人了。”

“看来你们很清醒，我还以为你们不会信任我。”韩非换好了衣服：“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稍等，今晚三大犯罪组织有可能会做出针对你的行动，他们突然间就好像疯了一样，彻底改变了目标。”厉雪看着通讯装置上的时间，默默等待侦察队员的报告。

几分钟后，厉雪仍旧没有收到回应，她顿时感觉不妙：“马上联系二组、三组！运送假目标的车辆立刻掉头！”

她刚说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街道上响起！

连续几声，直接将公寓玻璃都全部震碎。

顺着窗口朝爆炸的方向看去，烈火冲上夜空，外面的一条街几乎都被点燃了！

通讯器里没有任何回应，只能听见火焰烧灼传来的可怕声响。

看着远处被点燃的街道，韩非想起自己获得游戏头盔的第二天，购买头盔的那条街就被烧了。

“如果我刚才上了车，现在身体估计已经和车辆一起被烧化了。”

第一次在现实中和死神擦肩而过，韩非内心却没有感到恐惧，他早已习惯了死亡。

“不能在这里久留！分两组出发！”剩余的警察将韩非带到楼下，小区大院里有一半车辆都是警方安排的，他们在这里有很严密的布控，那些犯罪分子也正是因为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所以才把爆炸物隐藏在外围街道上。

坐上警方的备用车辆，他们开出火海，飞速离开。

大火蹂躏着街区，惨叫和激烈的枪声在身后响起，三大犯罪组织和梦的信徒开始与警方正面交火，所有人都好像疯了一样。

“在我进入游戏的这段时间里，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韩非向厉雪询问，但对方却微微摇头，给了韩非一个眼神。

顺着厉雪示意的方向望去，韩非发现这辆看似普通的车内安装有全方位的监控，以及最顶级的安保防御装置，这辆车就像是一个能够移动的牢笼。

车窗不透光，看不见外界，但韩非记忆力远超常人，五感也十分敏锐，他脑中浮现出老城区的道路图，一点点确定自己的位置。

枪声和爆炸声逐渐消失，韩非也被警车送出了老城区。

一个小时过后，车辆停止，随后韩非感觉车辆在缓缓下降，仿佛整辆车都被送进了电梯里。

车窗外面传来密码验证的声音和整齐的脚步声，接着车门被打开，两队穿着特殊制服的安保人员守在车辆四周，将拿着游戏头盔的韩非围在中间。

经过两次安检之后，韩非和几名警察被带入一条长长的金属走廊，走廊尽头是一部电梯。

“33层。”

厉雪的通讯器里传出了她领导的声音，在全员完成身份验证后，电梯才启动。

等电梯门再次打开，几位警察和韩非来到了最终的目的地，一个巨大的会议室。

这里应该是智慧新城某栋建筑的内部，一个只有真正掌权者才能进入的地方。

“那是你的位置。”

灯光全部亮起，无死角映照着每一个角落，会议室内已经坐满了人，他们当中有很多都是普通人只能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

不止是深空科技和永生制药，受到这次危机影响的领导几乎都到场了。

四百万玩家被困，刚开始他们豪言壮语，立下了四十八小时内完成救援的军令状，现在已经好几天过去，情况非但没有好转，还在不断恶化，每天都有大量玩家脑死亡，希望变得愈发渺茫。

梦和它的信徒本来就擅长玩弄人心，在绝望开始蔓延的时候，它们不择手段激发普通人心里的负面情绪，一步步颠覆城市。

在这样的危局当中，新沪的巨头们突然得知韩非可以随意退出游戏，还有三大犯罪组织的人配合舆论说韩非就是策划一切的超级罪犯，所以他们当然会不顾一切将韩非控制住，因为韩非就是最完美的替罪羊，他是“邪恶”和“正义”之间交易的一个默契。

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韩非将游戏头盔放在桌上，扫视会议室内的一位位大人物。

他们是这座城市的管理者，是被时代选中的幸运儿，他们每个人的经历都能写一本成功学的畅销书，很早以前也是他们背叛了傅生。

“韩非，我叫孔天成，我们以前曾经见过，但我没想到我们之间的重逢会是这样一种形式。”深空科技《完美人生》总负责人孔天成缓缓起身，短短几天时间，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完美人生》出现这么大的问题，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见韩非没有回话，孔天成打开了会议室的虚拟投屏：“我们查过了关于你的所有信息，你六岁之前的资料被永生制药销毁，警局里关于你的特殊档案被你的老师销毁，你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投屏上开始出现非常可怕的画面，那是韩非协助警方破获的一件件凶案，这些凶案大多和蝴蝶有关，但匿名举报者将韩非认定为蝴蝶，并提供了很多所谓的“证据”。

举报者认为韩非才是蝴蝶，他这么做是为了洗清自己嫌疑，也正因为韩非自己是蝴蝶，所以警方直到现在都没有成功抓捕蝴蝶归案。

那些虚假的证据编造的非常真实，其中甚至包括受害者生前的一些录像和语音，他们没有说出韩非的名字，但所有一切都在往韩非身上靠。

这些手段普通人根本做不到，只有不可言说的梦才能完成。

“你的公民危险判定数值永远为零，你总是能够先于警方抵达案发现场，你甚至还能通过网络上一些零碎的信息确定凶手，仿佛很早以前你曾在案发现场出现过，亲眼目睹了凶杀一样。”

孔天成还算冷静，但会议室内的某些人已经承受不住压力，变得极为急躁，他们触发自己面前的个人投屏，让韩非也看到了“公民”的愤怒。

在某些有心人的引导下，曾经被视为警方线人的韩非，成为了引起混乱的暴徒首领。

他们有板有眼的分析着，即使那些真正被韩非帮助过的受害者家属想要站出来说话，也会被一群丧失理智人嘲讽辱骂，他们认为那些受害者家属拿了韩非的钱，早已忘了初心，又或者觉得那些受害者家属也是演员。

他们表现的仿佛比灾难亲历者，更加了解灾难本身。

风暴来袭，清澈的湖水被搅浑，梦第一个撕裂的就是韩非在现实里的民心。

四百万被困玩家的家属也希望韩非能够给出一个答复，他们想要弄清楚，为什么只有韩非可以退出游戏，这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关于韩非的“秘密”被匿名者暴露出来，大多数人对见义勇为的桥段不敢兴趣，但他们喜欢看到曾经的见义勇为英雄居然是杀人狂魔这样离奇的剧情。

曾经拥护韩非的舆论基石被毁，感觉被欺骗的人们甚至跑到警方网站的公开表扬栏里留言攻击。

梦这么做压根不是为了保护那些市民，它是希望韩非看清楚，看看自己拼命保护的是什么东西，梦真正想要的是让韩非开始动摇，激发韩非内心的毁灭欲和绝望。

你想当英雄，那我就把你变成人见人骂的恶魔。

你想要保护那些普通人，那我就让那些普通人把你狠狠推开。

这个时代的人们很容易愤怒，当新沪陷入危机后，急躁不安的灵魂也急需一个发泄不满的地方，不必在乎真相，只是需要一个靶子。

没有人会为韩非说话，警方全力和三大犯罪组织对抗，正用一位位警员的生命保护这座城市，但他们也是被攻击的对象。

受到严重影响的顶级大公司更不会专门为韩非辟谣，他们自己也不清楚真相，而且他们需要有人来转移民众的怒火，韩非简直就是最好的人选。

三大犯罪组织把韩非逼到了“祭坛”上，如果后面真的无法救出四百万玩家，那些大公司可能会顺势给韩非放血，转头去跪拜梦的神像。

“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所以我希望你能说实话。”

孔天成皱着眉，利用权限关掉了私人投屏，偌大的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看向了韩非。

双手放在桌子上，韩非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他淡淡的开口。

“我有做过一件伤害无辜者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