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锦，谈及恨，我素来觉得有些事可能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般美好。”苏沐月看着远处，淡淡地说道：“这京城的争斗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其实不必说京城，也许你去了天一族也要面对着那些明争暗斗，你觉得那样会不会辛苦？”

“为了活下去，辛苦恐怕也不算什么吧？”苏慕锦现在的心态反倒是愈发平和，看着苏沐月说道：“其实如果撇开焱王殿下不谈，我倒是觉得我跟你也许能成为朋友，只不过还是算了。”

“苏慕锦，你恨苏慕瑶么？”苏沐月笑了笑，反倒是转过头看着苏慕锦说道：“就好像你刚才问我那个问题一样，你觉得你对于苏慕瑶是什么样的心情？”

“苏沐月，你自己小心苏慕瑶吧。”苏慕锦听到苏沐月这么说，突然笑着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也许这辈子你我都不会再见了，所以以往那些恩怨，现在想来倒是极其无聊之事，我走了。”

苏慕锦抱着锦盒转身离去，苏沐月没有拦着她，就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王妃，那苏慕锦到底是什么意思？”夏至有些不解地开口问道：“她是不是觉得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才和王妃这么和平相处？”

“她想通了而已。”苏沐月目光依旧锁在那已经远去的马车上，淡淡的开口道：“有的时候，人之所以会痛苦，大多是执念太深，但是有的人，会在一个特别的时间大彻大悟，苏慕锦就是这样。”

“那苏慕锦到底想明白了什么？”夏至其实对于刚才苏沐月和苏慕锦的对话并不是特别理解，因为在她看来，她们之间好像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一样。

“她明白了，万事不可强求。”苏沐月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以前，苏慕锦总是认为依着自己的才华和聪明，足够让苏家对她另眼相待，可是和亲的事让她明白，她所争取来的这些不过是为苏府锦上添花，她的命运一直掌握在别人的手里，而今，她希望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仅此而已。”

“可是到了天一族，她也未必能真正的掌握自己的命运啊？”夏至说到这里，倒是有些怜惜地说道：“自古以来，凡是和亲的女子，又有几个能够真正的开心起来？”

“夏至，你知道苏慕锦跟那些女子不一样的地方是哪里么？”苏沐月听到夏至这么说，不禁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知道如果为什么我说苏慕锦去了天一族，将比她在京城更为厉害么？”

“奴婢不明白。”夏至摇摇头，一脸迷惑。

“苏慕锦没有退路。”苏沐月抬头看向远处已经变得越来越小的队伍，沉声道：“除了靠着自己努力的活下去，她没有任何指望，而这样的人，势必会比那些娇弱的世家女子多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来，更何况，苏慕锦并不笨，所以以后的天一族，也许终究会成为苏慕锦的囊中之物。”

苏沐月有的时候觉得，人的缘分也许真的很奇特。

那一世，她虽然与苏慕锦没有不死不休的仇恨，可说到底，苏慕锦也曾经落井下石。

她本应该恨苏慕锦的，可是在看到她孤身一人远走他乡的时候，她突然发觉其实苏慕锦与上一世的自己十分相似。

所以，她选择给苏慕锦活下去的机会。

如果苏慕锦自己有能力让自己活的更好，那也是苏慕锦的本事，至少比上一世的自己要强得多，不是么？

而另一边，苏慕锦坐在马车里，也掀开车帘往回看，就那样一直看着苏沐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才缓缓放下了车帘。

“小姐，那苏沐月是不是还想欺负小姐啊？”跟着苏慕锦一同去天一族的这个小丫头是苏慕锦临走前突然换的人。

其实，就连苏家也没想到，苏慕锦竟然会在临上轿之前，突然指定了那个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热闹的烧火丫头跟着一起走，还将自己的贴身奴婢留在了京城。

所有人都认为苏慕锦其实是心善，为了保护自己的贴身奴婢才这么做的。

可是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明白，苏慕锦不相信自己身边的人。

这个小丫头虽然很多事都不懂，可好在对苏慕锦十分忠心，而且没有任何亲人在京城。

“以后不要那么说了。”苏慕锦抬头看了小丫头一眼说道：“从今日起，以后你就叫慕一好了。”

如果不是苏沐月替她找到这么一个身世简单的丫头，也许她都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早就被苏慕瑶和司空胜哲给收买了。

“是，小姐。”慕一连忙跪在角落里，感激地说道：“奴婢谢小姐赐名。”

慕一本来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只能是个烧火丫头，没想到她的命运会在今日彻底改写，而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她之所以会陪着苏慕锦前往天一族，就是因为苏沐月的一句话。

“起来吧，以后有的东西要学，你莫要偷懒才是。”苏慕锦叮嘱了两句，这才看向摆在案几上的锦盒，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打开了，只是当她看到锦盒里的东西，不禁微微一愣，随即沉默不语。

“小姐，这是什么啊？”慕一到底还是年轻，对很多事都特别好奇。

“把东西收好。”苏慕锦将里头的信笺拿出来之后淡淡的说道：“这里面，大概是咱们二人在天一族立足的依仗，所以慕一你要记住，一定要存放妥当，知道了么？”

“是，小姐。”听到牵扯到自己的身家性命，慕一的神情顿时严肃了几分，认认真真地将锦盒封好放了起来。

苏慕锦打开信笺，里头的确是苏沐月的字迹。

“你初到天一族，若是没有依仗想来也难以施展，特派人前往天一族购下数十间铺子和银票三万两，只不过知你素来不愿收人好处，所以所有铺面十年间收益均有三成归我，直至还清所有的欠债，另提醒你在回天一族之时不妨绕远路而行，以防不测。”

寥寥数语，却让苏慕锦不禁笑出了声。

自苏沐月回京以来，她似乎一直都在跟她作对，不管是出于因为司空焱还是因为苏慕瑶怂恿，她从来都没有给过苏沐月一次好脸。

可是临到现在她才突然发现，那些往日与她姐妹相称的人除了对着她掉几滴眼泪，感慨下世事无常，便再也没了下文。

她明白，因为她远嫁天一族，对于那些人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了，所以她们自然也不愿意继续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偏偏是那个她一直讨厌到骨子里的人，在最后给了她最大的依仗。

罢了，这个情，她记下了便是。

只不过，要绕远路而行么？

苏慕锦将信笺一点点撕碎，若有所思地皱眉，难道说苏慕瑶打算要了自己的命？

……

另一边，等到宾客散去，苏慕瑶回到房间里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直接摔了手里的茶盏。

“小姐息怒！”苏慕瑶的丫头立刻跪在地上，惊慌失措地低着头认错。

“一群废物。”苏慕瑶扫了那丫头一眼，阴沉着脸淡淡的说道：“一个个都被那个贱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而不自知。”

“何必生气呢？”就在这个时候，司空胜哲也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对着那跪在地上的小丫头挥挥手说道：“出去守着吧。”

小丫头不敢起身，小心翼翼地看着苏慕瑶，见她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这才连忙脚步匆匆地退了出去。

“苏慕锦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苏慕瑶皱起眉头，冷声道：“你看看那些人那个德行，在官府的那些事传的那么快，所有人看见我都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五皇子，你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么？”

“本皇子当然知道，可是你现在就算是生气也无用。”司空胜哲坐在苏慕瑶对面，一边拍着她的手一边安抚道：“你自小便顺风顺水，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所以现在生气也是很正常的，但是你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才是。”

“应对？”苏慕瑶冷哼一声，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看着司空胜哲说道：“难不成五皇子有什么好办法对付苏沐月么？”

“你知道苏沐月手底下有一间书院吧？”司空胜哲倒是没有在意苏慕瑶的小动作，反倒是饶有兴趣地问道：“何灵均在里面教书。”

“听说过，怎么了？”苏慕瑶一脸不解地问道：“难不成何灵均还能是你的人么？”

帝师素来看不上司空胜哲，她才不相信何灵均能站在司空胜哲这一边。

“何灵均不能听命于我，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何灵均现在在我手上。”司空胜哲微微扬眉，略显得意地问道：“你觉得如果我们利用何灵均来对付王若珂的话，苏沐月会不会出手帮她？”

“就算苏沐月出手帮王若珂那也是很正常的事吧？”苏慕瑶皱眉，疑惑地看着司空胜则说道：“难不成何灵均能犯下什么牵连九族的大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