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离玄将那番话一说完，整个人就早已趴在皇甫离瑶肩头，泣不成声，哭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点儿也没有之前在金銮殿上将她的名字用飘逸的字体写在和亲名录上时的严肃与威严。

皇甫离瑶就这样站在，只是原本回搂住他后背的手放了下来，垂在身体两侧，在没有动弹。

半晌，寂静空旷的大殿中才传来她平静轻缓的声音，平静地让人窒息：“如果，让你再选择一次，皇上的决定，恐怕也是一样的吧。”

皇甫离玄闻言，身子一怔，然后整个人就从皇甫离瑶怀里退出来，用那双水润的眸子看着她，看着此刻表情平静，完全看不出她此刻心思的人，终于还是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一个“是”字。

他不想骗她，正如他不会骗自己一样。在他心里，将他如今踩在脚下的江山看得有多重，只有他自己知道。

“皇姐……”他说完那个字之后，又轻轻地唤了一声，然后抬起手，就想去拉皇甫离瑶的手，可是，才刚刚触碰到她微微有些发凉的指尖，就被她猛然收回手的动作给打断，收拢的手中空无一物。

“皇姐……”皇甫离玄没有放弃，又将手向外伸了两分，企图拉住她的手，好好撒个娇，就将她此刻的心情抚平。只是这一次，他才刚唤出声，手刚刚一动，就换来她剧烈地后退了一大步，吼了一声：“别碰我！”

那声音，是不可抑制的歇斯底里。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她名义上的弟弟，居然会这么胆小。

她原本以为，他对长公主的姐弟情意是真心实意的。长公主男宠无数他由着她，甚至还替她搜罗；而现在的她选驸马的事一再耽误下来，他也没有责怪她；他对她向来和善，从未过多苛责。

她在心里，其实真的拿他当亲弟弟看的。

只是原来这所谓的亲情，在帝位江山面前，根本就是无法比拟的。

这种心思一出来，就让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皇甫离卿，想起那个如谛仙一样的男子，想起他笑着说出的那个让他在寒玉床上躺了三年的缘由：“我不过是和父皇打了个赌，谁输了就喝酒罢了。谁知道我竟然这般不胜酒力，才一杯就醉了。”

最无情是帝王家，谁将这亲情放在心里放得重了，谁就输了，而且一败涂地。

皇甫离瑶抬起眼，看着眼前一脸愧疚却又毫不后悔表情的皇甫离玄，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坚定地道了一句：“我不会嫁的。”

她不是三年前的皇甫离瑶，只懂得琴棋书画，逆来顺受，从不逆命，也不是三年后的皇甫离瑶，只懂得在表面伪装自己，男宠无数，残暴不仁，可内心却又相当脆弱。她只是从二十一世纪而来，机缘巧合附身而上的魂魄而已，奉信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道义，没有人能强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即便这个人是皇帝，也不例外。

“皇姐。”皇甫离玄似乎没

想到自己哭了半天得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一时间有些怔忡：“那和亲名册已经送到时臣手中了，已经……没办法再改了。”

“没办法改了我也不嫁，谁要嫁谁嫁去。”

“皇姐。”皇甫离玄的这一身呼唤比刚刚的语气硬冷了几分，脸上是满满不赞同的神色。这神色太过浓重，所以将原本他脸上应该有的一丝丝愧疚都被压了下来，消失殆尽。

他唤了皇甫离瑶一声，然后接着道：“皇姐是崇封国唯一的长公主，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是朕自作主张将你的名字写了下来，可是，为了崇封，为了皇甫家，这亲，皇姐于情于理，都应该去和的。”

“如果我不呢？”皇甫离瑶转眸看向眼前她刚穿越来时还与她同高，可此刻已经高出她小半个头的小皇帝，语气是更加的坚决：“这亲我是不会和的，如果是为了我这公主的身份，皇上大可以随便将这身份拿去，我不需要。”

“你……”皇甫离玄一甩衣袖，然后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再转过来的瞬间，整个人身上一直在皇甫离瑶面前呈现的纯真和不谙世事的模样，此刻已然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戾气，眼里有残忍一闪而过。他望着皇甫离瑶，然后开口道：“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朕说让你嫁，你就一定得给朕嫁过去。”

“哼。”皇甫离瑶冷哼了一声，反应更加激烈：“有本事你就将我绑去麒麟国，否则，想都别想。”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这般讨厌谈婚论嫁，只要一想到成亲，他就会自然而然的想到之前那两场如梦一般，如乌龙一样的婚事来。

只要想到之前的那两场婚事，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皇姐这倒还是提醒朕了。”皇甫离玄没再因为她的反抗而气恼，反倒像是了解了她的脾性一般，勾了勾唇角，然后修长的手指就箍住了她的下巴，说出来的话也变得毫不留情：“既然皇姐喜欢这般粗暴的方法那朕自然也不介意给皇姐你试一试。毕竟皇姐你也知道，为了保住崇封不收到一丝一毫的威胁，朕愿意拿任何东西去换，包括皇姐你。”

“你……”皇甫离瑶被他箍着下巴，所以视线就正好定格在他脸上，也自然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戾气与残暴。

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眼前的人，哪里还有她之前映像中那个不谙世事，如弟弟一般男人的样子。

“皇姐别说话。”皇甫离玄将另一只没有箍住她下巴的手抵在她唇间，阻止了她要说出的话。

感觉到某人听话地闭嘴之后，他才收回了抵住她唇间的手指，改为抬手向着她左眼角的那块赤红色的胎记抚了上去，然后开口道了一句，语气是异常的薄凉：“皇姐这张脸，除了眼睛，朕最喜欢的就是这么枚胎记了。因为它，所以皇姐这么多年来，才能和朕一样，孤独一生。”

和他一样孤独一生？皇甫离瑶闻言，忍不住皱了

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家伙后宫三千，改叫作孤独一生，而且，他才十六好不好，十六就叫一生了？

好吧，这不是重点。

“皇姐应该知道，你的容貌，绝对算不上突出，听闻那麒麟国国主，也算是个美人，他看得上皇姐这平庸的姿色，愿意给你贵妃的位置，皇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皇甫离玄摆出一副怎么也想不通这怎么算都是对方吃亏，她只赚不赔戏码，可皇甫离瑶为什么不答应呢的不解模样，说着。

“你满意，你大可以自己嫁过去。”皇甫离瑶一扭头，将下巴从他钳制住的手中挪开，然后道。

“呵。”皇甫离玄冷笑了一声，然后不再理会她，直接转过身，向着大殿外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他人就消失在皇甫离瑶的视野中。

正当皇甫离瑶纳闷他这突然间消失不见又是闹哪样的时候，原本皇甫离玄一走就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大殿中突然多出了几个侍卫来，不置一言，就直接向着她走了过来。下一刻，她人就被他们团团围住，就如同对待犯人一般，被他们扣住了身子，然后绳子就瞬间落了下来，让她开始变得动弹不得。

“喂，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不要命了么，是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敢绑本宫。”

皇甫离瑶整牙了几下，却是越挣扎，那几人扣住她手臂的的力道就越大，到了最后，竟就像要将她勒出力道青紫色的掐痕来才罢休一般，让皇甫离瑶终于忍不住端起了架子，对着他们吼了一句。

“是朕给的。”皇甫离瑶的河东狮吼刚落，大殿外她刚刚已经已经走了的人又踏着步子，走了进来，停在她旁边。

皇甫离玄看了看此刻皇甫离瑶狼狈的样子，半晌，却是突然笑了起来。他向着她眨了眨眼睛，然后道：“还多亏皇姐刚刚的话提醒了朕，要不然，朕可舍不得将皇姐你就这样绑着送到麒麟国去。”

“哼。”皇甫离瑶只微微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对于现在的皇甫离玄，她算是彻底看清了，只是，彻底看清他的结果就是，对他，再也无话可说。

“皇姐不要怪朕。”他看着似乎不愿意再与他说话的某人，眼中有一丝悲哀一闪而过，这悲哀太轻，在他满眼的戾气之中，太没有存在感了。

“皇姐。”他最后唤了她一声，然后道了一句：“皇姐，你不要怪朕，朕这是顾全大局。”

对，顾全大局。崇封就是那个楚汉河界正中心的那个帅印，为了保住这一子，所有其余的象棋子，都可以是弃子。

想到这里，皇甫离玄眸子凛了凛，然后看向正扣住皇甫离瑶的那几个侍卫：“好好看着她，如果在送她到麒麟国的这段时间里被她逃跑了，或者出了什么岔子，你们都别想活着出现了在这世上了。”

“是。”

回答他的，是一阵信誓旦旦的保证，以及，皇甫离瑶更加郁闷的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