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淡笑道：“是啊！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世俗人情冷暖本就如此，想以妹妹的聪慧，其实早该参悟透了的。”

凝香叹声道：“妹妹说的是，不过也好，只有这时才能看清到底谁是真正的朋友，有你们不离不弃总来看我，就算是亲姊妹也未必能做得这样好呢！”

蕙芷婉婉笑道：“瞧姊姊说得，怎么到让人觉着生分了，难道忘了我们三个可是结拜的好姊妹啊，那句誓言怎么说来着。”三人异口同声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后都会心一笑。

梅儿道：“这后宫处处都是高台厚墙，把人心都隔开了，想我们能有两三知交已实属不易，听说前些日子，雯嫔也来拜访过了？”

凝香道：“是啊！她也是摸爬滚打过来的，能升到嫔位也是代价深重呀！”后将雯嫔来时的情形简诉了一遍，又道：“如今天渐冷了，她虽已有了一位皇子，但不见得就有多好，得空你们代我多去瞧瞧她吧！”

梅儿、蕙芷点头称好。梅儿赞道：“妹妹处境并不算好，居然还总想着旁人，想必好人自有好报，回头我定会劝劝皇上常来延禧宫看看，不过也是皇上年底公务繁重，实在有些脱不开身。”

凝香苦笑道：“妹妹不用宽慰我，要说我也该知足了，想我这有了身孕之人尚且如此，就更别说旁的嫔妃了，既入了后宫，就要耐得住寂寞，如今，我只盼着能早日诞育一位皇子，否则将来怕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凝香说到这儿，面向蕙芷道：“蕙芷妹妹，皇上最近有招幸过你么？我已有好些日子没回竹香馆了，心里总感觉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家啊！”

梅儿道：“的确，我也常有这种感觉，不过咱们不该总想着过去，还要尽量着眼于未来才是。”

见梅儿这么说，凝香眼前一亮，勇气倍增，可蕙芷却漫不经心道：“妹妹出身微贱，能有今日已甚感欣慰了，就这还不是仰仗了两位姊姊的恩惠，蕙芷不敢奢望能有皇上宠爱，只想着能在后宫中平安终老，便心满意足了。”

凝香摇头淡笑道：“你这会儿的心思，和我当初入宫时一模一样，姊姊奉劝你一句，在这后宫里往往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你若不主动去争，便会渐渐被人踩在脚下，甚至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哎！此时我跟你说这些，你怕也是听不进去的，等日子久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蕙芷见凝香对自己随遇而安的处事态度，略略有些失望，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安起来，于是说道：“妹妹自小漂泊在外，孤苦无依，此时能嫁入宫中，真心觉着谢天谢地了，不过，妹妹实在有些少不更事，只觉得在这后宫之中，恐怕再没有人比我出身更微贱的了，因此实不知凭什么去争，又从何争起，可若要如姊姊说的，如此就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那也必是万万不甘心的，还望姊姊早早点化了我，妹妹虽不是金石璞玉，可

也绝非朽木一根，只要姊姊肯提点，妹妹必不负姊姊的期望！”

凝香听了蕙芷这一番肺腑之言，精神为之一振，情不自禁地拉起她的手，对蕙芷和梅儿神秘道：“实不瞒你们，我在慎刑司中曾有过奇遇……”二人听了，都瞪大双眼。

其实，凝香已早想将在慎刑司从宫婆婆那里学来到《后宫宝鉴》一事儿说与她二人听了，这也算是当初义结金兰的有福同享，可此前她觉得皇上对自己荣宠有佳，实在是没有那个必要，二来也是想多观察一下，看看是否可做一生一世换心的姊妹。

如今自己怀有身孕，为安全起见，连延禧宫的门都不敢轻易踏出半步，就更别提主动邀宠了，反过来宸妃那边儿却是吉星高照，要此时她再想和皇后联手加害自己，不说易如反掌，想也是不难办到的，与其坐以待毙，到不如放手一搏，于是她便把自己在慎刑司中的事情同梅儿、蕙芷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只听得她们二人啧啧称奇。

此书对于不是后宫嫔妃的梅儿来说，其实并没多大的用处，可对于蕙芷却是如获至宝，此后，蕙芷日日来延禧宫跟凝香来修习《后宫宝鉴》里的技法，约莫一个月后，凝香的咳疾在媱儿的精心照料下，总算初见好转，而蕙芷也是学有小成。

凝香在延禧宫中偷偷传授蕙芷《后宫宝鉴》，另一边的上书房中，月桂的生父陈四桓也在教授着三皇子启时的课业，同样是学子，两边却形成了鲜明对比，蕙芷冰雪聪颖，非但一学即会，还能举一反三；而启时却天资愚钝，好不容易只学会一点点，隔日再问却又忘得差不多了，如此数月下来，还不如蕙芷几天学的东西多。

进入寒冬腊月，御花园被白雪覆盖，百花或被就地封存，或被移入暖窖，早都不见了踪影，唯独岁寒三友，仍相约而立，尤其是含苞待放的梅树，为冬季平添了一丝喜气。

又至月中，距过年还有半个月，年节的气氛越来越浓了，只是今非昔比，每个人的心境大有不同。午后，二皇子启时在母亲德妃的陪同下来到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平时皇上厌烦启时愚钝，可太后却从不在乎，三人才热热闹闹地聊了一会儿，忽见门帘一展，正是皇上带笑大步走了进来，身后除了裴公公外，还有一位身形婀娜、妙容绝佳的戎装戍卫，正是梅儿。

启时见父皇忽然现身，原本还是谈笑风生的样子，此时却脸色骤变，慌忙起身同自己的母妃一块儿拜倒给皇上请安，瞧他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样子，活像是老鼠见了猫。

这是因他每次见到皇上时，总要被问起学业进度，而他的回答从来都是驴唇不对马嘴，毫无可取之处，因此总被皇上责骂，久而久之，明明是父子，亲情却很淡。

皇上上次去上书房查验启时的学业，距今已是一个月前的事儿了，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的情景，仍是记忆犹新，皇上也是故意想让太后知道一下他皇孙的学业有

多糟糕，于是待坐定太后床前后，抬手叫他们平身起来，就又耐着性子开口问道：“启时，最近的学业可有进步啊？”

启时最怕父皇问他这个，可每次又都躲不过，见他几乎是哆哆嗦嗦、磕磕绊绊地回答道：“回禀父皇，儿臣日日夜夜刻苦研读，从不敢有半分地懈怠，请父皇查验！”

皇上将手中的珠链一甩，没好气地低声道：“光刻苦又有什么用，要学会、学得明白才行，朕来问你，早年你一直头痛的四书五经可已经背熟了？”

启时踌躇着答道：“启禀父皇，那些书籍儿臣早已熟记，请父皇询问！”德妃生怕儿子落下埋怨，也忙跟着一个劲儿地帮腔说好话。

皇上抬起手来，正要开口问询，启时见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皇上随即又摆了摆手，叹声说道：“算了，还是改日再说吧！朕今日没心思跟你置气，先下去吧！记着，读书要用心，即使不能一字不落的记下，总要弄明白其中的道理，懂吗？！”

启时早已吓得魂不守舍，若皇上此刻一问，多半是答不上来的，没曾想父皇却突然没心思问了，他这才暗自长长吁了口气，如释重负般欢喜着连忙给太后和皇上行跪安礼告辞，然后恭恭然和母妃一块儿退了出去。

他们娘俩才走，挑珠帘尚在晃动，就见皇上摇头长叹一声道：“启时这皇子真是——哎！他若有启隆百分之一的聪明劲儿，朕也算没白指望他这么多年了。”皇上夏季去行宫避暑时，又见启隆文武大有进境，亦喜亦忧。

太后闻言，淡淡一笑，道：“皇帝这怕是真真有些心灰意冷了！要说这也不能全怪启时皇孙，想必他天资就是这样，后天再怎么努力也是枉然，依哀家之见，与其皇帝将来在立储君时左右为难，倒不如现在就把启隆接进宫来抚养，这样也好未雨绸缪早早备下不时之需。”

皇上沉思片刻说道：“其实儿臣也曾想过要把启隆接近宫的，可她的生母出身太过微贱，朕怕他将来难以服众呀！”

太后将眉头一扬，不屑道：“母亲微贱又如何？若他将来有本事能治理好大夏江山，便能担当得起太子这一称号，到时指给他一位出身高贵的母妃不就成了，无论如何，他毕竟是皇帝的亲生骨肉，总比将来不得已在皇亲国戚的儿子们中挑选储君要好得多吧？！”

皇上闻言，连连点头称是道：“母后提醒得甚是，看来儿臣还真应该将早点将启隆接进宫里来为好啊！”

太后见皇上松了口风，又及时补充道：“皇帝龙子本就不多，眼下后宫虽已有两个嫔妃相继怀了子嗣，可腹中孕育的究竟是皇子还是公主并不清楚，即便诞育的是一位皇子，待多年后长大成人时，还不知是个什么样子！依哀家之意，皇帝既然已决定接启隆入宫，就别再拖延下去了，趁着年底了，就以合家团聚为由，将他早早接回来吧！”

皇上听罢，陷入沉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