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帝目光倏然看向夏侯储之，四目相对，相对尧帝的龙颜大怒，夏侯储之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眉睫间一片从容，那种超然的安定，仿佛所有人的命运都在他的操控之中，他一拂衣摆安然跪下，“臣附议！”

随着他这一声附议，一殿的臣子哗啦啦跟着跪倒，异口同声道：“臣附议！”

那样高亢的声音响彻九重天阙，在殿宇间绕梁回响有荡气回肠的声势。年迈的宁国公有些不利索微微颤颤的跪下，苍老的声音带着沙哑，“臣附议！”

怒气填膺的尧帝在看到宁国公的背叛后，一下子如一盆冷水直泼头顶而下，目光里有不解的茫然和愤怒，也有英雄末路的苍凉。这么多年来，苏家一直是站在他背后，纵使他无论怎样对苏家，苏家始终忠心耿耿，无怨无悔，他没想到连苏家也会背叛他。

寥寥几个站着的不是容家的人就是容家的亲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伤此亡彼，稍微能撇开点关系的都纷纷倒戈附议了，这就是人心。容旬念自始至终嘴角含一抹浅笑，如落在梅花上的皑皑白雪，自顾自完美无瑕，旁若无人。

尧帝整个人因为愤怒而颤曳，他猛然转头看侧后，看向玉帘后那个他正一手提拔的少女。玉帘深深悬垂，轻纱曳地随风轻轻晃动，那个少女安然端坐，甚至如往常一般只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但杜青薇能感觉到尧帝的目光如剑凌厉地破空而来，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杜青薇起身莲步款款走出，灵巧的宫娥飞快打起玉帘，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齐齐看向那个缓步走来的少女，她行走间轻捷无声，凤凰朝阳圈金绒绣朝服盛大地拖曳在青玉石铺就的地面上，随着她一步步走去裙摆静静地流淌过地面，她以一种静谧的姿态向尧帝走去。

不过几步的距离，她很快就走到了尧帝面前，所有人屏住呼吸凝视着杜青薇，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权势的更迭，这个一直端坐在玉帘后的少女以这样一种方式宣布，此刻她才是李家的掌权人！

尧帝看着那淡然的迤逦身影越来越接近，他眼里的戾气越来越重，怒不可遏，正要发怒，她

却在他面前跪下，女子清脆的声音第一次在朝堂上响起，“长乐附议！”

“咳……咳……”尧帝开始剧烈地咳嗽，他抓着龙椅扶手的手青筋暴起，因为剧烈的咳嗽浑身颤抖，白玉串成的十二旒冕旒跟着剧烈地摇晃，在寂静得可怕的殿内非常异常清脆的撞击声响。

跪着的杜青薇起身帮尧帝顺背，跟着轻轻开口，那声音低到只有她同尧帝才听得到，“这天下是李家的天下，是陛下的，是殿下的，长乐从未有染指之心，容家诬蔑她，长乐不过是要一个公道。”

尧帝一把拂开杜青薇的手，目光冰冷一片。杜青薇却仿佛没看见，只是停了手，恭顺地站在一边，她始终浅笑如天上淡薄的云朵。

这是一种双方妥协的折中，可是容家是尧帝一手扶持起来的，容家诬蔑康隆女帝，那么尧帝必然也要为此背上污名，但事已至此，由不得尧帝不同意，他笑了，目光阴寒，“准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尧帝起身拂袖而去，杜青薇转身看一眼跪着的满殿臣子，居高临下俯瞰，眼神静谧安然，淡笑一声，转身也走了。

“恭送长乐公主！”

就是杜青薇那临别的轻轻一望，那个如云般的眼神，让满殿的大臣意识到杜青薇不是康隆女帝，那个女子是始终锋利而张扬，如一把利器横空出世，而杜青薇，如同上善若水，海纳百川，她仿佛什么都没做，却已经什么都埋伏好，杀人于无形。

不过短短半年时间，朝堂已经在她的掌控之中。

杜青薇去见尧帝，纵使他不想见她，可是这件事要速战速决，杜青薇并不希望拖太久。早朝后尧帝就唤了太医，此刻太医刚退走，尧帝正卧在软榻上，杜青薇恭恭敬敬地行礼，“长乐参见皇上！”

尧帝看杜青薇的目光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朕一手提拔你，甚至想将这天下交给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

杜青薇温婉地笑笑，“您之所以这样做，是想要长乐能效仿长乐的母亲灭夏侯家，并不是为了长乐。您若真的为了长乐好，就不会费尽心思离间长乐和夏侯王，

您若真的为了长乐好，就该知道，长乐并不想要这天下。即使是当年，您也知道长乐的母亲和长平侯两心相许，可李家和您从未想过成全他们，就如现今，李家和您也从未想过成全长乐和夏侯王。”

“成全？”尧帝冷冷地笑了，“长乐，你以为人中龙凤的传说真如传说的那般吗？”

杜青薇眸光一凝，却是微微笑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微笑，那种一点也不泄露自己情绪的笑，“不然该是怎样的呢？”

尧帝不动声色地笑着，“她早就变了心，否则又怎么会有夏侯家的灭门呢？”

“那么，她后来喜欢的人是谁？”杜青薇静静地问道。

“也许杜相，也许是别人，谁知道呢，但肯定不是长平侯。”尧帝眼神沉寂了下，却又笑了，“所谓的人中龙凤，不过是一场笑话，最后的最后，他们都希望对方死。”

杜青薇不知道尧帝说的是不是真的，只是安之若素，“您恨她？”

尧帝目光如寒潭幽深，“不，朕就这么一个姐姐，怎么会恨她呢。朕要是恨她，你现在就不会好好活着了，朕要是恨她，朕又怎么会任由你得到权势乃至能能威胁朕？”

“皇上您在生气？”杜青薇轻轻挑一挑秀眉，“是在气长乐不知好歹不好好配合您，却要去翻陈年旧事吗？可是，当年皇上做的比长乐有过之而无不及，皇上就从没想过她会伤心吗？”

尧帝的视线慢慢凝成一股锋芒，“你恨朕，你想要报复？”

“不，我只是不允许她为李家付出了一切，却被李家背叛得如此彻底，我只是要讨回一个公道，为她，也为长乐自己。长乐可不希望一辈子背负着谋朝篡位的康隆女帝的女儿的身份活着，那太危险，等有一日殿下羽翼丰满后，焉知不会借此想要长乐的性命？”

“你觉得成胤会伤害你？”

“陛下是不是不知道，李家的男人都是很无情的，明惠帝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皇上您不惜牺牲自己的姐姐，将来殿下必然也不惜牺牲长乐这个表姐。何况，长乐是要灭了容家的，殿下必然会记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