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之内。

时元安安静静地窝在鬼气中睡觉，对外界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周默从窗户外悄悄飘了进来，在病房里四处看了看。

于憬不在，时元又屏蔽了自己的五感，现在不把鬼绑走，更待何时？

想到便做。

周默从裤兜里掏出来了一根很细很小的绳子，往时元身上一丢。

那条绳子瞬间变长了很多，将鬼整个儿绑住之后，又淡化了下去。

周默盯着时元看了几秒。

这个游魂上次看到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明显的人形轮廓。

没两天，长得这么快。

难怪他要留在于憬身边了。

周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可别再吩咐他办这种事了，真的很吓鬼。

攥起绳子的一头，周默小心翼翼地将那坨时元拽了起来，然后顺着敞开的窗户飘了出去。

很快，不到十分钟，周默就带着新鲜出炉的鬼回到了盛澜清的住所。

本应是睡觉的时间，盛澜清却精神抖擞地等在客厅，眼神一直放在门口。

待门口传来敲门声，盛澜清眸色一闪，“进来。”

周默像拖着个西瓜似的，把团成一团的时元往前一拽，“盛先生，幸不辱命。”

盛澜清轻笑一声，“很好。你先出去吧，想好了生前的愿望再来找我。”

周默：“好的，那我先下去了。”

盛澜清起身，走到周默面前，接过了那根绳索。

时元睡得可真香。

本来都有人形了，偏偏因为这个团成团的睡觉动作，让他看起来像个长黑毛的西瓜。

盛澜清好心情地弯下腰，指尖在长毛西瓜上点了点，“醒醒，小东西。”

——时元毫无反应。

盛澜清略一思索，朝身后一伸手。

一个小巧的八卦镜飞到他手中，镜面对着时元，丝丝黑气渗了出来。

忽然有鬼气靠近，时元一下子感应到了，迷迷糊糊地打开五感。

看到面前含笑看着他的人，他惊得一个踉跄，差点儿没给盛澜清行个大礼。

“盛盛先生！您您您怎么会在这儿！”

盛澜清微微一笑，“是你在我这里。”

时元：“唔？”

他这才看清，自己根本没在白无常大人的病房，而是在盛澜清家里！那间再熟悉不过的客厅！

时元惊慌失措地道：“盛盛先生！我为什么在这里...”

盛澜清好脾气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慢条斯理地说：“白无常的鬼气确实足够纯粹，你竟然有轮廓了。”

一听这话，时元又想起来之前不跟盛澜清走的事情，开口时带上了几分羞愧，“盛先生...对不起...我...”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盛澜清却忽然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说白了，我们也只不过是合作关系。”

时元：“哦...”

“但合作也要讲诚信。时元，你选择留在白无常身边我不反对，但你至少，要完成你答应我的事情吧？”

时元怂的不敢说话。

——确确实实是他言而无信。

可是他有什么能帮到盛先生的么...他只是个低级游魂而已...

盛澜清起身向着窗边走了过去，时元就在后面飘着跟着。

一人一鬼齐齐望向窗外，谁都没有先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盛澜清才低声说：“玄门世家近来动荡巨大，长老们各个心怀鬼胎，妄图取我而代之。”

时元愣了愣。

“他们想尽办法抓我的错处，我一件事办错，就有可能被长老们借题发挥。”

时元：“盛先生...”

“玄门世家成立很久很久了，玄门中人也因为和冥界有了牵扯，导致人均寿命急速下降，最多活不过五十岁。”

时元懵的不行。

盛先生忽然说这些，他实在听不懂，也反应不过来。

不过活不过五十岁这句他听懂了！

盛先生今年好像二十八岁了，那岂不是只剩二十年左右光景？

“你猜的没错，我只剩二十年。”盛澜清叹道。

时元“......”

好...好聪明，竟然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从出生开始，就被我父母作为未来接班人培养，等我成年，玄门就交到了我手中。”盛澜清的声音有些空洞，“他们也在那年双双毙命。”

时元踌躇着望向他，“然后呢...”

“这十年，那群长老们不但针对我，甚至针对盛家的世交沈家，导致飓风的保镖们，非死即残。”

时元“！！！！”

这中间还有这么个事儿呢吗！

“他们不允许风闻帮衬我，甚至不允许沈家和玄门有任何交集，否则，整个儿玄门都会被冠上靠别人的名头。”

时元唔了一声。

他明白盛先生的意思。

——沈家太有钱，玄门名头太响，若这两家关系好，恐怕要垄断很多人的路。

而这些人，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盛先生口中的玄门长老，怕也是这也意思。

表面为玄门着想，实际上就是怕盛先生的势力越来越大，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想到这儿，时元嗫嚅着开口，“那盛先生...我能...帮您什么？”

盛澜清慢慢扭头看他，“那个抓了你的外门弟子，是刚收的。虽然人有些笨，但胜在家世背影干净，算是勉强信得过。”

时元似懂非懂。

“我身边...已经没有几个人能帮我了。”

盛澜清苦笑一声，神色恍然，“威逼、利诱，一个接一个成了那些长老的工具，站在他们那边来打探我的消息，时时刻刻盯着我。”

时元莫名有几分心疼，忍不住朝着人靠了靠，“那盛先生...您可以相信我！”

盛澜清忽然勾唇，“本来是打算相信你的，可你言而无信，我现在要重新考虑考虑。”

时元“......”

他懊恼道：“盛先生，我需要跟着白无常大人，吸收他身上的鬼气，就能快些恢复人形了。白无常大人说，会帮我查我死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盛澜清：“我也可以帮你查。”

“可是，是孟婆大人派我来白无常大人身边的，盛先生，我如果不听话，真的会魂飞魄散的。”

“我不想听这些，”盛澜清一摆手，语气带上了不耐，“你究竟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帮我？”

时元：“盛先生......”

盛澜清抬眸看他。

时元莫名被这种眼神看的难受，磕磕巴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

盛澜清的目光好似刀子一般，泛着逼人的寒意，又渐渐，渐渐透出了一股掩饰不住的阴鸷，“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

时元浑身一抖，完全不敢看他，也不敢说话。

盛澜清忽地笑了，“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

“不能成为朋友，就只能成为敌人。”

时元惊恐地往后飘荡了两下，“盛...”

“还有一句话你应该也听说过，”盛澜清一伸手，拽下了墙上的一块儿白布。

一面很大的八卦镜露了出来，时元在那一瞬间仿佛感觉到了自己的魂魄正在一寸一寸破碎。

“盛澜清想杀的鬼魂，没有一个...逃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