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被告人崔浩到庭。”安黎旁边年轻的审判员向保安发出了指令，安黎已经忘了多少年没有审过案子了，她当上司长后一直在做监察司的行政与人事任免工作，上次审的案子还是监察司提起的对长孙策渎职进行控诉的案子。她怀念这里的一切，木质地板发出了气息，法槌握在手里的感觉，这把法槌自从集团建成后一直在这里，她被调到监察司之后经常用它审判嫌疑人，她很清楚它的重量分布，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它的重心在哪里，它敲击的声音还是这么的清脆，这一切让她感觉非常舒服，这就是她的王国，自己就是这里的王。

崔浩被两个黑制服保安带到他“专属”的木栅栏围成的小空间之后坐了下来。

安黎用威压性的眼神注视着他，先是提了几个核实他信息的问题，紧接着就介绍了在场参与法庭审判的人员，然后就是繁琐的告知权利，提醒义务的过程，这一系列流程走完之后，便由成梦向他宣读起诉书。

“经依法审查查明：被告人崔浩与被害人塔吉乌克不存在任何关系，灾难后五十五年八月二十八日上午九时许，崔浩在总部内标号为一的电梯内用一把匕首杀害了塔吉乌克，经法医鉴定，塔吉乌克符合失血性休克死亡。请向案件参与人展示证据。”

紧接着保安推来了一块显示屏，屏幕上一一展现出那把带血的刀，证人证言，被告人的供述和安保处鉴定科提供的证据以及现场笔录。

“本司认为，崔浩与塔吉乌克在电梯的时候将其用刀捅伤，直接导致了塔吉乌克死亡的结果，根据法律规定应以故意杀人罪对其进行判处。”成梦把起诉书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好让所有人都听清。

“被告人崔浩，你对起诉书指控的罪名和事实有无意见？”安黎虽然很久没有坐在过审判长的位置上了，但是嘴里这一套词还是熟练的很。

“无意见。”崔浩的回答干净利落，不像其他的犯人，多说很多自己苦处，颠倒是非，博得同情。这一回答令闾丘文满意，他心里默默想着终于有一件事顺自己的心了，但他没注意到旁边的慕容雁脸上也露出了难以被关注到的微笑。

“下面进入控辩双方的询问过程，发问不得带有任何诱导性语言，首先由控诉人对被告人崔浩进行询问。”安黎看了成梦一眼，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作为控诉方能力最强的人，成梦自然承担起了大部分工作。只见她从座位上站起来，迈开穿着白裤子的长腿走到崔浩旁边，面对他没有任何表情。“你是在塔吉乌克之后进入电梯的吗？”

“是，我跟在他后面进了电梯。”

“你是科研处的处长，你去资金部干什么？”

“我去资金部报账。”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借着报账的名义去找塔吉乌克然后趁机将其杀害？”

“可以这么认为。”崔浩承认的相当随意，好像说的不是他自己的罪行，而是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犯的罪。

“那看来你是蓄谋已久啊。”成梦看了一眼安黎之后转过头来继续问道：“你那把刀是一直带在身上的吗？”

“是，那把刀我一直带在身上，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用的到。”崔浩顿了一下，“但是那把刀不是我自己的。”

“哦？那是谁的？”

“是.......”他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脆生地说：“是巨树公司齐一树给我的！”他说的相当有底气，在场的所有人都很震惊他念出了这个名字。

屏幕后面的齐一树则是目瞪口呆，一脸难以置信地表情指着手机里崔浩那张脸大声喊：“放屁！胡说！胡说！”

成梦也有点迟疑，因为口供里面根本没有齐一树，崔浩临时改口供了！“他为什么给你刀？”

“指示我杀塔吉乌克啊。”

“为什么你的口供里没有这一条。”

“因为他财大势大，我在监守所不敢说，只能在这里说。”崔浩换了一副嘴脸，变得受委屈起来。

“他为什么要指示你杀塔吉乌克？”

“因为我们两个干的脏事被塔吉乌克发现了。”

“什么事？”

“有关经济问题的事情。”

“等等！控方所提的问题与本案无关！”那个秃顶的律师拍桌子打断了成梦的问话。

“辩方律师安静！其所提问的问题与本案有关，你如果再次破坏纪律就要被请出法庭了！”安黎敲了敲法槌令他安静下来，“控方你可以继续你的发问。”

“可以在这里详细叙述一下吗？”

“我的妻子和齐一树的妻子在同一家教堂做礼拜，两个人本来就认识，齐一树就通过我们的妻子向我传话，要我和他合作干点大事。因为他厂子最近效益不好需要一笔钱来周转，我又恰好在科研处和资金部关系比较紧密，所以要我从科研处偷一笔钱出来给他，作为报酬，他给我百分之五的股份。”

闾丘文听到这话脸色变得铁青，牙被咬的吱吱响，脑子里面不停地发问：“他为什么要把齐一树供出来呢？！”这是他最没想到的结果，现在一切都脱离自己和公孙胜的控制了。公孙胜也没想到慕容雁做得这么绝，她干的事情太过激了，本来他们董事之间的斗争都是比较平稳可控的，她这一手起伏跌宕的计策把习惯传统斗争方式的闾丘文和公孙胜打得措手不及。

“详细说说你是怎么做的。”

“我在杀塔吉乌克的前三天等所有人都下班了之后进资金部开了塔吉乌克的电脑，因为他负责季度报账表，所以各个企业交上来的钱都暂存在他电脑的系统里面，我就随便打了个理由然后把钱转到自己账户了。”

“我这里有一份他账户的流水记录。”成梦回到自己的位置从文件夹中拿出了三泽川收集的证据，把它呈递给合议庭。安黎几个人看完后没有否定，继续让崔浩说下去。

“然后我就去证券交易所，用这笔钱以投资的名义买了巨树公司的股票。”

成梦这次没有说话，跟刚才一样把她和三泽川从证券交易所调来的资料交给了合议庭，安黎把那张A4纸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每一个字好像都被她反复审视，即便这样她也没有从里面挑出什么错误。其他两个审判员看过后，也都说没有问题。这份材料也被当成证据收集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要杀塔吉乌克呢？事情不是都干完了吗？”成梦随即发问道。

“因为他发现了，我本来把记录都删掉了，可是没删干净，他就发现我把钱转到自己的账户了。他私下找到我说只要我把钱还回来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给了我三天的期限。最后一天他以为我来是还钱的，可是他发现我没有这个意思后就要去监察司举报我，我没办法跟着他上了电梯，然后抽出刀来杀了他。”

“你为什么不还钱呢？你把他杀了不还是什么也得不到吗？”

“我想过还钱，可是那时候钱已经进了齐一树的口袋，我让他给我，他搪塞了三天！三天！我去他们公司楼下堵他，他叫保安把我赶走！我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就只能杀了塔吉乌克。”崔浩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用手掩住脸，开始在法庭上嚎啕大哭起来。

安黎看被告人情绪失控，拿起法槌敲了几下说道：“休庭半个小时，先把被告人带下去平复一下情绪。”话音落下，人们纷纷退出法庭给自己喘口气，里面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慕容雁也走出去了，旁观席只留下了闾丘文和他的狗，他把手里的狗绳攥得很近，绳子在手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成梦没有跟着其他人回监察司休息的地方，而是去了证人的休息室找三泽川。当三泽川正心急如焚等待结果的时候成梦进来了，她看到成梦两眼直发光，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证据都用上了吗？”

成梦想到的场景，回答说：“都用上了，他把齐一树供出来了，而且那些证据都连在一起了。”虽然过程很顺利，但是她却觉得似乎这都是安排好的，这案子顺利的有点过头。

“啊？齐一树？这件事跟他有什么直接关系吗？”三泽川想起了自己和齐一树的联盟，慕容雁对于背后帮助三泽川的人也能猜个十之八九出来，既然齐一树都通过自己向她示好了，她怎么还会要致他于死地呢。

在外面休息了一会儿的慕容雁看到安保部的车从远处的大道上过来就知道是唐德胜来汇报信息了，她莞尔一笑，不禁在心里感慨起来：“齐一树啊，谁让你站错了队，你终究还是公孙胜和闾丘文的人，就算再怎么向我示好也改变不了你的身份。我让你风光了几年也算是对你在斗争中所做贡献的回馈了。现在开始你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她是这么想的，可是闾丘文和公孙胜还需要这个人给自己办事，要是抓了齐一树就相当于打死了自己在自营企业的话事人，打断了自己的一条腿。

“各位请回到座位上，休息时间结束了。”保安向门外的众人喊话。

慕容雁在人群最后看着唐德胜从车里面向着门口跑来。

“庭审继续！”安黎把法槌敲得当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