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变脸’，这便是了。前一刻还冷若冰霜呢，下一刻巧笑嫣然的。齐天治神情不由得微微一凛。倒不是意外于卫宸突然现身，而是吃惊于这位楚小姐和卫宸之间的亲昵互动。

二人竟然能做到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

齐天治有些羡慕了……

“太子殿下，请上座。”卫宸即来了，齐天治自然不会走了。

他和卫宸推让一番后落坐，卫宸陪在下首。暖玉让丫头给二人奉了茶，随后看向卫宸。

这时候她是不是该功成身退了。

刚才因不知齐天治来意，暖玉还是留了后手，让人去请了卫宸。如今卫宸即现身，想必是有事要和齐天治说的。她一个女眷在这里，不知合宜否。

“殿下亲登楚家门，你这个当主人的，留下听一听也无妨。”

暖玉点头，随后静静坐到了卫宸身边。

齐天治：“……”小夫妻两个要不要这么旁若无人啊。

“殿下请讲。”见暖玉静静坐在身边，然后抬头和他对视一笑，卫宸这才转向齐天治。

讲？他要讲什么。

他谋算之事，都是需要对方心有灵犀的，也就是说齐天治和人打交道，对方向来看他的脸色，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话不必说的那么清楚，以免落人话柄。即便真的出了岔子，也好善后。

可和卫宸说话，对方却摆明了要直来直去。

可机会难得，平时他想和卫宸搭话，都找不到良机。

思索再三，齐天治开口。“卫大人也该知道，父皇将济北道给了六弟……”

“在下只是奉命剿灭济北王府一脉，收回济北道。”卫宸说的明白，皇命只让他收回济北道，至于济北道之后怎么安排，和他无关。

齐天治轻叹。

卫宸这性子啊，摆明了无关的浑水不搅。明哲保身之举，实是明智。可他却不能任由卫宸置身事外。

放眼整个朝堂，能入齐天治双眼的官员不多。

而像卫宸这种，即能当利箭以驱敌，又能当谋士以治国的就少之又少了。

卫宸是少有的文武全才，偏生他的父皇眼光欠缺，觉得卫宸和楚家走的近，便怀疑卫宸有异心。

异心是那么好生的吗？便是有，也是被逼的。这点齐天治看的明白。

他本欲从楚暖玉那里下手，以言语说动她，姑娘家，心肠毕竟是软的。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济北道百姓受难。然后再由暖玉游说卫宸，这样成功的机率大些。

却不想楚暖玉和卫宸一条心，摆明了心向卫宸。

这对小夫妻，倒真的是夫唱妇随……

“卫大人既然喜欢直来直往，那我们便直来直往，做为齐国太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济北道生灵涂炭。还请卫大人相助。”

卫宸面上露出疑惑之色来。

“太子殿下是不是求错了人。这事，太子理应向陛下陈情。”

陈情如果好使，他何至于堂堂储君之尊，屈尊来这里。

齐天治不懂齐天朔为什么那么得*宠*。

幺子吗？只因是父皇最小的儿子。可比齐天朔年纪还小的，还有几位公主，也不乏玉雪机灵的，可也没见父皇多看一眼。反倒对齐天朔，从小纵容着，不管他闯了什么大祸，最多不过口头斥责几句，实在严重，便做做样子禁足几天。他这个长兄虽然不该计较，可是偏心也要有个限度，偏心他，让他当个闲散王爷便是了，何必要把济北道交于他手。

“陈情若有用，何需劳烦卫大人。”

话说到这份上，暖玉总算明白了齐天治今天的来意。

他果然意在卫宸，只是暖玉倒没想到，齐天治最终的目的竟然是为了济北道百姓。

只是齐天治面对的是卫宸。

齐天治因着储君身份而在意济北道，卫宸却没在意的道理。

他已经把济北道百姓从水深火*热中解救过一次了。万事都没有一而再的道理，齐君把济北道再次推入火坑，和他有什么相干的。

救世？

世人从未善待过他，他何必舍命去救。

“我入京三年，为齐国立过大功小功无数……时到如今，我依旧孑然一身。殿下所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暖玉闻言，心有些拧疼。

她心疼卫宸。卫宸其实也曾一腔抱负，想要干一番大事业，想要让齐国百姓日子过的更好些。可是齐君所为，太过伤人。对楚家也如是。

时到如今，齐天治还想卫宸替齐国卖命，怎么可能？

“殿下，我二哥从小到大，吃过很多苦。二哥曾说过，他不怕吃苦，只要能造福世人……可是一次又一次，二哥拼着性命也要做好陛下交待的差事。可是最终二哥不仅没能升一级官职，反倒越发的不得帝心。我一个女儿家，想想都心凉，何况拼死拼活的二哥。论起来，这是齐家的天下，济北道百姓是齐家的臣民……若是陛下不怜悯，我们旁人看了心痛又能如何。不过是感慨一句才出狼窝又入虎xue罢了。”

暖玉话音落下，齐天治似乎有所触动。

不怪卫宸有怨。

这几年但凡齐国发生的数的着的大事，几乎都少不得卫宸出力。

议和，收复济北道两桩事，更是卫宸一人所为。论功，卫宸大功，封赏什么都不为过。

可自始至终，父皇未提封赏一字。

这时候他希望卫宸插手济北道政事，卫宸自然不愿。也就是说，若想卫宸相助，尚且需要他的诚意。

想通这些，齐天治面容稍霁，看向卫宸的目光复又变得温和。

“我如今真的羡慕你了。”

“……多谢殿下赞暖玉。”

暖玉听到卫宸提到她，不由得去看卫宸，卫宸也适时回望。

二人目光一触即分，可二人再怎么动作，那份骨子里透出来的亲切劲，齐天治看的一清二楚。

“……时候不早了，殿下便留下用个便饭吧，如果老将军回来，知道殿下来过，我和暖玉二人都未能把殿下留下，可要怨我们不会待客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暖玉下去备饭，其实自始至终，她除了弄清楚齐天治的来意，对于二人间的对话却是一知半解。

卫宸目送暖玉走出花厅。

回首迎上齐天治含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