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君差人送他们去后殿休息，等宫人离开，齐远之再也没有耐性。

“你和我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

“攻下西凉只将东北两面城池分予姜国！”她却答应将整个西凉国送给姜尚君？

颜真叹气。“王爷，这只是诱饵，我不这么说，姜尚君怎么肯这么痛快借兵？”

“言出必行，怎可出尔反尔？”

“兵不厌诈，在利益面前，没有道义可讲。”

“……”

颜真坐下来休息，慢慢说道：“颜真希望王爷能够信任，相信颜真是真心实意替齐国着想。”

“你的话虚虚实实，说变就变，让我信什么？”

颜真看着他，轻轻一笑。“王爷若是为难，不信颜真也罢，我们去向姜王请辞，就此打道回府吧。”

从决定攻打西凉开始，他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到了这一步，即使她不可信，他也只能信下去——她是算准这一点，所以才更加肆无忌惮？

齐远之觉得憋气极了，从他掌帅印带兵以来，何曾受过这种鸟气？这个女人即使什么坏事都不做，也有本事招人火大。“这件事估且不提，姜尚君提到楚轩然又是怎么回事？”

数年以前便有传闻，楚国强盛是因为凤城的暗中协助，楚轩然跟她的关系更是暧昧无比，说不清道不明。他不关心她和楚轩然的关系，但倘若她的目的是为楚国谋利，他绝不会任由她胡作非为。

“有么？”

“有。”

颜真想了一下，作迷糊状。“我怎么不记得。”

“别装蒜！”

“对了，眼前有件更要紧的事。”颜真机灵的转移话题。“姜尚君今夜将摆乾坤六艺阵，破阵大任就交给王爷了。”

“……”

齐远之之所以惊讶，是因为姜尚君以女子之身傲立于诸王之列而不败，皆因这诡变莫测的乾坤六艺阵。

兵书自古就记录乾坤一阵，姜尚君在其中融入六艺之理念，使此阵幻化出百余种变化，姜国凭此一阵，于战场从未尝败绩。

如此复杂庞大的阵法，限制于人数，

运用不易，姜尚君在夫婿的帮助下，将阵法简化，分裂出九九八十一种阵形，虽因人数减少，无法将阵法的全部精髓展现，但仅这一小部分，也足够凶险。

“破阵也是借兵条件之一？”

“是啊，这是老规矩了。不管是我有求于她，还是她有求于我，都须各自凭真本事。”

“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交情。”

“人情债欠下了就难厘清，我和尚君都不喜欢感情的负累，所以这样最好。”

奇怪的交情，奇怪的想法。齐远之对她有了新的认识，却又说不清楚是好还是坏。

及至子时，颜真和齐远之在宫人的引领下来到王宫后山，姜尚君已在此等候多时。

“前前后后我们也斗了十几次，每次都是平手未免太过无趣，所以，我想来点特别的。”姜尚君一脸和气，像闲话家常一般，丝毫不见破阵前应有的紧迫。

“有多特别？”

姜尚君神神秘秘的笑笑，卖了个关子。

颜真微微扬眉，看向火把映耀的方位。密林太深，几乎看不到什么。

颜真向阵前只走了几步，便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漆黑的林木之中，风静止，没有一点声息，却隐隐传来血的味道。

颜真的眸色微黯。

果然够特别。

“好冲的味道。”

颜真侧首，看着齐远之。

“这里面有什么？”

“孤魂野鬼。”颜真悠荡一笑。“你我也许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真有这么厉害？”齐远之从不信邪，越是看起来凶险的地方，他越要亲自闯上一闯。

颜真察觉他的意图，扯住他的袖子，示意他稍安勿躁，可齐远之哪里听得进去？他拂开她的手，二话不说便飞身跃入阵中。

火把轰然乍亮，耀的人睁不开眼睛，随后火焰渐渐掩息，却已不见齐远之的身影。

颜真追赶不及，立于阵外，脸上映着少见的忧心。

“怎么。”姜尚君趴在她肩上，意味深长的瞅着她的侧脸。“担心？”

“是啊，不自量力的人真是教人忧心。”单纯，

率直，现在再加上冲动，没脑子。颜真无可奈何的叹息，转而看着姜尚君，以及她背后不远处的湛泸。“我忽然发觉这次的买卖有些亏本。”

“这次亏了，下次讨回来便是。”

“姐姐说的在理。”

入阵之后，颜真在林中缓步前行，忽然停步，弯腰拈起少许泥土——很粘。颜真拈散了泥土，将手指搁在鼻间。

浓浓的血腥。

是巧合吗？

在即将满月的时辰布下血阵……

背后忽然窜起一阵风，颜真急忙转身，却见齐远之一脸诧异。“你怎么也进来了？”

颜真见他没事，心思稍定，又有了调笑的心情。“怕王爷迷路，来给王爷做向导。”

“添乱！你知不知道这里面多危险！”

“王爷方才那么干脆的冲进来，颜真还以为王爷看出了阵法的破绽呢。”

“大丈夫临危而不惧，岂能让姜国看笑话？”

“有勇无谋。”

“你说什么？”

“我说王爷死要面子。”见他一脸气愤，颜真的心情无比愉悦。“你在阵中乱闯一气，居然没出事，真是走了狗屎运。”

“你这女人，说话能不能留点口德！？”

颜真悠悠然转过，望着漆黑的树林。“这里血气太冲，要快些离开才行。”

齐远之一口气哽在胸口，无处发泄。再她继续呆在一起，他迟早会被她气死！

但凡阵法，再如何玄妙不可参破，也离不开五行八卦的路数。颜真边走边看，指点齐远之行走方位，引出机关，再逐一破之。

这对齐远之来说倒是个新鲜的体验，颜真难得的认真，言简意赅，准确无误。他完全没有想到他与她竟会如此契合，原本危机四伏的阵法，变成酣畅淋漓的猎场，教人大呼痛快。

打晕了此处机关的最后一个人，齐远之没有等到她的下一个指令，疑惑的转过身。

颜真背倚着小树，气息有些紊乱。“休息下吧……”

“只差一点，都解决了再……”齐远之话没说完，就见颜真的身子软了下去，急忙跑过去扶住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