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海焦急不已，原本昭德帝这头疼的毛病，只有刘太医和自己三个人知道，可是眼下昭德帝却意外在喜燕宫中发病，看来柳贵妃这里，是瞒不下去了。而柳贵妃一旦成为知情人，就难保九王爷宇文谦不会知道。

同时，李如海也不由得暗自庆幸，幸好昭德帝与柳贵妃在一处的时候，不喜欢身旁有人伺候，所以方才在内殿，并没有宫女、太监见到昭德帝发病时的情形。要不然的话，只怕等到昭德帝醒来之后，这皇宫之中又要埋葬掉几条生命了。

“贵妃娘娘，还请您帮老奴一起把皇上抬到榻上去，让皇上躺得舒服一些。”实际上，李如海的心里也慌得不行。但是他跟在昭德帝身边多年，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经历了不少，所以此刻尚且能勉强镇定下来。

可是柳贵妃就不行了。自打她入宫以来，就一直被昭德帝当成眼珠子似的护着，让她不用被卷进后宫嫔妃们的明争暗斗之中。可以说，柳贵妃在这个年纪，还能保持着小女孩儿一般不谙世事的天真，昭德帝功不可没。

只是这天真过了头，除了能帮助柳贵妃讨得昭德帝的欢心之外，在其他方面，可就没有什么好处了。

就比如此刻，眼见着昭德帝正吃着饭，忽然就眉头紧皱，脸色大变，身子一歪，就昏厥了过去。柳贵妃只当是昭德帝吃进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当即就被吓破了胆。

明明她才是一宫之主，是现在后宫里执掌凤印的那一个，可是在这种时候，却要听一个老太监的安排，才知道该怎样做事。

李如海将胳膊从昭德帝的腋下穿过去，架起了皇帝的上半身，柳贵妃则按照李如海指点的，过去抱住昭德帝的双脚。

“贵妃娘娘，老奴说‘一、二、三’，到时候您和奴才一起用力。一、二、三——”

李如海话音才落，就听见“噗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李如海抬头看过去，原来是柳贵妃体力不支，没有抱住昭德帝的脚，让昭德帝的身体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地毯上。

这一次，李如海还没说话儿呢，就听见柳贵妃哭着道：“不行了，李公公，本宫没有力气了……本宫吩咐香坠进来，和公公你一起来吧。”

说着，柳贵妃就要喊香坠进来，被李如海制止了。“娘娘不可！”

被李如海阻止了的柳贵妃泪眼迷蒙的仰头看着昭德帝最宠信的大太监，若是换了平常时刻，李如海说不定还会对这位贵妃娘娘产生一些怜惜之情，但是现在……

美人垂泪，也不都是梨花带雨，就好比此刻的柳贵妃，鬓发散乱，脸色苍白，头发粘在额角，不知道是被泪水还是汗水粘在了脸上，看起来好不狼狈，哪里还能看到昔日的美貌？

再一个，柳贵妃一遇上什么事情就方寸大乱，这一点也很是令李如海看她不起。

在深宫中的女子，如果没有点傍身的手段，又怎么能活得下去呢？柳贵妃会什么？她就知道如何哄昭德帝开心。如今昭德帝还健在，还能护住柳贵妃，可是等到皇帝驾鹤西归那一天，柳贵妃可就什么依仗都没有了。

她的好儿子宇文谦做不成这大周的皇帝，说不定，还会反过来牵连柳贵妃……

“为何不可？”柳贵妃不明白，她帮不了李如海，就给他另找一个帮手进来，有什么不对的吗？

“贵妃娘娘，皇伤突然晕厥过去，此事非同小可，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传出来一些不利于皇上的言论来。贵妃娘娘既然体力不支，那就让奴才自己来吧。”

“还请娘娘吩咐一个可靠些的人去太医院传了院正刘太医过来，为皇上诊治。但是娘娘，您千万不要说是皇上病了，只说是您自己身体不舒服。”

李如海深深地看了一眼柳贵妃。他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只希望柳贵妃不要再犯糊涂。

柳贵妃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来一块手帕，擦干净了眼泪和鼻涕之后，隔着房门吩咐香坠去请刘太医。

柳贵妃只说是自己的身子有些不爽利，香坠并没有多疑，反而还很担心自家娘娘，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往太医院去了。

而这一边，李如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将昭德帝给弄到了榻上去。

一个人忙活了大半天，李如海不光是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热汗，就连两条胳膊也因为突然的用力过猛而有些哆嗦。

虽说昭德帝年纪大了，身体早已经远不如从前，可他也是一个大男人，就算是再怎么消瘦，身体的骨架在那里摆着，体重总不会太轻。

而李如海呢，他也算是上了些年纪的老内侍了。而且，他从年轻的时候，就跟在昭德帝身边贴身服侍，从来没做过什么粗使的活计，细皮嫩肉的倒不像是一个下人。更何况，太监本就不是正常人，他们身体残缺，到了老的时候，身体的各项机能都会比寻常人差一些。

李如海能够一个人把昭德帝给架抬到榻上，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

刘太医来得很快，宫女香坠的脚程快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刘太医听香坠说，昭德帝也在喜燕宫中。

刘太医担心，身体不舒服的人其实是昭德帝，而不是柳贵妃，这才一刻工夫也不敢耽误，把可能用到的工具、药材都整理好之后，背上药箱，就匆匆忙忙的随香坠赶到了喜燕宫。

等到了喜燕宫之后，得到柳贵妃的允许，入了内殿一看，刘太医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果然是昭德帝的头疾又犯了。

刘太医也不用李如海或是柳贵妃说什么，径直走到榻边，一边为昭德帝诊脉，一边仔细地观察着昭德帝的面色。

昭德帝躺在榻上，始终没有半点儿要清醒过来的迹象。即便是处在昏迷之中，他的眉头也一直紧皱，没有松开过，口中还断断续续的溢出一些破碎的呻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