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止虽然不知道苏千绝下句话想说什么，但她绝对相信，他一定能让慕止和葵安就此树敌，单凭葵安当真喜欢他。

所以在苏千绝说完话之后，慕止就打翻了桌上的杯子，这是慕止给葵安的信号，葵安可以从屏风后面的暗门直接出去，门外有流云接应。

但是让慕止始料未及的是，葵安并没有像当初讲的一样离开，而是从屏风后面气沉丹田的走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慕止的错觉，葵安走出来的时候，就像一个萝莉开了外挂，她小小的个子身后像是拿了两把大砍刀，随时准备开大招。

而现实也是如此，葵安用不快不慢的速度，走到两人面前，伸手一巴掌就将桌上的酒打落在地，她小脸上大眼睛通红的看着苏千绝：“皇上当真只当我是一枚棋子？”

苏千绝眉心一蹙，在他抬起眼睛的时候，那双阴邪的瞳仁里泛起寒意，葵安最害怕的就是他的这双眼睛，可最喜欢的也是这双眼睛。

葵安的身子有些颤抖，但依旧挺着小胸脯死死地盯着苏千绝道：“葵安只问皇上一句话，倘若葵安并不愿意帮助皇上对付浅潭，你可还会娶我？”

慕止坐在椅子上，就像一个第三者一样望着两人，这个气氛着实是有点尴尬啊，她确实现在脑子不好使了，怎么就没料到哪有人肯这么乖乖听话呢，特别是葵安这样的小屁孩。

“不会。”苏千绝回答的很干脆。

葵安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她通红的大眼睛里堆积满了泪水，仿佛只要在眨眨眼就能掉下来：“如此说来，皇上并不喜欢我。”

苏千绝身子朝后靠了靠：“朕谁都不喜欢，朕喜欢你，只会加快你的死期。”

葵安不理解，她壮着胆子走到苏千绝面前，伸手扯住了苏千绝的衣角：“葵安肯来这里，就是寒国最大的诚意，只要皇上能好好待葵安，还怕葵安不效忠您吗？为什么您连句谎话都不愿意给葵安说。”

苏千绝抬起眼，他再看到葵安的眼睛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那个人也经常用这样的动作就扯着自己的衣角，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

“朕不喜欢说谎，你若是想走，现在还来得及。”

葵安的手晃了晃从苏千绝的袖口垂落，她摇了摇头，眼泪就掉了下来：“不，葵安不走，总有一天，皇上一定会明白葵安的心意，葵安还记得皇上曾答应葵安，要带葵安去看易国的梅花，葵安会等到那一天。”

葵安说完这句话，对慕止和苏千绝躬了躬身，潇洒的从寝宫大门走了出去。

葵安的背影让慕止也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曾经是自己的挚友，她也是如此，敢爱敢恨宁死不放手，她也有这样潇洒的半分不停滞的背影，亦有这样一双纯澈的眼眸。

“她真像情歌。”慕止嘴角苦涩道。

苏千绝的眼眸垂了垂，应了一声：“嗯，像。”

“我有一件事一直不清楚，当初情歌为了你可以连生命都不要，如今你为何要找人杀她？”

苏千绝沉默了一会道：“我何时说过要杀了她？”

慕止微愣，不可能！自己当时分明听到，苏千绝说找到孟情歌就杀了她，而孟情歌也一直在躲避他。

“我分明听到的，不然你为什么要派人追杀她，就算她再有错，你也不至于要下此狠手吧！”

苏千绝嗤笑道：“慕止，你不是比我更恨她？怎么，又开始心软了？”

慕止将手上的酒杯握紧：“她当年也是被人挑拨唆使，我是恨她，但不至于要杀了她。”

苏千绝低了低下巴：“有些事，你不知道会更好。”

慕止隐隐觉得，这其中一定藏了什么秘密，可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苏千绝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情歌。

酒被打翻，苏千绝也失去了喝酒的兴致，他从袖口里拿出来了一个文书，伸手递给了慕止。

慕止讪讪的接了过来：“是什么？”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墨王想必已经知道了。”

慕止将文书打开，这上面的字迹清秀干净，可每一个字都让慕止心里一片一片的凉，她强忍着心里翻云覆雨的情绪，才勉强将文书上的字读完。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慕止把手上的文书猛然往地上一扔，低吼道。

苏千绝把最后一杯酒喝完，启唇轻笑道：“不觉得很有意思？”

慕止简直感觉天雷滚滚，她甚至现在就想冲回易国，从开始到现在，他们一步一步都始料未及，可谁曾想过。

这一切都在一个人的掌握之中，她看似波澜不惊，甚至没有一点点暴露自己的计划，她看着所有人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你死我活。

她甚至可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一切代价，而慕止现在看来，自己在她眼中其实微不足道。

她如今奋斗成这个样子，依旧没有撼动过她任何，她就是莲妃，这个世界上最城府最深，最阴毒的女人。

本以为她的目标是只是沈沾墨，可现在想起来，自己果然还是太嫩了，她是谁，她可是莲妃，一个能把易国江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

“我不相信。”慕止将手上的文书扔在桌子上，眉头紧紧的蹙着。

“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可是夜王信不信，那是他的事。”

慕止手下用力，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愣是把自己拍的疼得直抽气：“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七夜。”

苏千绝就奇怪了：“你跟他不是都没有关系了吗？况且，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忠心耿耿的留在离国，再无半点别的念头，何乐不为？”

慕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苏千绝，若是文书是真的，那你才是莲妃的亲生儿子，沈沾墨的亲生弟弟，莲妃在你一出生就将你和白七夜掉包扔给皇后，为的就是抱住你的命，后来用白七夜，也就是皇后之子让沈沾墨稳固皇位。”

苏千绝的眼神一寸一寸的黑下来。

“可她并没有遗弃你，她让你在平平稳稳安安静静的生活了二十几年，又转眼把你逼到绝境让你成为离国的皇上，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才是皇后之子，她步步为营却一点都不偏心，给了你一座江山，也给了沈沾墨一座江山。”

慕止越说越觉得心里痛的无法呼吸：“现在，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离国和易国要大战的时候，她却给了你一个秘密文书，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们，说实话，我很敬佩一个女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苏千绝点点头：“要说实话的话，我也很敬佩，可你倒底想说什么？”

“难道你现在还在想着要和易国为敌吗？你现在的一切都是莲妃给你的，而你的敌人是你的亲生哥哥啊，是你的父母兄弟啊苏千绝！”

“这跟我把文书给不给白七夜看有什么关系呢？他迟早要知道的啊不是吗？”

慕止冷笑了一声：“这件事情，让我来告诉他行吗？”

苏千绝没有在说话，慕止从苏千绝一进门就发现了今天的他很不正常，就算他在别人面前再怎么阴狠恶毒，可这个时候的他安静的很。

苏千绝撑着脑袋看向慕止，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有没有告诉过你，在你面前的人都很想变得真实。”

这是那晚苏千绝对慕止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就离开了。

慕止一个人坐在木椅上很久，久到她无意识的将葵安打翻的酒捡起来，把没有倒出来剩余的瓶底喝了个干净，可越喝越觉得不够。

后来索性又让小云拿了两壶，解酒药再厉害也抵不过这一壶又一壶的酒，慕止越喝越觉得眼眶发热。

她的计划一直在变化，见到沈沾墨了要变化，见到了玛门了要变化，见到了苏千绝要变化，而如今莲妃隐藏的一个真相，将慕止彻底打垮。

她想了很久，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嚷嚷着要复仇，嚷嚷着要崛起，嚷嚷着那些不甘心，可现在她想通了。

她只是想活下去，也想让自己爱的人都活下去。

沈沾墨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反映呢，慕止将手上的酒再次饮尽，她吸了吸鼻子喃喃道：“都是一场笑话！所有的事情就是一场笑话！”

“慕姑娘，您别喝了，您都喝多了。”小云第一次见慕止这么不淡定，从她来离国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失态。

慕止摇摇晃晃的从凳子上起来，将手上的杯子狠狠的砸在地上：“现在要我怎么办？嗯？计划了这么久，走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个大的代价，而今却要告诉我，这她妈都是假的！”

小云被慕止的吓得腿都开始抖了。

“我来离国是干什么？啊？我在沈沾墨最需要的时候来干什么？我到底站在哪一边的！我是来劝七夜的小云，我要带七夜回家的。”慕止红着眼睛抓着小云的胳膊嘶吼道。

小云想张嘴安慰慕止，可是一张嘴就哭了出来：“慕姑娘，你别这样，你别难过，事情总会有办法的。”

“办法？什么办法，全世界都知道苏千绝才是我的敌人，白七夜是我的亲人，可现在突然告诉我，苏千绝是沈沾墨亲弟弟，白七夜才是皇后的儿子？呵，那我们都在演什么独角戏啊，嗯？莲妃那个碧池怎么不去死啊！”慕止一胳膊将桌子上的酒壶杯子打翻，头狠狠的磕在了桌子上。

“慕姑娘，慕姑娘，你没事吧。”小云吸了吸鼻子哭道。

慕止猛然从桌子上抬起头，她前额通红两眼朦胧，但声音不低半分：“去，再给小爷拿两壶酒！”

“慕姑娘，您真的不能再喝了，求求您了，别喝了。”小云哭的梨花带雨的想拉慕止，却不想被慕止甩开。

慕止朝后踉跄了两步，撞翻了烛台，她摇摇晃晃的将地上的蜡烛踩灭：“小云，你是不是也不听我的话了？”

小云咬了咬嘴唇，吸着鼻子就转身冲出去给慕止拿酒了。

慕止在小云走了之后，眼神恍惚了起来，她还没有喝多，她怎么会喝多呢，只是今夜无酒，怎么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