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九醒来的消息，连夜递进肃王府。

汪兴不敢怠慢，过来敲卧房的门，“王爷，如夫人醒了。”

东方昊立时披衣起身，心情激荡。

太医说过，只要阿九醒了，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陆道仁这回做了帮凶，被他罚去全程照顾。还吓唬他，若阿九死了，要他陪葬。

估计他是下死力气了。

冷沉着脸，东方昊端正坐于榻上。

这两日，他夜不能寐，眼面前看到的，都是阿九血肉模糊的样子。

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梦见阿九哭着跟他喊疼，把他心疼得肝都颤了。他的阿九，真是吃大苦头了。

捏紧了拳头，他恨意滔天。

这两日，肃王府各方的探子都没闲着，给他攒齐了消息。

主谋是东方芸。

月梅负责提供信息。

老太爷与皇帝联手执行。

这一个个的，配合得极好。

东方昊眸眼阴沉之极，冷硬的脸上弥漫着戾气。

东方芸，之前真是小看你了。胆子够大，吃一堑长一智，居然有本事瞒天过海，定出如此周详的计划。

你以为自己嫁去北地国，本王就奈何不了你么？

还是那句话，敢做，就要敢当。

……

楚思九醒后的第一日早晨，见到的人不是陆道仁，而是刘文成、小苏儿和大贵。

他们得了消息，一早便出城过来。

小苏儿哭得眼睛都肿了，“二小姐，您这回真是吃大苦头了。”

楚思九正痛着呢，呲牙咧嘴地哼哼，“是啊是啊，谁挨板子谁知道，吃老大的苦头了。”

刘文成的眼眶红了，做了一段时间的杀手头头，他的气性大了，“二小姐，您知道是谁干的么？咱们现在有人，闲得慌呢，可以帮您报仇。”

楚思九摆摆手，面色高深，“现在不行，咱们要老谋深算，不能让敌人摸了底。你让辛乃良再招募些人，继续训练，深挖井广存粮，把业城各大府院的侍卫情况都给摸一遍，重点是慕容府，等我回来收拾他们。”

“您认为是慕容府干的？”刘文成犹疑着问。

“我估摸着，应该是老太爷想让白莲花入肃王府，皇帝一直想除去我这个楚家女，二人狼狈为奸，一起下的手。”这会儿楚思九还没有想到东方芸。

“那王爷岂不是难做人？”小苏儿惊道。

“他难做人？那我皮开肉绽的就好做人了？”楚思九冷哼着。

此仇不报非君子，本姑娘也是可以很凶残的。

之后便是聊正经事，楚思九的思路很清晰。

“画廊是明面上的生意，王爷会派人接手，你不用操心。青楼的生意照旧，镖局那里除了训练之外，也要接几单生意做做门面……”

“大贵，你每日还是要去取消息，按时日整理好藏好，别让人发现。你和秦陌人还是要练字画画，也要按时日放好，等我回来检查。”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回来报这杖毙之仇。

霍霍。

这三人走后，便轮到了陆道仁。

他情绪果然不高，胡须微乱，面色不佳，看着有几分憔悴。其实也正常，年纪大了，两个晚上没睡好，可不就是这副模样么。

更何况，他还有心理压力。

进来先搭脉，半阖了眸子出了会儿神。

“如夫人主要是皮肉之苦，内腹有积血，每日早晚喝我调配的汤药，一个月内必能痊愈。”

“陆神医说得轻巧了。”

“唔？”

“精神上受到的苦，十年都痊愈不了。”

“那老夫再给如夫人调配些安神的汤药。”

呸，中药苦口，姐姐吐你一脸。

楚思九怒了，侧过头瞪他，“陆道仁，亏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好人。性子虽说迂腐些，却无伤大雅。哪里知道你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起来，也是杠杠的。我招你惹你了？你要这般害我！”

陆道仁老脸赤红，无言以对。

之前他被东方昊痛骂一顿，已经觉得没脸做人了，现在又被楚思九骂。做人咋这么难啊？！

“如夫人，你中蛊毒那一回，若不是我及时相救，那时你已经死了。”他倒不是邀功，纯粹是陈述事实。

“那会儿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若让你就那么去了，王爷会伤心欲绝，自怨自艾，消沉一段时日，但是他未来的路却会好走。”

楚思九怔住了，原来老夫子的心理这般复杂。

总得来讲，是只忠的。

“你是个好人，善良忠厚，有恻隐之心，性子也通透。之前大家都看走眼，以为你是个草包，现在知道，你是藏拙。你才情之高，大余国的女子中恐怕无人及你左右。但是你越是好，王爷就越喜欢你，对他的牵绊也越大。你真是不知道啊，王爷为了你做过多少事情……”

陆道仁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换开话题。

抿了抿唇，他继续往下说，“你是楚家女，是被皇帝灭门的罪臣之女。你又有独霸王爷的心思。可是王爷是天下人的王爷，未来，他是要登上那个位置的。如何能让哪个女人独霸呢？然而王爷又是个痴情的，为了你，他真的会那么做。他拒绝立正妃，把宫里赐来的女人送去外街……前者可以讲他有甚考量，后者在旁人看来实属匪夷所思。凡事都有立场，站到你的立场，我是罪无可恕，但是站到另一面，却是情有可原。”

楚思九没想到会听来这么一番话，凝起眸子思索起来。

屋子里安静下来。

良久，楚思九抬眸看他，“陆道仁，王爷把你派过来，自然是相信你不会再害我。你会么？”

陆道仁苦笑一声，“我是个大夫，家国大事不是我该考虑的，救病治人才是我的本行。”

果然是个实诚人。

楚思九淡淡地莞起唇，声音轻缓，“王爷信你，我自然也信你。之前你救过我，现在害我，两两相抵了。”

陆道仁尴尬地点头，“谢如夫人体谅。”

他出去了，楚思九的神情忡怅。

虽然她一直知道世人的想法，真正听别人如此诚恳的告诫，心情还是很复杂。

脑回路拐了好几道，想了个结论。

她不是圣母，愿意牺牲自己来成全别人眼中的正义。就算那个人是东方昊，也不行。

“怎么，傻了？”水寒冰推门进来。

楚思九趴着，只能侧过头去看人。

这厮五官奇美，眉形上扬，眼睛大而明亮，鼻梁坚挺，薄唇诱人，脸颊线条更是堪称完美。

外头天色大亮，他披着阳光而入，气场却依旧寒沉。

楚思九半眯起眼，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寒冰公子，咱们之前是不是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