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到底有多强大这一点我见过太多太多的例子，心里十分的清楚，可是当病毒真的开始在我身上起作用的时候，还是觉得以往那些自以为的清楚真的是不清楚。

和生病不同，病毒在你身上蔓延产生控制你的身体乃至你的思绪整个过程其实自己都是有感觉的，只是自己对它毫无办法，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那一觉睡醒之后我就开始出现高烧不退的现象，这个以往生那个重病的时候也曾经出现过的情况现在却让我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那时候起码还能知道难受或者疼痛，而现在整个人只觉得麻麻的，哪里都是麻麻的。

那种感觉说不上难受或者多么痛苦，就是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陷入到某种状况中...头脑清醒的时候我知道，一旦彻底陷入那种状况中，其实就意味着病毒彻底占领身体。

如同一滩烂泥一般，整个人基本上已经彻底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偶尔清醒几分钟，见到书音在我旁边，立即跟她交托，反正她以后也没有地方可以去，我希望如果可以的话她能跟陈洺一起回去武汉庇护所，偶尔有时候间的话...替我照顾照顾孩子。

书音一边抹眼泪一边责怪我说话不吉利，但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我的视力已经只能看清楚坐在自己眼前的人，所以我说话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房间除了自己面前这个人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人在。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没人会跟一个快要死去的人计较。

锁天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几乎拼劲全身的力气抓住了他的衣袖，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太可以控制自己的舌头，那种麻木感已经到达了面部：“锁天...你...你上次说的可以...可以救我，我很感谢...可是不要，不要救我，我已经没有希望了，不要再因为这样的我...害你们去...冒险...你也有孩子...有妻子...告.....告诉陈洺，不...不要救我了。”

锁天看着我的眼神不停地再晃，挂进了从没出现过的温和，任由我抓着他的衣袖，锁天点头：“我知道了。”

其实...从锁天说出可以救我那句话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绝对不让那一天出现，因为他当时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可想而知，这次如果他们想要救我，恐怕要付出相当相当沉重的代价。

我不想再看到那样的画面，如果再有我在乎的人为了我这条烂命而送了性命，那么过后的自责又有什么用？

在我自知时间不多的时候，小五仍旧没有出现，我想告诉她，并不是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意让出陈洺，那是陈洺自己的选择，以后我尘归尘土归土根本管不到这些，只是她许多事情的做法都太过自私了，我还有两个孩子，没了我以后陈洺就是他们的唯一，我怎么能让她那样的人当我孩子的后妈。

我承认这样有些自私...但是这世界上太多太多的事情不是因为同情就能让步的。

我已经没有时间再等小五出现，所以字句艰难的跟书音说了这些，希望她能替我传达。

书音看着我，听完后点头：“我会告诉她的，何默你不要想这些事情了，小五...她自己的路自己知道怎么走。”

周围都迷糊了。

隐隐约约之间，周围似乎亮了很多，恍惚中我看到了床边站着许多熟悉的人。

哥哥和外婆，他们两个脸上都洋溢着温和的笑容，哥哥站在床边，对着我挥手：“默默，好久不见。”

我呆呆的看着哥哥的脸，陌生又那样亲切熟悉，突然之间有些想哭，可是没有眼泪。

就在这时候，耳边传来了陈洺的声音......

他在轻声喊我的名字。

哥哥笑：“去跟他说说话吧，我跟外婆在这等你。”

我不舍的看了眼哥哥和站在哥哥身旁的外婆：“你们不要走，我一会就回来。”

哥哥点头：“去吧。”

微微睁开眼睛，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我觉得疲累万分。

陈洺将我抱在怀里面，他抱的很紧，贴着我的脸，脑袋垂的很低他还在喊我的名字，和梦里一样温柔的声音：“何默...何默别睡。”

我眯着眼睛，觉得累极了：“陈洺...我...我好累。”

陈洺摇头：“不，何默，不要睡。”六个字，陈洺哽咽了两次才说完，有眼泪掉落到我肩膀处，滚烫的。

心突然很疼，我想伸手摸上陈洺的脸，可是根本办不到：“别哭，陈洺...你哭了,我就...舍不得走了。”

陈洺将脸紧紧贴着我的脸，终于哭出了声音，他哭的可怜极了：“何默我求你，我求你了，你别走。“

”陈洺...“只喊出了他的名字，我再没力气说出多余的话。

大片浓稠的黑暗开始在面前蔓延......快速而悄无声息。

那黑暗让我无力抵抗，却也并不恐惧。

大脑比蔓延的黑暗更快的混沌，我开始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自己遇到过什么，发生过什么...甚至自己在经历什么.........

只觉得那黑暗蔓延包裹住自己的时候，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在我准备沉浸在那黑暗中的时候，远处似乎飘来了什么声音，那声音让我觉得十分熟悉，可无法分辨...仅仅就是一瞬间，黑暗彻底包裹住了我...

陈洺.......对不起，直到最后，我都没能跟你好好说句再见。

何默死了。

真的死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安静的在陈洺的怀中去了。

在她死后，敏博士快速的来给她注射了某些东西，原本应该会尸变的她并没出现任何变化，整个人就好像熟睡一样，躺在陈洺的怀中，乖的根本不像她。

何默的离去几乎要了陈洺的命，他抱着何默的尸体哭的根本说不出话，锁天站在他旁边默不作声的陪着他，在敏博士给何默注射了那让她彻底不会再站起来的东西时，锁天上前揽住了陈洺的肩膀，陈洺只在这个瞬间对锁天说了一句话。

他说，锁天，怎么办？何默没有了。

第一次见陈洺的时候，是和何默一起带着老大他们几个在那铁丝网外面，那时候的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树下，身旁花瓣飞舞，他美的那样静逸，洁净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何默一定很爱他，两个人孩子都那么大了，她看向陈洺的眼神中还能挂上满满的惊艳。

在船上的时候，何默有一次喝多了，曾经抱着我的肩膀对我说：”书音，你知道么？我好爱好爱陈洺...我怎么会那么爱他？？爱是什么？奇怪不奇怪？我不知道爱是什么，却知道自己那么爱陈洺。“

何默那么爱的陈洺，此刻抱着何默的尸体根本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事情，他一直哭，一直哭。紧紧贴着何默早已经没了温度的脸，那张脸再也不会笑，不会睁开眼睛，不会甜甜的或者小心翼翼的喊陈洺的名字。

不忍心再看下去，书音从房间离开了。

高羽站在外面，背手看着外面安静的院子。

察觉到书音靠近的脚步，高羽侧了下脸：“何默，会醒过来的。”

书音不明白：“你怎么知道？”

高羽摇头：“我不知道，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