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惜那是我自己的事儿，不劳三堂主费心。”肖倾云说着，眼中的孤傲之意尽显，出口的话语没有半分后悔的模样。他这副样子，就好像，楚怀逸说的那个成功，对他而言，已经无关紧要了一般。

“好。”楚怀逸点了点头，嘴角一咧，然后转身将刚刚被他放下的书又拿了起来，随手翻了翻，语气变得漫不经心：“的确，怎么选那都是你自己的事儿。而且你这样的选择，对我这个外人来说，那可是最期待的选择了，我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所以，说吧。”楚怀逸说着，目光没有从被他翻开的书籍上离开：“你今日来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原因，让他不惜为此打乱他之前所有的计划，让之前所做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或者应该换句话说，到底是什么，值得他这么做？

“我想让你帮我，救一个人。”肖倾云这话说的很轻，虽轻却又异常的清晰，一字一句，开门见山。

“哦？”楚怀逸挑了挑眉，照这么看来，那想必那个他要求他救的人，与肖倾云的关系，非同寻常啊。他压下心中关于这位所救之人的猜忌，出口的语气倒是平静得很：“不知你要我救的，是何人？”

“崇封国长公主，皇甫离瑶。”回答他的，是肖倾云低沉柔媚的声音。

“什么？”楚怀逸翻阅着书页的手指一滞，转过头来，眸子中一向的淡然出现了丝丝裂痕，那裂痕深处，取而代之的，是显而易见的恐慌。

肖倾云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虽然不大，却如同惊雷砸落在楚怀逸心田，发出“轰隆”的震天响声。一瞬间，他只觉得心中开始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我只听说长公主的婚事因为镇远大将军突然的晕倒而延迟了下来，可没听说，这长公主也出了事情。”楚怀逸将手中展开的书合拢起来，然后幽暗地眸子直直地看向肖倾云，企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点儿破绽，来证明他刚刚说的话是胡编乱造的。

然而没有。

肖倾云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坚定且毫不后悔，总带着那股子毅然决然的意味。

他这副模样，在成功地告诉他皇甫离瑶就是那个让他愿意将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的人的同时，也成功地告诉他皇甫离瑶此刻真的已经生命垂危，命在旦夕。

司徒瑾的突然晕倒而使婚期延迟，虽然在他的意料之外，可他却也觉得合情合理。他之前就已经知道，他们两人这亲事，注定成不了。

只是没想到，皇甫离瑶居然会变成如肖倾云所说的这副样子。

楚怀逸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子里已经微微泛了赤红。他向着肖倾云走了几步，逼近了他。下一刻，却是一把抓住他暗红色的前襟，直直地看进他眼里，语气变的高亢：“她怎么了？啊！”

肖倾云看着楚怀逸突然间变的激动，脸上原本一成不变的面具也出现了波澜，失了镇定的样子，狭长的丹凤眼中有一抹光亮，

夹杂着疑惑，一闪而过。

“她中了蔓陀萝。你是炎郯，没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所以自然也听说过这种毒。那你应该知道，这种毒的厉害。”肖倾云说到这里，想了想，抿了抿唇，又补充了一句：“这毒，连南宫亦悠都解不了，只有你，只有你可以解。”

“哦？是么？”楚怀逸听到这里，原本焦躁不安的身子反而放松了下来。他修长的手指一抬，就松开了他抓住前襟，反问道：“你这话又是何意？”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装傻？”肖倾云抬手理了理被楚怀逸抓得皱巴巴的前襟，微嗤了一声，道：“两年多前我认识你时就已经派人去查过，也根据查到的结果推测过。我不是傻子，楚家为什么明着提拔你，让你风光无限，而暗地里却又让你去做这随时一个不测就会失了性命的楚家三堂主。这其中的端倪，我又怎么会猜不出来？”

“嗯哼？”楚怀逸挑了挑眉，没有阻止他的意思，反倒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之前与你相交之时，你数次被我无意间撞见见了楚家长老后就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所以我想，你的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嗯？”

“这一年多以来，我待在公主府翻阅过多重典籍，发现古籍中有记载，有人生性特殊，其血能解百毒。而我想，楚家长老之所以要你的血，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啪啪啪……”

在肖倾云话音落下的瞬间，楚怀逸就鼓起掌来。他没有否认肖倾云说的话，却也没有直白地承认，直接淡淡地说着，眉眼中带着笑意：“肖公子果然厉害，不愧是在皇室的阴谋算计中成长出来的人，这一叶知秋的本事，楚某佩服，佩服。”

“既然堂主的血能解百毒，还望你能随我去公主府一趟。毕竟蔓陀萝不比其他毒药，它少见且极难解除，我怕耽误的时间久了会发生其他变故。”肖倾云没有因为他的肯定而兴奋丝毫，只是看着这越来越深的夜，皱起来的眉头又拧紧了几分，道。

“急什么？”不同于肖倾云的急迫，一身白衣，谦谦君子模样的楚怀逸却是神色淡然。除了之前他在听到皇甫离瑶出事的那一刻情绪异常之外，从开始到现在，他都是一副温文尔雅，不急不缓的模样。

而他的这种模样，在听了肖倾云的话之后变得更加淡然，仿佛所有的事情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稳如泰山。

“堂主这是什么意思？”肖倾云看着稳如泰山的某人，妖娆的眸子闪了闪，接着道：“莫非是想向我提什么要求不成？”

“哈哈哈，知我者莫过于此。”楚怀逸轻笑了一声，对肖倾云的猜想不置可否：“肖公子也知道，楚某是个商人，商人，可从来不做无本的买卖。我的确想向你提一个要求，一个肖公子一定能办到的要求。”

“呵。”肖倾云微嗤了一声，眸子中带上嘲讽：“若我没猜错的话，长公主在你心中的位置，想必也不低。你想救她的心，应该是和我一样的，不是么？所以，人到最后，

你一定会救的，既然如此，你想提的要求，我自然不会答应。”

“你会答应的。”肖倾云的话音刚落，楚怀逸坚定且志在必得的声音就响起来：“因为，你输不起。”

“哦？”肖倾云闻言，挑了挑眉，看着楚怀逸的目光多了丝不一样的情绪。

“蔓陀萝毒，让你已经体会过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了，同样的经历，我想，肖公子不会想再经历第二次的。所以，你不会允许长公主有一丝一毫的差错，这也就注定了你不敢跟着我耗下去的。”楚怀逸说到这里，止住了声音，移了移步子，雪白的衣袂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摇曳了两下。下一刻，人就已经越过青梨木桌子，稳稳地做到了椅子上。

楚怀逸的神色看不出半分情绪，身体却是放松得很。

他将椅子向后挪动了几分，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双脚抬起来很不文雅地架在桌前，姿势慵懒随性。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之后，他清雅的声音就从他微微张开的唇间溢了出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咱们可以试试，试试你可以跟我在这里耗多久，才会妥协。”

他说完这句话，身体似乎彻底放松了下来，睁开的眸子也微微瞌上，长长的睫毛覆下来，在烛光的映射下，投下一圈圈阴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那个伫立在书桌前的暗红色身影以及那个仰躺在椅子上的雪白色身影，在这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里，都没有动过。

一个像雕塑，除了余下皱得越来越紧的眉还在动弹之外，也只有暗红色的衣袂随着窗户外透过来的风微微晃动着。

而另一个，从肖倾云的方向看过去就好像完全睡着了一般。

两人就这样站着，直到窗外原本越来越深的夜色开始渐渐发白，天边的一道曙光率先冲破黑暗，从云层里射了出来，肖倾云才微微动了动身子，将他几乎要被拧断的眉毛松开。

他向前走了几步，双手撑住面前的青梨木桌子，身子微微低俯下来，靠近仍旧保持着仰躺动作的某人，低声道了一句：“我答应了，不管你提的要求是什么，我都答应了。现在你可以去救皇甫离瑶了吧。”

楚怀逸说得没错，他的确输不起。炎郯的心，外人向来都难以揣测，所以他对皇甫离瑶到底有多少真心，他无从知晓，自然也不能冒险。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凌朝阳，他不想再失去另一个，即便，这另一个心里根本没有他。

他话音刚落，原本闭着眼假寐的人就瞬间睁开了眼，嘴角的笑意明显：“肖公子妥协的时间，可比我想象中短了许多。我还以为，你会在最后一天给我答复呢。”

他站起身，转动了几下自己的筋骨，舒展了昨日的不适，接着道：“看来长公主在你心里的地位，很不一般啊。不过，有一点我忘了告诉你，你说的没错，即便最后你不答应，我也一样会救她，毕竟……”

“她是我楚怀逸看中的人，我说她是我的，就一定是。任何人，都别想指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