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天铄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又错了。他的神情，他的服饰丝毫没有我想象的那样一团糟，我以为，这一个星期，他应该是备受煎熬，寝食难安的，至少，离婚这件事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上次他说的很坚决，不离婚。可是，现在的他衣着光鲜，头发梳的苍蝇在上走就得拄拐棍，满面红光，一个备受离婚煎熬的人，不该是这样吧？

从我进来的时候，他就看着我，也许是我的状态让他很满意，他竟微笑起来，示意我坐下来。

见到他这样，我的怒气渐渐上升，我很奇怪自己的这种变化，看到他一副得意的样子，火就不打一处来，原本的心平气和，消失的无踪无影。

我把事先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放到他面前。他拿过协议书，看都没看，从自己的包里拿出笔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错愕地看着他，这个男人，那个坚持不离婚的人，竟如此的爽快，我呆在那里。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还有别的事情吗？”他的声音，像瓷一样冰冷，冷的我不知从何说起。

我回过神来：“你不看看，我的条件很苛刻的。”

“不用。”他的眼神让我的心里升起寒意，这眼神，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是那种可以理解成“离婚无所谓，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我只想和你离婚。”

“我不明白——”

他打断了我：“你不需要明白。你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你考虑的从来都是你自己，你不是让我净身出户吗？还有比这更苛刻的条件？你不会因为我的出轨还提出赔偿吧？”

我噎在了那里，我真的没想到，是什么让事情会变成这样，王天铄会变成这样。提出赔偿，我真的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心平气和地和他谈离婚的事情。净身出户，我们家除了这房子，还有什么？竞选副县长的投资，几乎倾家荡产了。

是他和那个女人没有谈好？他真的为了孩子，不要他现在的一切？

我气极而笑：“你无耻。”

“我无耻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心里不一直就是这样认为的吗？你的朋友，不也都是这样认为的吗？但是，郭蓉，我告诉你，我不怕你的威胁，是的，你可以毁了我，这年头，我外面有女人这件事，对你而言是天大的事情，但在官场算不得大事。我可以不竞选副县长，想把我从现在的位子上拉下了，你想都别想，你不要认为，我走到今天，都是因为你们家的老爷子，你也不想一想，老爷子去世这么多年，我不是一步一步地升上来了吗？”

看着他滔滔不绝，我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想去扇他的耳光。但是，他擎住了我的手：“你看看，大小姐的脾气又上来了。”

王天铄脸上有了笑意，我知道那笑意味着什么。

“就算是我被一撸到底，

我还有孩子，我王家的香火没有断在我的手上。”

他的手弄痛了我，他对我的恨意，通过手传达了出来，我感觉到了。我不知道，王天铄对我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恨意，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我要和平分手的约谈，竟成了他对我的声讨。口口声声说不离婚的他，今天为何变得如此的决绝。

“行。”我说，“我还有什么罪行，你一下子说完，就是我够死罪，我也要死个明白。”

“算了。”他说，“要不要经过法院？你不是要毁了我吗？你还可以把照片寄到纪委，我的单位，还可以发到网上，这样效果最好。”

“那好吧。”我说，“请你出去，带上你的东西，从现在起，你没有权利回来了。你就等法院的通知吧。”

“该收拾的我已经收拾了，剩下的，你就扔了吧。”说完，拿起茶几上的包，径直走了出去。

我虚脱地躺在沙发上，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太单纯了，多年封闭的生活，让我对生活一无所知，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头脑中一片空白，来的时候，满脑子还都是他的好，现在，回忆他的不好也回忆不起来。

看来，他现在真的是一个男人了，他至少勇于担当，为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他可以放弃一切，这样的他，有用什么错呢？

但是，这太不像王天铄，现在，自己也糊涂了，我到底希望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就这样，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直看到一闭眼，眼前都是吊灯的影子。满眼都是王天铄的影子，哪儿哪儿都是他，我必须逃离这个地方，必须逃离。

可是到底发生什么了，会让王天铄这样不顾一切地要离婚？

门铃响了，不会是王天铄，他不用摁门铃，是谁呢？

我从屏幕上看到了唐骏，我不想见到他，我现在不想见到任何人。

我回到了沙发上，门铃一直响着，我不想开。

电话响了。也是唐骏的，那就让他一直响着吧。但是，门外响起了用拳头砸门的声音，连续不断，连续不断，一声一声，都砸在我的心上。

我开了门，唐骏急切地闯了进来，双手扶着我的肩：“你没事吧？”

我奇怪地看着他，他的神情让我错愕：“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情，非要见我？”

他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眼睛看着茶几上我没有收起来的离婚协议书。

我把它收了起来，我不想让别人掺和到我自己的事情中来。

“谈好了？”他很平静地问。

“什么？”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是他这么知道？

“你不是和王天铄谈离婚的事情吗？”他看着我，想看到我的心里。

“是

的。”我冷冷地回答，“你来干什么？”

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刚才天铄打电话告诉我你的事情了，我不放心，就来了。”

我警觉起来：“他为什么告诉你？”

他坦率地说：“他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也许他是怕你想不开，担心你，让我来看看。”

他担心我，见鬼去吧。男人说谎连眼睛都不眨的。我心里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你们私下有什么交易？”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什么意思？交易？我和唐骏？对你？”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怪物。

不，不可能的，怎么会？我也为我这种荒唐的想法感到好笑，是现实太残酷了？还是我对所有的人都失去了信任？

我们都不说话了，我也为我刚才的话感到吃惊，也许是今天王天铄的行为刺激了我，一向视官如命的王天铄，今天竟如此决绝地表现出要离婚的态度，确实让我的思维断线了。

他叹了口气，说：“你真能想，连这样高智商的问题你都能想到，我还以为你傻的厉害呢！”他语气中带有明显的调侃的意味。

我没有说话，也不想辩解。

“其实，有些事情，看开了，也就没有什么了，过去了就过去了，你也不必难过，难过的应该是有错的一方。”他开始劝导我。

王天铄为什么给他打电话，就是担心我，也该让柳眉来，怎么也不会是唐骏呀？会不会这真的是他们的交易？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事情就变得合理起来。但是王天铄真的会龌龊到这样的地步？唐骏也会这样的不堪？

不，不会的，但唐骏为什么会出现呢？

“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有快乐，也有痛苦，关键是我们自己要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不是为一个人，而是为了自己和很多人，自己感觉自己的价值，你就不再感到痛苦。纠结于一时的痛苦，会让我们的整个人生都不快乐的。”

听他的话，觉得这个男人很好笑，在这个时候，他的话更像我们的哲学老师，我不觉笑了，但马上就收回了它。

但是，那一瞬间的笑还是被他发现了，他说：“你要记住，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那样不值得。”

不管值不值得，但是，现在，在王天铄看来，一切错误都是我造成的，本来不难过的我，现在，心痛的绞在了一起。我不能生孩子，是王天铄出轨的理由，而且，这种出轨，是不会遭人唾弃的，相反，人们是会去同情他的，我对王天铄产生的原谅，也是因为这一点。

“既然来了，就陪我喝一杯。”这样的气氛，太需要酒了。酒无论是让我糊涂还是更清醒，我都需要它。

我起身去拿酒，努力让自己的脚步平稳一些，我在吧台站了一会，放弃了手中的红酒，拿了瓶五粮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