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除却室外侍卫宫女的低声耳语，就剩漫无目的的空寂，冬日的夜里总比夏日的显得单薄凄凉。

秦诗落帮慕止支走了守在寝宫后的侍卫，慕止那抹黑色的身影又宛如鬼魅一般消失在黑暗里。

这条阴暗僻静的小路似乎早已走的熟络，慕止不费力气的就来到了翌晨宫后方的陌上庭。

刚从墙顶降落下来，就感觉了一股难以察觉的凉意，甚至熟悉的危机感，让慕止手上的绳索下意识的套住了旁边的树干，轻而易举的避开了对方射来的暗器。

“看来伤是完全好了呢。”妖九坐在陌上庭的顶端，一身青衣轻扬，她俯下身纯澈的大眼睛里满是嘲讽，嘴角上扬声音低沉。

慕止稳住身子朝她望了望，冷哼一声：“同样的招式别对我用第二次。”

妖九手掌用力，翻身跃下，身姿像彩蝶一般稳稳的落在慕止面前，若是慕止不知道她的身份还没有这样的感觉，但现在慕止看妖九整个人都觉得，这分明是一个装成青竹的血瑰。

“良娣大半夜的私闯陌上庭，若是旁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谣传。”妖九手掌放在腰间的配件上，抬起眼似笑非笑的说。

慕止不动声色的朝后退了一步：“既然是谣传，何必在意。况且，若你不说白七夜自然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妖九眸中带着冰冷的寒意，说的好像她对七爷当真了解不行。

“七爷已经睡下了，良娣明日再来吧。”妖九细眉轻蹙，语气不善。

慕止算是看明白了，这妖九分明小孩子脾性公报私仇呢，笑道：“白七夜还不知道你是女的吧？你说如果他知道会怎么样？”

妖九手中的佩剑应声而出：“你说什么？你想死吗？”

银剑被月光照的透亮，剑尖笔直的指着慕止的门面。

慕止却没有后退，她只是眼神一点一点变冷，语气也一并沉了下来：“妖九，若要清算，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你别想跟我玩个鱼死网破，就算我让你杀，你敢吗？嗯？”

慕止说着，身子朝前走了一步，妖九的剑尖快要碰到她的额头。

妖九却笑了，她看着慕止低低的笑出了声音：“慕止，但凡威胁到七爷的人我都可以杀，就算因此我会死也无妨，况且你对七爷来说也没有必须要存在的理由，你聪明绝顶一定知道，我会不会动手。”

慕止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失误了，她怎么忘了妖九这疯子跟白七夜所有的手下都不一样，她是唯一敢忤逆白七夜的人。

自己跟白七夜之间不明不白的关系已经让她蠢蠢欲动，再加上她手上还拿着妖九的把柄，若是真惹恼了这个疯子说不定今日还是一场苦战。

“我没想过要把你的身份说出来。”慕止冷声道。

妖九冷哼一声：“今日不说总有说的一日，其实，我在这里等候你多日了。从七爷把你救活，我都在等着这一天，况且，我刚才已经放你一条生路了不是？但你居然威胁我，呵，把你送我的那句话送给你，我不会给你威胁我的第二次机会。”

妖九说着，手上纤细的手指将剑柄重新握紧。

慕止也叹了口气，她也下意识的将手上的绳索握紧，启唇道：“失算啊失算，那既然如此我给你这一次动手的机会，若是你这次杀不了我，日后我不说出你的秘密，你也别是我为仇如何？”

妖九嗤笑：“你有机会？从我们没有办法在做朋友的那刻，慕止，你就没有机会了。”

手上的银剑微震，话落已经出手，慕止侧身躲过妖九的剑身额头一阵冷汗，我草，这么狠？

妖九的速度极快，要不是慕止靠手上的绳索借着树枝的力气腾起身子，早就被捅成色子，这样打下去，自己九条命也不够赔在这。

“七夜！”慕止猛然睁大眼睛朝妖九身后低吼一声。

妖九浑身一震，回头间慕止早已撒腿就往陌上庭那条小道跑去。

“贱人！你骗我。”妖九气结，慕止向来光明磊落，居然使用这样的小技俩。

慕止的速度极快，转眼已经快到了陌上庭，慕止边跑还不忘回复妖九：“傻逼，这叫兵不厌诈，你当我傻了，还跟你真打。”

妖九怒气上头，双脚借力，身子在空中翻腾了几圈落在慕止眼前，看着她吼道：“跑啊，再跑。”

慕止伸出手做了一个止战的手势：“等一下，你先让我歇一会，你是不是女人啊跑得比男人还快。”

妖九却不想慕止竟然还有心情跟她在这里讨价还价，死到临头了还嘴贱：“你说什么都没用，别指望我会心软。”

慕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冬日的冷风吸入嗓子里火辣辣的烧：“没想让你心软，你不是要杀我吗，诺，你杀吧。”

慕止说着朝妖九又走了几步，大臂一挥一副求死的姿态。

妖九知道慕止脑子向来转的极快，她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你要杀就杀，我告诉我的动脉在哪里，你下手快点别让我感觉到痛苦。”慕止气沉丹田说，边说边向妖九靠近，手指用力将肩口的纽扣扯掉露出白皙的脖颈。

妖九被慕止这匪夷所思的行为，搞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慕止见她迟疑，瞅准了离自己不远的陌上庭，大臂一挥手上的绳索套了上去。

妖九发觉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纵使她的剑速极快却还是在慕止飞起来之时，将她胸前到肩口的衣服划破，没有伤到分毫。

慕止使出了吃奶的劲，不顾不上身后的妖九，一股脑的往陌上阁跑。

眼看快到了眼前，但妖九身后的剑已经刺过来根本来不及躲。

慕止袖口滑下来一把匕首，手腕用力一扬，匕首直直的插在了陌上阁的窗口上。

突如而来的响动，让慕止喜出望外她转过身看着妖九直直逼来的剑身，凭白七夜想必已经听到这个响声，妖九这个时候下手怕是不可能了。

却不想妖九的银剑在刺进慕止之前，幽幽的说了一句：“七爷今日不在，不然我怎会出手。”

想躲已经来不及，慕止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寒意从脚底升上来，什么？自己拼尽全力跑到这里就是来受死的？

越发的不甘心，在妖九的剑刺进胸口之前用手掌猛然抓住。

刺啦，血肉撕裂的声音随着慕止渗出腥红的双手间传了出来，但剑身被她紧紧握住停滞在胸前并没有刺进去。

“妖九？”两人对峙时，陌上庭原本全然熄灭的灯盏蓦然亮了起来，随后便传来那声温柔腻人的沉醉嗓音。

妖九与慕止都惊了一惊，但妖九显然是难以接受的。

她握着银剑的手都抖了起来，直到她看到慕止冷冷的丝毫不带留情的开口，才觉得自己惨了。

“白七夜，出来迎驾！”慕止血丝呼啦的双手松开剑身，她冷冷的看着妖九，声音高亢而咬牙切齿。

妖九即使有些慌张，还是强装镇定的看着慕止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门被轻轻的推开，白七夜将门外的两人望了一眼，给慕止微微鞠躬：“给良娣请安。”

慕止对妖九轻轻一笑，转过身大步进了陌上阁，妖九紧跟其后也一并走了进来。

白七夜依旧那身月牙色的锦衣，但衣角的青竹刺绣显示显然不是当初的那件，他整齐利落的发髻显得十分精神，一如既往绝美的脸上旭日一般。

白七夜伸手给慕止斟了一杯茶，慕止却没有去接，她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拔下方才自己射过来的那只匕首，手上伤口被拉伤疼得她蹙眉。

白七夜一眼就瞥见了慕止手上的伤，不露声色的看了妖九一眼，将创伤药和棉布取出来走到慕止身边扯过她的手。

“怎么伤的？”白七夜的语气淡淡的，却让站在一边的妖九屏住了呼吸。

慕止任由白七夜替自己包扎着伤口，似乎对于他的碰触并不在意，等自己反应过来也觉得奇怪，明明沈沾墨碰自己的时候自己都会炸毛啊？

难道是因为他是医者？也不对啊。

慕止想着朝白七夜靠近了半分，两人几乎快挨到了脸。白七夜也感觉到了慕止的靠近，一股说不清的感觉让他心口一痒，慕止却蹙起了眉，还是没什么感觉，甚至于不厌恶。

“怎么伤的不重要，我来这里是来给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慕止直起身子，看着白七夜完美的包扎扬起手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又轻轻的看向妖九，语气清淡的说。

“属下知罪。”就在这时妖九突然单膝跪地，与其让慕止说出来还不如自己说出来。

白七夜从看见两人的时候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想不到妖九一定要伤害慕止的理由，莫非连他也有隐瞒自己的事。

白七夜轻轻别过头，狭长的丹凤眼里精光闪烁，他看着妖九语气一敛温柔之意：“说。”

妖九的身子都有些发抖，她跟了白七夜五年，从未听过白七夜这样冰冷的口气，好像她一旦说出下一句话，自己的路就走到了尽头。

慕止也将妖九的一举一动望在眼里，她从未想过妖九会有这样的姿态，在她心里她没有真正的恨过妖九，刚才只是一时气不过想吓吓他，但却没想到整个气氛搞的好像冷冻结冰，谁稍微动一下就要脑袋搬家。

而白七夜的气场也瞬间在慕止的心目中高大起来，她以前一直以为白七夜永远是一副病态的暖男美少年形象，就算杀人的时候亦是。

却不想这个美少年居然不露痕迹的就在周身掀起了一场看不见的龙卷风。

慕止白眼一翻，一字一句的说：“她想说她不应该调戏我。”

“什么？”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