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太妃自然是早就看见了九王爷洛浩轩，其实她早在来京城之前，对于此人的大名便是早有耳闻，也是一直都很佩服他的精明和隐忍。

纵观朝中所有皇子以及王爷，她最看好的便是这后起之秀九王爷洛浩轩了。

在洛浩轩进入宫殿之时，她便是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其丰神俊朗之姿，倒也是配得上自家的姑娘，眼中不免也是多了几分的喜爱。

但是念及自己的女儿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其抢去做了妃子，自己却是被蒙在鼓里如此多天，脸上刚刚扬起的笑容便是立刻淡了开去，随即被她故意隐藏了起来。

这九王爷洛浩轩倒是个人物，不过为了自家女儿以后的地位，她现在可是不能给他丝毫的好脸色。

因此，此刻的南太妃对于洛浩轩几乎是视而不见的，直到他开口请安，南太妃这才不得不回过头来随意瞟了他一眼，那一眼也甚是傲慢，甚至还藏了几分敌意。

洛浩轩自然是将这些细微的动作和神情看在眼中，嘴角也是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僵硬，暗自感叹自己也有这一天，想他堂堂九王爷，少年之时便是被封为王爷，之后虽然一路隐忍，但是在朝中的地位也是不容小觑，到得今日，即使是太子和三王都是得让他几分，南王洛君毅也是屡次三番在他手里吃过几次亏。

却不料今日在这南王府，面对那孱弱的南太妃，却是丝毫不敢有所反抗，还得好生地陪着笑脸，想这一生，也是只此一次了。

想到这里，洛浩轩不免失笑，随即脸上又是端起了十足真诚的笑容对着南太妃又是深深地一礼。

这一拜，真如青松皓月，节气长绵，气质更是高雅，让南太妃都是忍不住下意识的虚扶了一把。

“九王爷这是作甚，您可是王爷之尊，圣上亲自封的，本宫不过是一名老妇，何德何能能够担得起你这一拜，怕是要折煞于我了。”

洛浩轩听此，俊逸的脸上掠过一丝浅笑，眸中都是染了喜意。

“太妃娘娘不必过于在意这些俗礼，浩轩之所以拜您乃是因为您是雪慧的母妃，既是雪慧的长辈，自然也是浩轩的长辈，您待雪慧如亲女，百般疼爱，浩轩自然也是应该尊敬您，孝敬您。您如今贵为太妃，自然是什么也不缺，浩轩也未曾给您带什么礼物，只能真心实意地一拜，仅此而已，表明我的心意，还望太妃您千万要接受。”

话音刚落，洛浩轩又是深深的一礼拜了下去，久久没有抬头。

这次，南太妃却是没有躲避，端端正正的坐在上位，接受了这一礼，眸中闪过一丝触动，面色也是缓和了许多，过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

“免礼吧，没想到你自幼丧母，倒是被那萱贵妃调教得甚是知礼，如今我慧儿跟着你，倒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活到这般年纪，也是不图什么了，只望你对雪慧这丫头好一些便可，千万不得负她，否则，即便是倾尽整个南王府的兵力，我也必定会让你万劫不复。”

说到这里，南太妃的眼中映射出实质性的冷漠，那冷漠如一把尖刀，朝着洛浩轩飞跃而去，迅速将其笼罩，随即那冷漠又逐渐地变得冰冷，甚而到最后还含了几分狠辣，倒映在洛浩轩邪魅的双眼之中，莫名地寒冷。

“母妃……”

雪慧见此，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解救了屋内低到极点的气压，洛浩轩却是未曾因为南太妃的眼神而浮现任何的不悦之情。

他以前不能理解，为何雪慧会因为南太妃的劝说便是答应嫁给洛君毅为妻，甚至甘愿一辈子留在她的身边侍奉她。

而今，他站在那里，将所有来自南太妃冰冷的警告和威胁尽收眼底，却是发现，原来南太妃对她的恩宠已经达到了这个地步，几乎可以说是与亲母无异。

雪慧能得此母，倒是颇有福气。

“您却是过虑了，浩轩对于雪慧的爱意天地可鉴，此生绝不会负她，若有违背，天打雷轰，死无全尸，抛尸荒野，永入不得祖祠！”

洛浩轩盯着南太妃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到，字字铿锵，句句泣血，让一旁的雪慧和洛君毅都是瞪大了眸子，惊异地看着他。

古人最是重誓言，而且那惩罚还牵扯到了入祖祠，传闻人死后若是被抛尸荒野，入不得祖祠，那魂灵可都是无法渡过奈何桥，重新投胎的。

这，这九王爷洛浩轩的誓言真是发的太重了，一时之间，除了南太妃，大厅之内所有人都是转过头来，无比惊异的看着他，一副震惊的模样。

“浩轩你……”

雪慧听此，一双美眸刹那间便是红了，直直地看向洛浩轩，声音略带嘶哑，哽咽至极。

洛浩轩却是痞痞的朝着雪慧笑了，风轻云淡一般，仿佛刚才所发之誓言乃是寻常聊天一般。

就是这种轻松的姿态却是更让雪慧感动了，她可是知道洛浩轩以前是怎样的一个人，在他二十几年的生命之中，最重视地便是江山，而江山之下便是祠堂。

而今，他却是为了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发出这样的誓言，可见，他是多么的认真，多么地在乎自己。

他们俩纠纠缠缠这么久，辗转反侧生死离别，本以为今生今世再无缘一起，却未料，一朝婚宴，一场预谋，他抗争了命运，又将自己重新夺了回去，无论是心还是身。

雪慧眼中泪珠滚滚，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此生，她必不辜负他的情义，一生相依。

南太妃见此，心中也是万千感慨，说不感动那自然是假的，此刻她的心中又是止不住地想起了自己的夫君，前南王。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丝掩盖不住的思念和愁绪。

“那你可要记住今日之话，若是有空，替我向萱贵妃问好，告诉她，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时候，须得给人留一条活路，同时也是给绝境之中的自己留一条退路……”

南太妃闲闲开口，语气悠然，却是透着一股子淡淡的疲倦，说完之后便是直接从座位之上站了起来。

“本宫累了，君毅，你陪着九王爷说会儿话吧，到了午膳时刻，再叫本宫。”

南太妃微微抬眼，看向洛君毅吩咐道，随即朝着雪慧招了招手，“慧儿，来，陪母妃去说说话儿，这几日可是把母妃给念的啊……”

说话之时，那疼爱之情从眼中不断闪现出来，一丝一缕，比之对于洛浩轩的冷淡简直差之千里。

雪慧听到，喏喏的应了一声，朝着洛浩轩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便是搀扶着南太妃朝着大殿旁边的偏殿而去了，而一干丫鬟嬷嬷们也是随之离去。

一时间，整个厅内，就只得洛君毅和洛浩轩几个侍卫，偌大的屋子，顿时显得空荡了许多。

“浩轩兄，请坐，母妃也是太过在意慧儿了，你之前所发的誓言……只要你真心对她好便是了，其他的事情，不必在意。”

洛君毅此时朝着那方始终挺拔站立的洛浩轩说到，面上表情忽明忽暗，最终定格在理解之上。

“呵呵，多谢君毅兄美意，常人都是相当注重誓言，本王身为皇家第九子，这许下的承诺自然是更加需要遵守了，更何况，这于我并非束缚，乃是准则，我相信自己可以一生一世对慧儿好，这一次，我再不会负她！”

洛浩轩微微抚袖，随即一转身，顺势坐到檀木椅子上，接过侍女手中的茶水，浅浅饮了一口，悠然开口道。

神情之间，一片放松，哪里有丝毫的负担。

见此，洛君毅也是不再对此深究，同是王朝掌权人，他自然是知道，洛浩轩在那种情况之下，当着母妃的面如此说，自然是抱了很大决心的，而且，从他之前的种种行为之中，也是可以看出他对雪慧的宠爱究竟是到了何种地步。

心中暗自对其升起一抹赞赏，洛君毅俊秀的脸上，笑容都是深了几分，眸中的坚定一闪而逝，握紧了双拳。

九王爷此人，值得一助，就算是为了慧儿，他也会暗中施以援手的。

想到这里，洛君毅便是不再犹豫，一双坚毅俊俏的眸子看向那边闲适地坐着，悠然品茶之人。

“浩轩兄，君毅有一事求问，不知可否如实回答？”

“哦？君毅兄有问，弟必然是知无不言的，不知乃是何事？”

洛浩轩将手中茶水轻轻放下，抬眼认真问道。

“兄想问的是，江山于你，是否为必得之物？”

“若是可得，胜之几分，败之几何？胜可否安天下，退可否定小家，庇一方平安？”

“而吾妹慧儿，其位又如何？”

洛君毅瞬间直起了身子，眸如点漆，亮如黑曜石，接连发问，朝着洛浩轩逼视而去。丝毫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余地。

听到这诸多的发问，洛浩轩却是没有立刻回答。

只见他微微垂下了眼睑，一丝碎发从额头掉下，遮住了眸子之中的情绪，同是也在他如玉的脸上投下一片暗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深不可测。

右手扶住手中的茶杯，将盖子揭起，微微转了几圈，瓷盖与杯子边沿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这安静得落针可闻的空旷大堂之中，显得越发的刺耳。

过了约莫十来个呼吸的时间，洛浩轩终究是抬起了头，两眼直面洛君毅看去，丝毫没有任何的躲闪。

“慧儿于我，心也，骨也；江山于我，袍也，物也。前者失之，死，后者失之，唯独穷困耳。”

双眼之中有暗影流动，“若得天下，她必为后，若失天下，它亦为妻。故而，天下于我，可有可无！”

可有可无，好个可有可无！

洛君毅听此，眼中有璀璨若星子一般的光芒闪过，里面最后一丝顾虑最终散去，抬眼，薄唇微启。

“既然如此，那我助你，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