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话，远处突然有脚步声响起，卫维安一时警觉。

“是高手。”他说，“这么近我才发现，可见……”

夜色中，有人走出了树林，来到两人近处。

那十一看到那人，就一脸惊喜：“简生先生？”

来者正是简生。

他看了看卫维安，然后冲那十点头：“我看这边有大动静，就过来看看。原来是你。”

“这就是你提到的简生？”卫维安低声问。

那十急忙点头：“我来介绍，简生先生，这位是卫维安先生。”

简生并不上前，只是冲卫维安点头致意，卫维安也是如此。

“幸会。”两人异口同声。

“你比从前又强了许多。”简生看着那十说。

“刚刚开了中……”那十比了比胸口：“中间这边的混沌宇宙。”

“恭喜。”简生说。

卫维安也向那十道了声恭喜。

“您没能等到守门人吧？”那十问。

简生不置可否，问：“核武危机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那十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抓到了卓伯塔，没想到对方还有一步暗棋。这步暗棋太恶心了。”

“那是天下无敌的暗棋。”卫维安也忍不住说。

“真有这样的天下无敌，他们早怎么不用？”简生觉得两人是故意夸张。

卫维安将毒使的事简单说了说，简生一时称奇：“竟然还有这样的异能？嗯，确实天下无敌。要是让我碰见，我也没办法对小婴儿下手。”

这时空中有一声爆破音传来，接着，薛斯诺出现在空中落了下来。

他先是一脸警惕，等看清那个陌生人似乎是在跟那十和卫维安聊天后，就又放松下来，嘿嘿一笑：“别怪我来得晚，我是接大家伙儿来着。”

说着一松手，一众人一下出现在周围。

简生望向柳依稀，微微皱眉。

“哎哟！”柳依稀看到他，眼睛一亮：“好家伙，你可终于舍得出来见我了。”

那十急忙为双方作起了介绍。

简生冲众人点头致意，然后说：“我来这里是要找那十。跟别的人无关。”

“你什么意思？”柳依稀大怒。

简生不理他，冲着那十一招手，向远处走去。

柳依稀生气地嘀咕：“无情无义！枉我这么多年无私的付出……”

那十急忙跟上简生，因为简生有言在先跟别人无关，所以大家都没有跟过去，而是聚在一起，问卫维安方才的详细情况。

那十跟着简生一直走出了差不多一公里远，简生才停了下来。

“你又有进步，这很好。”他说，“我正有些心得想跟你交流，还怕你能力不足，不能领会。”

那十眼睛放光：“您又有什么新的想法了？”

“也无非就是阴阳。”简生说，“我一直在思索你说的，光明是一事，黑暗也是一事，二者各有各的阴阳。这话是不错的。你拥有的黑暗力量，本身就是一种独立的力量，如果协调其中的阴阳，也许可以自黑暗中生出无穷多的可能来。就如同宇宙的本质是黑暗，万物自其中诞生一样。”

那十急忙点头：“我倒是能说出一套理论来，但如果让我将这理论化成具体的力量，我是没什么头绪的。”

“你本来就可以使用这份力量。”简生说。“你眼中有黑暗，时常出现。”

“那跟我的精神力量有关。”那十说。

“我针对你的特点想了很久，想出了一些将这份力量具体化的办法来。”简生说。“想得不是很周全，你自己感觉一下吧。”

说着他抬起手，手中升腾起一道道黑气，被他揉来揉去，化成了一个黑色的圆球。

那是单纯的黑，不掺半点白。

夜色与之相比，似乎都要淡了许多，只能称之为“浅黑色”。

简生直接将这团黑球丢给了那十，那十下意识地接住，只觉入手极是沉重。

刹那间，黑球直接化成液体，渗入了那十的身体。那十感觉全身上下突然间一重，接着直接就摔倒在地，将地面砸出一个人形大坑来。

“是你的话，应该可以挺得过去。”简生说着，负手走到一边。

那十感觉有巨大的力量压在自己身上，将自己不住压向地下，他骇然发力想要站起，但一与这股力量对抗，就觉得全身骨肉都要被压扁、压碎，说不出的痛苦。

他急忙再伏下，不与之对抗，但如此一来，自己下沉的速度就更快，转眼之间竟然沉下了几百米深。

他一时惊恐：这么一直沉下去，不是要沉到地心？

地心的高热不把我活活烧成一股烟才怪！

他知道不能如此，所以奋起抗争，向上挣扎，用上了自己能用的一切力量。

但与那股可怕的压力相比，这些力量都太渺小。他越是挣扎，那压力就越大，他就越感觉痛苦，仿佛自己正被千刀万剐。

他全身浴血，将他染成了一个红人。他痛苦地大吼长嚎，奋力向上，好不容易才勉强止住了下沉之势，但想要成功升起，却难如登天。

简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是你的话，应该可以。”

这算是鼓励？

那十咬牙切齿，全身猛地发力，一跃而起十几米。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骨头仿佛是挣脱了自己的皮肉单独脱离而出一样，痛得他几乎昏死过去。

“不能硬来啊。”简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废话，你以为我想硬来？我倒想软来，可怎么软呢？

那十再度被压了下去，一气被砸落了好几十米。

不能硬来……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模糊，迷迷糊糊中，情不自禁地在脑海中重复简生的话。

那是什么意思？

单独的黑暗……

黑暗也是一个事物，有着阴阳两面。

阴的一面是什么呢？是阴暗面？还是可以滋生万物的面？

阳的一面是什么呢？是光明面？还是可以毁灭一切的面？

正与反，对与错……这些有没有标准的分界？

是有的。

但有谁可以使用这些分界，准确地定义世间一切吗？

如果有，历史上不会有那么多冤假错案，不会有那么多受了委屈的英雄，那么多幸福一生的奸徒。不会有弱肉强食，不会有被人类吃掉的无数生灵，不会有被工业污染的天空大地。

如果没有，那么人类一切关于真善美的信念又算什么？

他想不清楚。

纷乱的脑子里，渐渐出现了无数的通道。那些通道错综复杂，他不知道哪一条能通向正确的目的地。

到底要怎么办？

蓦然间，他怔住。

他看着那些通道，突然想起了自己体内的经络。

十二正经之外，还有奇经八脉。这些通道构成了能量运转的路线，使能量在这路线之中奔流，于奔流之间，形成不同的力量。

不同的力量，其实本质是相同的能量。

能量也有正反两面吧。正的一面是为生命提供了继续的动力，是生发的力量；反的一面是爆发性的力量，是毁灭。

毁灭就是彻底的结束？

生发就是新的开始？

恶的生发，算是什么样的新开始？

旧事物的毁灭，不正是新事物出现的必要前提？

生灵倒毙于大地，身躯腐烂成泥，却滋养了一方大地，茂盛了无数花草。于是新生命得以诞生，新的轮回再次启动。

有毁灭才有新生，新生与毁灭是一轮回。新生未必全善，毁灭未必全恶。

无所谓什么正确的路，所有的路都可以通向目的地。

那么也无所谓一体的两面。既然本就是一体，又何必分什么两面？

可是……黑暗就是黑暗，不用去寻什么黑暗的阴阳？

那不等于说人类分化出的美与丑，善与恶，其实也可以混为一谈？

不对，有些不对。

混浊并不是真正的力量。

黑中有白，白中有黑，但又彼此分明。是对立，是统一，不是分化，也不是混成一团。

那十突然清醒了过来，然后发现自己一直趴在地上，并不曾下沉。

他站了起来，简生看着他，面带笑容。

“果然。”简生说，“是你的话，就没有问题。”

然后他突然出手，一道白气如狂流将那十卷入其中，那十眼睛情不自禁地眨了眨，就觉得自己是被卷进了一个白丝如缕的世界里。

这世界无边无际，只有不断流动的白丝狂流，忽然向他冲来，又忽然向远而去。

那十微笑，双眼里流动起丝丝暗影，体内冰与火的力量中和，冷与热相交织，举拳猛地一砸，轰然一响中，白丝世界消散。

毁灭之光在他眼里闪烁。

但这时，一道暗流又袭了过来，转眼将他包围。

那十抬手一抹，一道气流化成暗色，将他隐于黑暗之中。那黑暗中的暗流成为他的一部分，无法伤害到他。

他则直接透过黑暗，来到了外面。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简生点头。“或者是对立，或者是统一；或者是彼此伤害，或者是彼此融合。你慢慢琢磨，应该还可以演化出更具体的能力来。”

“谢谢您。”那十诚恳地说。

简生摆了摆手：“我要谢你。最近我一直在修炼你的内功体系，很有意思。”

说着，他转身而去，消失在黑暗中。

“您去哪里？”那十问。

简生没有回答，气息已经不见。

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那十再次郑重地鞠了个躬，然后向着大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短短的一公里路，他走了很久，似乎在思考什么。而当他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所有人都觉得他似乎与先前有所不同。

可那是什么不同，又有些说不清楚。

“这小子……”薛斯诺惊呼，“这么会儿工夫又变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