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一家不大不小的服装店前停下，司机扭头看着那十，一笑：“谢谢，一百元。”

“什么什么？”那九立时叫了起来，“这才多远的路，张嘴就要一百元？”

“超载懂不懂？”司机说，“我为你们冒了这么大风险，当然要有回报。”

那九不干，那十摆了摆手，拿出一百块塞给了司机，带着大家下了车。

“期待下次为您服务！”司机摆手告别，驾车而去。

“简直是抢劫！”那九忿忿地说。

“算了。”那十说，“反正我们手里还有个几万块。”

先前的冒险并不是白白浪费时间，除了让他们更多了解这个世界之外，还让他们小赚了一笔。

那些歹徒家里有个保险柜，那位助手被逼着供出了位置后，以为几个年轻人肯定打不开，没想到肖婷过去用手摸了摸，就在保险箱旁边开了一个洞，把里面的东西席卷一空。

正是有了这笔钱，一行人才能一路从伍克城从从容容地来到约城。

没能力的人遇到问题只会哀叹，有能力的人遇到问题……

抱歉，可能有能力的人从来都遇不到问题，因为那些问题在他们看来，根本就不算问题。

进入服装店，姑娘们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有导购急忙过来，帮着介绍。

姑娘们四散开来，那十则直奔柜台。

“罗醒先生在不在？”

“您是？”

“我是他哥哥罗觉介绍来的。”

“请您稍等。”

不久之后，有车开到店前，一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下了车。那十透过玻璃橱窗打量，发现他和罗觉的相貌很相似。不问可知，这就是罗醒。

罗醒有点激动，与那十见面后，直接将他请到了店里的办公室中。

“看你的年纪，似乎不大？”聊了几句罗觉的话题，确认这少年确实熟悉自己哥哥后，罗醒有些疑惑地问。

“是的。”那十一脸拘谨，仿佛是从乡下初入大城市的无知少年。

“我父亲和罗觉先生常打交道，是很好的朋友。”他说，“我不想再在乡下过那种日子，所以就求罗觉先生帮忙。他说您可以帮我们。”

说着，递上了罗觉的信。

罗醒认真地看过后，有点惊讶。

“你们没有合法的证件？”他问。

“是啊。”那十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我父亲是个古板的人，认为我们就应该像他一样，在乡下种田终老。所以他不给我们办证件，就是想让我们离了他就寸步难行。”

理由似乎很站得住脚。

罗醒犹豫了片刻，说：“我哥是为政府工作。很多很多年前，他开始执行任务后，就再没了消息。你说他是在乡下地方？具体在哪里？”

“这个……我不能说。”那十一脸为难，“罗觉先生说过，这是机密，如果泄露，大家都会有大麻烦的。”

“可是他却能随便和你们打交道？”罗醒疑惑地问。

“他也是闲得无聊，偷偷溜出来的。”那十红着脸说，“其实……其实罗觉先生愿意帮我们，也是因为我们知道他总是偷跑出来……”

罗醒恍然。

看来哥哥是有短处被少年握在手里，所以不得不帮忙。

但他又皱眉。

帮忙弄几个证件，这倒不是难事。因为哥哥的缘故，他也认识几个为政府工作的执法人员。

但罗觉的信里，还要求他尽力照顾他们，帮他们租房，照顾他们生活……

如果只是一个人也还好说，但这少年还带着四个姑娘。这么一大群人，你要我怎么照顾？

没错，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为我带来的，但那又怎么样？店发展到这种规模，靠的不是当初政府的扶持，而是我多年苦心的经营。

现在你一封信就弄了五个年轻人过来要我养，我要怎么养？

我又怎么养得起？

我也是有家的人，有老婆有孩子，都要我来养啊！

罗醒思前想后，点了点头：“好，既然是哥哥的交待，我一定会帮你们。你先出去吧，我打个电话，找人帮忙。”

那十急忙恭敬地行礼，然后退了出去，小心地帮他关好门。

但紧接着，就把耳朵贴在门上，运起内力，聆听屋里的声音。

“王警官吗？嗯，是我。我的店里突然来了几个少年，我想，他们或者是诈骗犯，或者是……”

屋里传来罗醒故意压低的声音。

那十猜对了。

他当然并不因此开心得意。

他推门而入，罗醒惊愕地急忙捂住话筒，生气地问：“你这是干什么？我正在……”

“有件事，方才没跟您说明白。”那十收起了乡下男孩的拘谨，冷冷地说：“先前我说的都是假话，因为怕说出真话吓着你。你最好先放下电话，听我说完，再考虑到底要怎么做。”

罗醒犹豫中，对电话那头说了句那几个少年已经走了，没事了，就挂了电话。

“罗觉在执行一项极机密的任务，机密到甚至不能对自己家人透露半个字。”那十说，“但他却让我知道了这秘密，现在你也可以知道——那任务叫‘世界门’，罗觉是守门人。我知道了这秘密，所以他才不得不受我威胁来帮我。你可以举报我，但要考虑好后果——我被抓后，会将罗觉的秘密说出去，到时我固然会被政府秘密处置，罗觉也会因失职而被处分。而你，因为也已经知道了世界门和守门人的事，所以一定会被政府秘密处置。前后利弊，你自己琢磨一下吧。”

罗醒愕然看着那十，这时才明白方才的拘谨只是演技。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他有些惊慌地问。

不知不觉间，竟然就听到了政府的机密，这是件很可怕的事。

世间上许多人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却死了，原因只在于他知道的太多。这一点，罗醒懂。

“罗醒先生。”那十说，“我们有生存能力，所以并不需要你来照顾。你只要帮我们弄到合法的证件就好。那之后，我们会消失于茫茫人海，和你们两兄弟再无牵连。”

罗醒看了他好久，然后点头：“好吧。”

这次他没有让那十离开，又打了一通电话后，带着那十一行人来到约城的一座警察局。

姑娘们见是来到了警察局，都有些担心，那十却老神在在，一脸从容。

一切都没有出错，罗醒带着几人找到一位熟悉的警官，为他们拍了照，注了册。

拍照是个有趣的事，姑娘们一开始都有点紧张担忧，但等三天后领到证件，看到上面的照片后，又有点兴奋。

这三天里，那十带着姑娘们住在旅馆，并没有麻烦罗醒，这也是为向罗醒证明他们有自己生存的能力，不需要罗醒操心。

领到证件之后，那十买了个价值不菲的礼盒，送给了罗醒，让罗醒一阵不好意思。

“这……这多不好？”罗醒看着礼盒中金灿灿的项链，有点尴尬。

“没什么。”那十说，“钱也不贵，不过花了一万联邦币而已。这只是向您证明，我们有能力养活自己，绝不会有事没事来拖累您。”

说得这么直接，让罗醒更加尴尬。

那十一礼，离开了罗醒的店。

罗醒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不安。

老哥这家伙，怎么犯这么低级的错，竟然让一个少年知道了政府的机密？

今后他不会再给我惹出别的麻烦来吧？

罗醒很担心。

这世上是有好人的，是有值得信任的人的。

比如肖医生，比如罗觉。

但更多的却是为了自己利益算计的人。

那十并不憎恨他们，更不鄙视他们，因为他理解他们。

不过是凡人，不过在这人间活一回，都想努力活下去，活得更好。

自己不也如此？

只要不曾伤害别人，那么一切蝇营狗苟，一切利害算计，一切谨小慎微，其实都可以理解。

理解，不代表肯定，更不代表赞同。

那十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活出另一种格调——在努力活着并活得更好的同时，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值得被信任的人。

至少，不能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拒绝帮助家人朋友的人。

回到旅馆，那十让大家收拾东西，当日离开。

他们乘车来到中央区，住进了一家普通的旅馆。

那十到外面转了一圈，买到了一份详细的约城地图册，里面既有约城总图，又有各区甚至各街道的详图。

他很快找到了约城政府的所在，更找到了领导这个国家的最高机构——元首府。

元首府，国防部，一军一政两座建筑，分别位于中央区的南北两方，遥遥相对。

但世安局在哪里，那十却没办法从地图上找到。

他发现自己将事情想简单了，于是开始认真地盘算。

多重世界这回事，对于上级世界的普通人来说，似乎也是个秘密。普通民众并不知道这世界的多样性，也许高层中也不是所有人都知晓。

那么，世安局的存在，可能也是一个核心层才知晓的秘密。想打听它的所在，以及成员的详细信息，是一件很棘手的难事。

那十陷入苦思。

他决定出去走走。

此时是黄昏，落日余光洒在那些大厦的琉璃上，光彩夺目。那些大厦仿佛是黄金打造的巨物，庄严无比。

身后脚步声乱，那十好奇回头。

他看到有一群人走上街头，形容装束与这个美好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们衣着陈旧，许多人衣服上有明显的针线痕迹。

他们面容憔悴，眼睛黯淡无光。

那十极为惊讶：这些都是什么人？

看惯了约城的繁华与气派，突然看到这些难民一样的群众，那十很是不知所措。

不仅是他，就连约城的市民们，也是一脸惊慌。

“我的天，是劣等种！”有人高叫着。

“警察在干什么？怎么能允许这么多的劣等种冲进约城？”有人不满。

劣等种？

那十因这种称呼而感到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