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两两相忘
作者:L凰梧 | 分类:穿越 | 字数:126.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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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他失明了
“我知道了。”顾律在电话那边说了几分钟,商佑城也只是淡淡地应下这一句,收起后,商佑城抬眸看向对面焦急等待的宋荣妍,商佑城顿了一下,表情凝重、嗓音低沉地说:“我们预料到了,蔺韩轩没有死在昨晚的那场大火中。蔺韩锦终究舍不得杀了蔺韩轩,她那一刀子没有要了蔺韩轩的命。”
“当然,蔺韩轩若是死了,子墨的案子就更翻不了了。”商佑城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蔺韩轩是何其精明之人?
蔺韩轩早就知道蔺韩锦要对他下手,于是昨天晚上蔺韩锦将计就计,让别墅里的几个保镖离开了,当时蔺韩锦放了火刚走,蔺韩轩就从房子里逃了出来,但他等着警方过来抓他。
蔺韩轩被送去医院抢救,蔺韩轩苏醒后向警方承认了自己是傅家二少,然而他并不承认是自己把蔺家家族的蔺大少爷杀了,他在国内用的假身份是裴韩轩,警方只能定他这一个罪,无人能证明他是意大利黑手党中作恶多端的蔺家大少,那么其他罪名也就不成立了。
宋荣妍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几乎是瘫在了餐椅上,她满眼通红地质问商佑城,“证据呢?你们fbi这些年不是一直都在致力于剿灭蔺家家族吗?现在蔺韩轩的人都已经抓到了,你竟然告诉我不能证明他就是蔺韩轩,你们是一群废物白痴吗?如果什么都证明不了,我们抓他还有什么意义?我和蔺韩锦交换条件,牺牲这么大,却不能救子墨,你在耍我吗商佑城?”
“现在的蔺韩轩是傅家二少,本来他就不是蔺韩轩,你怎么证明?”商佑城一针见血地反问宋荣妍,不计较宋荣妍的控诉,商佑城语气波澜不惊地说:“这世界上有那么多恐怖组织,不可能fbi中所有的人都盯着蔺家,我们各自有各自的任务,而蔺家是我和我的几个队员负责的。”
“七年前救商旭的时候,我已经牺牲掉十几个兄弟了,为此我受到了很大的处分,让整个剿灭蔺家家族的计划失败了,我们不得不重头来过。蔺家家族在意大利有二百多人,这其中不包括他们各自手中的势力,我们势单力薄、能力有限,不可能什么都查得到。再说回来,我们是近几个月才知道傅家二少整容成蔺韩轩,他代替了蔺韩轩,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找到他整容杀人的证据。”
宋荣妍眼中含了泪,用力地对商佑城点点下巴,泪珠子溅落而出,她仿佛听懂了,又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宋荣妍带着愤怒重复着问:“说到底你还是没有告诉我抓到了蔺韩轩有什么意义,就只是证明了傅家二少没有死,子墨没有杀傅家二少对吗?”
“那么子墨藏尸的罪名和炸毁傅家,以及指使下属杀了计茹雅……等等这几个案子,我们怎么还他的清白?我们的这个计划。就仅仅只是让傅家二少的真正身份公诸于世,让他暂时沦为阶下囚,在没有证据证明他其他罪名的情况下,我们就这样放了他是吗?早知道这样,昨天晚上我就应该带人过去把他烧死在大火中,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好了。”
宋荣妍说着就哭了出来,她并非怪商佑城,毕竟是她主动提出要跟蔺韩锦做交易,后果也是该她承担,现在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她怎么可能不委屈?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其结果还是没有救出子墨,宋荣妍几乎崩溃了,她抬起手盖住眼睛,湿热的液体浸染了指尖。
“我们当然不是竹篮打水。”商佑城长身而起走到宋荣妍面前,局势的发展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商佑城依旧那么冷静又从容,他的手按在宋荣妍颤抖不止的肩膀上,商佑城低沉又温和地安抚道:“抓到了蔺韩轩。我们就不会处在被动境地了。你别着急,我现在到医院看看蔺韩轩,等会儿回来再告诉你结果。”
宋荣妍没有说话,半晌后她的情绪才平息下来,宋荣妍枯坐在偌大的餐厅中,沉默地对商佑城点点头。
商佑城用修长的手指擦了擦宋荣妍脸上的泪水,叮嘱商家的佣人伺候好宋荣妍,商佑城拿着外套出了门,吩咐司机开车送他去医院,半个小时后,商佑城在病房里见到了蔺韩轩。
蔺韩锦的那一刀子差点要了蔺韩轩的命,此刻他正靠坐在床头翻书,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墨色的发线柔顺地贴着眉眼轮廓,外面依旧是阴雨天气,但即便沦为了阶下囚,蔺韩轩还是如往常那样像赢了所有人的高傲姿态,听到动静后他并没有抬头,云淡风轻地跟商佑城打着招呼,“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过来得早。”
商佑城迈着修长的腿走到了床前,伟岸的身躯遮挡了蔺韩轩眼前的天光,一股强大压迫性的气场笼罩着蔺韩轩,商佑城的俊脸上没有波动,紧抿着薄唇一语不发。
“你应该知道尉子墨已经答应我要娶蔺韩锦了吧?”蔺韩轩白皙的手顿在书页上,嘴角勾出的弧度一如往常那样邪魅,他的狐狸眼中含着笑意与商佑城对视着,在商佑城的沉默中,蔺韩轩语速缓慢又悠闲地说:“来从头到尾地谈谈我的这个计划到底是怎样的。在绑架安静和小白两个孩子这件事上,我的最终目标就是商佑城你,所以我很仁慈没有残害两个孩子的肉体。”
“那个时候我一路追着你去了巴黎,你带的人,以及在你的求助下救你的那些人,跟我的人相斗之下两败俱伤。你用自己换了小白,沦为我的阶下囚,等待着你的人来救自己。这就是我的调虎离山之计,为的是让尉子墨孤立无援,没有人能帮他。这期间我在国内把尉子墨送入了牢狱,至于我是如何拿到尉子墨巴黎那栋房子的钥匙的,这个并不难吧?当时安静还在宋荣妍身边卧底时,我就让她偷了宋荣妍的钥匙去另外配了。”
“这个局是我设下的,我承诺过尉子墨,只要他答应了娶蔺韩锦,我就摧毁自己这个完美的计划。你肯定知道我如何救尉子墨。没错,我一早就打算了让自己入狱,担下所有的罪行,还给尉子墨清白,所以就算蔺韩锦没有对我下手,我还是会对你和宋荣妍提出跟蔺韩锦一样的条件。现在的事实发展是我跟蔺韩锦不谋而合,蔺韩锦在没有和我商量的情况下,就达成了我的目的。”
事实上蔺韩轩故意让蔺韩锦捅他一刀子,以解蔺韩锦心头之恨,他早就说过死在蔺韩锦手上,他没有任何遗憾,如果他没有死,那就是他的幸运,他只想让蔺韩锦好好地活着,只要蔺韩锦高兴就好了。这是他欠蔺韩锦的。
结果蔺韩锦那一刀子捅偏了,蔺韩轩的嘴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他是该高兴蔺韩锦对他还有那么几分情意吗?他和蔺韩锦走到今天这一步,大概到此刻他终于释怀了,他放过了蔺韩锦,只要蔺韩锦和尉子墨在一起能幸福,他就用自己的余生成全蔺韩锦。
“六年前我换上了蔺家大少的心脏,手术成功后能活到今天,已经算是医学上的突破了。我只剩下几年的生命了,也或许要不了几天,我就死了,所以商佑城你不用担心什么,我没有想着逃。只要让我看到了尉子墨和蔺韩锦结婚,我立即伏法认罪。但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死了,并不代表蔺家家族灭亡了,更何况我不是蔺家大少。蔺欧朗的子女还是要对付你们商家,以后你和fbi仍旧要跟蔺家家族相斗。”
商佑城沉默地听完蔺韩轩这番话,因为没有任何疑惑,商佑城就什么都没有说,并非蔺韩轩自己想死,而是蔺韩轩根本活不了多长时间了,那么在生命的尽头蔺韩轩还能做些什么时,蔺韩轩就为蔺韩锦安排好了一切,给了蔺韩锦想要的。
落地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偌大的病房里寂静无声,商佑城迈着修长的腿走出去时,他在门口顿了几秒钟,回头只见坐在床上的蔺韩轩依旧是那副从容高傲的姿态,只是商佑城清楚地看到了蔺韩轩眼中的湿润,蔺韩轩从来没有败给他,而是输给了蔺韩轩,这个世上最致命的是温柔刀。
商佑城突然觉得傅家二少比任何人都要可悲,权利和金钱在握,他能打败所有人,赢得整个世界,但最后傅家二少放弃了,傅家二少后悔毁了蔺韩锦的人生,时隔几年后他对蔺韩锦做出了补偿,哪怕早就已经晚了。
“商佑城。”蔺韩轩突然叫住准备离去的商佑城,沉默片刻,蔺韩轩在商佑城的背后说:“我只有一个请求,不是在跟你谈条件。我想让你再催眠蔺韩锦一次,让她忘记所有的人和事。我不想让她那么痛苦地活着,只要没有了过去记忆,或许她就还有幸福快乐的可能。”
商佑城闻言嗤笑了一下,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蔺韩轩,最后商佑城漠然地向蔺韩轩告别,“好自为之。”
商佑城不等蔺韩轩回应,他走出去从外面关上门。
商佑城离开医院后,去了牢狱中看傅尉衍,隔着一道门,商佑城高大的身躯伫立在那里,低沉地开口对傅尉衍说:“我已经跟信任的医生确认过了,傅家二少的命不长了,他愿意伏法认罪还你清白,条件依旧是让你和蔺韩锦结婚。”
傅尉衍在牢狱中能看见相关报道,自然也就知道了最近几天w市的一些头版头条,蔺韩轩明知道挣扎没有用了,就只能用最后手中还剩的筹码做这笔交易,如果傅尉衍不妥协,蔺韩轩若是自杀了,就无人能还他的清白了。
这点傅尉衍心里很明白,本就已经做了决定,此刻面对商佑城,傅尉衍的神色没有波动,很平静地应着商佑城,“好。”
连日来的牢狱生活让傅尉衍整个人清瘦了一大圈,在阴影中他的肩膀看上去都显得比平日里单薄,也没有了往日里那种强大霸道的气场,铁窗外的雨丝飘落而下,映入商佑城眼帘的傅尉衍那么落寞又苍凉。
商佑城的心突然一阵钝痛,抿着的薄唇泛起苍白,商佑城的喉咙滚动几下,半晌后他语声沙哑又艰涩地对傅尉衍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荣妍和你们的孩子。即便她快要成为商家四少奶奶了,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我不会勉强她和我发生什么。”
但如果宋荣妍若是总有一天愿意和商佑城做亲密的事情呢?傅尉衍不敢想这个可能性,宋荣妍为了救他而做出那么大牺牲,他若是不接受,难道选择死吗?他自己死了没关系,他不想宋荣妍陪着他一起,宋荣妍希望他平安无事,而他也想让宋荣妍好好地活下去,所以宋荣妍选择做了商家的四少奶奶,他答应蔺韩轩娶蔺韩锦。
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只要他和宋荣妍的心连在一起,就算他跟蔺韩锦结婚了又怎么样?只不过是形式上的,他绝不会背叛宋荣妍,那么他也相信宋荣妍做了名义上商家四少奶奶后,同样不会背叛他,分开只是暂时的,只要他们两人都好好地活着,总会有太多的可能性。
宋荣妍一定要等他,要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和他们的儿子以及宋荣妍肚子里的孩子重逢,一想到宋荣妍,傅尉衍心里既柔软又疼痛,这几天宋荣妍肯定很想来见他,但宋荣妍怕自己的情绪崩溃,戏演不下去了,才一直强忍着不来吧?
其实他何尝不想宋荣妍?若不是知道宋荣妍并非真的嫁给商佑城,他肯定会不顾一切地越狱逃跑,然后把宋荣妍带走。
傅尉衍看着自己右手腕上的伤疤,半晌后他抬起头对商佑城说:“她以为我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那你回去后就不要告诉她我知道,也别让她知道我答应了蔺韩轩的条件娶蔺韩锦。虽然她会谅解我,但避免不了很伤心,我舍不得让她难过。”
商佑城点点头,“好。”
———
这天下午商佑城走后没有多久,何管家到监狱里来探望傅尉衍。
两人中间隔着透明的玻璃,等傅尉衍坐下来后,外间的何管家才坐下来拿起电话。一看到傅尉衍瘦了不少,俊脸也很苍白,何管家眼中的老泪立即掉了出来,开口语声就哽咽了,“少爷,你受苦了……”
傅尉衍在其他人面前都是无动于衷的样子,那是因为包括商佑城,傅尉衍都没有从心里把商佑城当成是自己的亲人,而这些年何管家在傅尉衍心目中的地位比父亲还要重,见何管家哭了,傅尉衍的眸子骤然涌出一股酸涩,他勾起唇,笑了笑安抚着何管家,“我没事何叔,过两天蔺韩轩认罪了,我就可以出去了。”
“你还是答应了他娶蔺韩锦对吗?”何管家看着傅尉衍问,何管家的头发本来都是乌黑的,但自从傅尉衍入狱后,短短半个多月何管家的头发几乎全白了。眼窝深陷,满是皱纹的脸上全都是疲惫,仿佛突然间如垂暮的老人,何管家的精神状态很差,嗓音粗哑地对傅尉衍说:“少爷,我真是无能救不了你。”
“若是可以的话,我愿意代你坐牢,替你去死,这样你就不会被蔺韩轩逼得走投无路,要娶蔺韩锦,宋小姐该有多难过啊!这些年跟在少爷你的身边,我早就把少爷你当成了我的亲生儿子。几天前看到少爷你和宋小姐结婚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这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心愿。我还想着以后你和宋小姐能生几个孩子,他们叫我爷爷,我帮你照顾他们,享受着天伦之乐。然而现在我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了……”
傅尉衍听到这里拧起修长的眉宇,他语气严肃又无奈地打断何管家,“何叔。我和荣妍分开只是暂时的,很快我们就能重新在一起了。你还不老,以后我的孙子都可以交给你照顾。”
“是吗?”何管家的情绪有些激动,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热泪,大概是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傅尉衍了,今天何管家的话变得多了起来,提到了傅尉衍的小时候,有些连傅尉衍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何管家都如数家珍。
傅尉衍嫌弃何管家啰嗦,但却是很耐心又饶有兴趣地听着,知道自己小时候也跟尉白一样不让人省心,他给池子里的金鱼喂食,结果把几百只名贵的金鱼全都撑死了,尉兆海和白素娟舍不得责备他,就把他交给何管家处置,但何管家也没有斥责他,反而拿出了当时他的所有积蓄,重新买了几百条名贵的金鱼放进池子里。
傅尉衍想着嘴角就勾出了一抹柔软的弧度,像平日里一样跟何管家聊着天,偶尔反驳何管家几句。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后来何管家不得不走了,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那双精明的眼睛变得浑浊,哭得已经红肿了,一瞬间何管家仿佛苍老了很多岁,他几乎是泣不成声地叮嘱傅尉衍,“先生,你和太太一定要好好的。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弃彼此,你们一定要白头到老。这样就算我死,我也无憾了。”
“何叔……”傅尉衍越来越觉得何管家今天太反常了,他长眉紧锁叫着何管家。
何管家却撂下电话猛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出去,那个背影透着无尽的悲痛和不舍,到门口时何管家顿了一下,回头看向玻璃内的傅尉衍,何管家再次老泪纵横,他的手死死扣在门框上,瘦骨嶙峋的手背上青筋暴突。一根一根血管仿佛快要裂开了般。
何管家的喉咙不住地滚动着,唇瓣颤抖、哆嗦着,好半天何管家才艰难地说出话,“先生你保重,你和太太一定要幸福,我会在另外一个世界守护你们。若是下辈子可以的话,让你当我的儿子,我们做一对真正的父子……”
透明的玻璃隔绝了外间所有的声音,傅尉衍只看到何管家哭得快要昏厥过去,苍白干裂的唇瓣抖动着,一直都在说着话。
但傅尉衍什么都听不见,他僵硬地伫立在原地,心里忽然间前所未有的慌乱,傅尉衍张口叫了何管家一声,“何叔!”
然而何管家并没有理会傅尉衍,抬脚跌跌撞撞地跨出去,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傅尉衍就看不到何管家了。
傅尉衍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耳边不断地回响着刚刚何管家对他说的话。脑海里也闪过何管家离开时那个决绝的背影,傅尉衍像是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然间睁大,他的俊脸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紧接着傅尉衍几个大步冲向狱警,满眼通红近乎低吼着喊道:“我要找商佑城,让我给他打电话!”
然而已经晚了,在何管家来见傅尉衍之前,他就向警方投案自首,告诉警方是他在御苑的三楼藏尸,他主谋了炸毁傅家害死了几个人,计茹雅也是他派人杀的……等等所有原本应该是傅尉衍的罪名,他一个人全都揽下了,因为傅尉衍始终没有认罪,何管家拿出了很多证据证明那些案子全都是他一人所为。
这几年傅尉衍都是吩咐何管家做什么,何管家出面为傅尉衍处理一切,因此像计茹雅精所在精神病医院被何管家买通的那些医护人员,都可以作为证人指正何管家,傅尉衍是出谋划策的人。何管家才是真正的实施者,所以何管家顺理成章地让警方相信了他,这个世上没有谁比他更适合为傅尉衍顶罪了。
商佑城接到傅尉衍打来的电话,傅尉衍让商佑城软禁起何管家,千万不要让何管家去警局为他承担什么。
“我明白了。”商佑城应着傅尉衍,挂断后他拨给了顾律,吩咐顾律立即去找何管家。
半个小时后顾律回电话给商佑城,商佑城正在和宋荣妍几个人吃晚饭,听后他的面色大变,商佑城从椅子上豁地站起身,“什么?!”
那边顾律再次重复了一遍,商佑城仿佛被雷劈到了般,浑身僵硬动也不动地站在餐桌前,俊容上苍白如纸,他拿着的手慢慢地松开,过了几秒钟只听“砰”一下,掉在了地上。
商佑城以一种机械又缓慢的姿势转头看向主位上的商权烈,商佑城的薄唇哆嗦着,说出话时眼中的热泪猝然滑落而出,“何叔……‘畏罪自杀’了。”
这话让宋荣妍手中的碗摔在了地板上,“噼里啪啦”的一阵声响下,宋荣妍瘫在椅子上,只觉得整个天地似乎都崩塌了,眼前一片漆黑,宋荣妍的身子不断地往下沉,半天没有缓过来。
———
傅尉衍出狱的这天早上风和日丽,阳光大片大片地洒下来,把人映照得很温暖,傅尉衍走出来时,商佑城和宋荣妍以及小白三个人正站在那里等他,他们身后的名车在天光下熠熠生辉。
宋荣妍走上前,在离傅尉衍几步远的位置停下来,宋荣妍满眼通红地看着傅尉衍,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子墨……”
“嗯。”傅尉衍压着胸腔里翻涌的情绪,生怕自己会失控,他紧抿着唇回应宋荣妍,目光落在宋荣妍平坦的小腹上。这才走到宋荣妍身边,弯起胳膊把宋荣妍搂入怀中,傅尉衍俯身将脑袋埋在宋荣妍的肩膀上,闻到女人头发间散发出来的馨香,傅尉衍终究还是崩溃了,滚烫的液体猝然间涌了出来。
傅尉衍收起双臂死死地抱着宋荣妍,太长时间没有见到宋荣妍,他的思念成灾,被关在牢狱中几乎快要发疯了,还好他重见天日了,能像此刻这样拥抱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对于他来说是最幸福的一件事。
宋荣妍的泪水也湿透了面容,伸出两条胳膊环住傅尉衍的腰身,明显感觉到这男人瘦了一大圈,宋荣妍心疼得厉害,脑袋埋在傅尉衍的胸膛里,感受着他的雄性气息和肌肉上的热度,宋荣妍只觉得一下子踏实了。
傅尉衍不在的这段时间,宋荣妍就如同大海中漂泊的一块浮木,直到此时才终于找到了归属和依靠,傅尉衍对她太重要了,她不能失去傅尉衍。
半晌后傅尉衍放开宋荣妍,蹲下身把小白搂入怀中,在小白的脸上亲了亲,但不知道为什么小白完全不像平日里见到他那样热情,傅尉衍看到小白紧咬着唇瓣,死死憋着的样子。
他的心骤然沉下去,看了一圈不见何管家的身影,他出狱了,何管家怎么可能不来接他?傅尉衍唇边的笑一点点变得僵硬,保持着蹲身的姿势,傅尉衍仰起头看着宋荣妍,一字一字地问:“何叔呢?”
“他……”宋荣妍突然间接不上话来,她很想撒谎骗傅尉衍,然而还没有开口就已经哽咽了。
宋荣妍不敢看傅尉衍的眼睛,猝然别开脸,她抬起手捂住嘴,眼中的泪水簌簌往下掉。牙齐死死咬着唇瓣,血珠子都冒了出来,宋荣妍拼命地压制着即将崩溃的情绪。
下一秒钟耳边传来小白“哇哇”的大哭声,憋了太长时间,他哭着撕心裂肺地对傅尉衍说:“何爷爷他死了……今天我们在宅子里给何爷爷举办葬礼,马上何爷爷就要被送去火化了。爸爸,你快回去看何爷爷最后一眼吧!”
傅尉衍的脑子里仿佛被丢入一颗炸弹,“轰”一下发出巨响,炸得他整个人天旋地转,眼前突然黑了下来,什么也看不见了,就连耳边也没有了任何声音,傅尉衍承受不住这么巨大的冲击,最近这段时间的牢狱生活让他的身体也几乎垮了,他刚从地上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就重重地栽下去,险些陷入了昏厥中。
“子墨!”宋荣妍惊慌失措地喊着傅尉衍,立即扶住了傅尉衍的胳膊,右边的商佑城也拉住了傅尉衍。
傅尉衍缓了几秒钟。突然一把推开商佑城和宋荣妍,完全忘记了宋荣妍还是个孕妇,傅尉衍坐进驾驶座,“砰”一下从里面摔上车门后,他发动车子就要疾驰而去。
“等我一下。”宋荣妍见状立即坐进了副驾驶,傅尉衍此刻已经失控了,她不放心傅尉衍一个人,生怕傅尉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宋荣妍刚把车门关上,“嗖”一下车子如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把小白和商旭两个人甩在了后面,傅尉衍不要命得开着车子,中途宋荣妍低头把安全带系好,车速太快,窗外的街景不断地倒退着,宋荣妍的胃里翻涌着,几次都差点吐出来,她的心脏负荷不了,按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着。
“子墨。”宋荣妍侧过身子看着傅尉衍,眼泪大片大片地涌出来,她想说些什么话安慰傅尉衍,可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傅尉衍深不可测的双眸里一片猩红,瞳孔里的晶莹闪烁着,泪水快要涌了出来,傅尉衍一手掌控着方向盘,另一手握成拳头抵在唇瓣上,才没有让自己发出撕心裂肺的哽咽声,那天在监狱里和何管家见面的场景历历在目,何管家说得每一句话他都清楚地记得,原来那些就是何管家最后的遗言。
何管家不想让他和宋荣妍被蔺韩轩控制,不希望他娶了蔺韩锦,也不愿意让宋荣妍和商佑城订婚,蔺韩轩这人太狡诈,答应了他的这两个条件,不知道蔺韩轩以后还会不会得寸进尺,提出更过分的条件来,何管家为了让傅尉衍和宋荣妍好好地在一起,就替他承担了所有的罪名,紧接着何管家自杀在牢狱中。
某些小疑点不成问题。这样商权烈就可以滥用私权把傅尉衍救出来,蔺韩轩就算现在死了也无关紧要了,傅尉衍身上的罪名被何管家一个人揽下,他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再被蔺韩轩捏着把柄了。
傅尉衍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多得把他的视线都模糊了,何管家怎么那么傻?何管家难道不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吗?他宁愿娶蔺韩锦,受制于蔺韩轩,更甚至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了,他也不希望何管家替他去死啊!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宋荣妍和孩子外,他就只有何管家这一个亲人了,而宋荣妍不在他身边的那些时日里,这些年陪伴他、对他不离不弃的只有何管家一个人,如今何管家怎么能以这种方式离开他?
他不是尉兆海的亲生儿子,商权烈这个亲生父亲对他只有利用,一直以来真心待他的只有何管家一个人,到如今他就只剩下宋荣妍和何管家这两个重要的亲人,何管家走了。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何管家明明说过要帮他照顾儿子和孙子的,结果却骗了他。
傅尉衍傅尉衍像是个失去父母的孩子,瞳孔里流出来的泪水渐渐地浸湿了一张脸,他的唇瓣上泛着病态的青白,品尝到了咸涩的液体,喉咙滚动往嘴里吞咽着,分明已经崩溃了,却压制着没有发出哭泣声。
他把车子开得飞快,心口仿佛被刀割般痛得无以复加,傅尉衍紧握着方向盘,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他瞳孔里的光亮一点点消失,他的世界里变得黑漆漆一片,就在红绿灯口时,傅尉衍只听身侧的宋荣妍惊恐地大喊道:“子墨小心!”
“吱”一下,傅尉衍条件反射般去踩刹车,他的眼睛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耳边传来“砰”一声撞击的巨响,在傅尉衍意识到发生车祸时,他第一反应就是扑向副驾驶的宋荣妍,敞开臂膀抱住宋荣妍娇弱的身子,他高大的身躯压在宋荣妍的身上,把宋荣妍严严实实地护在了厚实的胸口。
“噼里啪啦”的响动传来,应该是玻璃碎了,很快傅尉衍就感觉到从额头上流淌下来的鲜血,一切慢慢地归于平静,傅尉衍的眼睛看不见东西,耳边的声音也全都消失了。
破碎的车子里只有轻微的喘息声,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宋荣妍终于从巨大的变故中缓了过来,她整个人被傅尉衍沉重的身子压得动弹不得,只能感觉到滚疼黏稠的液体淌入自己的脖子里。
宋荣妍心慌到了极点,艰难地抬起胳膊,她的手在摸上傅尉衍的后脑勺时,全都是玻璃渣子,傅尉衍的头发里似乎有个补不住的窟窿,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宋荣妍一点点睁大瞳孔,在失声了几秒钟后,她痛哭着,撕心离肺地喊着傅尉衍的名字,“子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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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宋荣妍在医院的病床上睁开眼睛,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朦胧的视线渐渐清晰,宋荣妍看到床边的椅子上坐着商佑城,她豁地一下子要从床上起来,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第一句脱口而出的就是关于傅尉衍的,“子墨呢?!”
“荣妍。”商佑城立即俯身把宋荣妍按了回去。
宋荣妍从睁开眼睛到问出话也仅仅只是十几秒钟的时间,商佑城都没有反应过来,宋荣妍就激动地跳了起来,然而她的胳膊和腿全都受了伤,包着很多纱布,她想动一下都很难,并且她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个孕妇,第一时间并非确认肚子里的孩子是否安全,而是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傅尉衍的身上。该说这个女人是太疯狂了,还是太痴情了,就不能顾及一下她自己和孩子吗?
商佑城心里五味陈杂,最终责备的话没有说出来,商佑城坐在床头按着宋荣妍的胳膊,以防止她情绪失控,灯光下商佑城的凤眸里浮起浓烈的血色,两片薄唇苍白又干燥,商佑城的喉咙滚动了两下,迟疑了足足半分钟,商佑城嗓音沙哑地对宋荣妍道:“荣妍,你别激动,听我说。”
“八年前子墨在那场车祸中造成眼睛失明,虽然治疗后能看见了,但偶尔会复发,不严重的时候就是看不到亮光,而严重的时候……”商佑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用力抿着唇,眉宇间染上灰白。几乎不敢跟宋荣妍那清透的瞳孔对视了,于是商佑城微微别开脸,手慢慢地攥成拳头接着说:“你也知道牢狱中的条件不是很好,子墨的身体素质太差。早上他开车的时候,正因为眼疾复发了,所以才造成了这场车祸,目前他还在昏迷中。”
在商佑城的这番话中,宋荣妍早就懵了,睁大瞳孔直直地盯着商佑城,她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傅尉衍不仅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并且他像八年前一样又失明了吗?
宋荣妍抬手捂住嘴,泪水大片地涌出来,她激动地推着商佑城,流着泪泣不成声地说:“我要去找子墨,我看看他……”
宋荣妍动作之下牵引到身上的伤,疼得她发出抽气声,额头和后背上的冷汗都滚落出来,宋荣妍咬牙坚持着,但浑身的骨头像被拆过一样,根本提不上力气,到最后宋荣妍支撑不住重重地栽了下去,喘息着想动都动不了。
“闹够了?”商佑城刚刚没有理会宋荣妍,看着宋荣妍脸色惨白地瘫在床上,商佑城满含着怒恨和嘲讽对宋荣妍说:“发生车祸的时候,子墨会受那么重的伤是因为护着你和肚子里的孩子。”
“你知道不知道几个小时你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你的孩子差点保不住,如果你不好好地养着身体,再这样折腾,我劝你尽早把孩子拿掉吧!你留着孩子是负担,反正早晚这个孩子都会被你自己弄死。”
宋荣妍突然间沉默了,只是紧闭着双眼不断地掉眼泪,无声无息的,一张脸像是被摧残的娇花般,折射出水光,看得商佑城心里疼痛,他抬起手指给宋荣妍擦着眼泪,抿着唇什么都没有说。
这时商佑瑕推开病房的门走进来,看到泪流成河的宋荣妍,商佑瑕也很难受,她侧坐在床头,拨开宋荣妍脸上被泪水浸湿的头发,商佑瑕嗓音嘶哑地安抚着宋荣妍,“刚刚我跟医生谈过了,子墨他没有生命危险,我们决定送他去美国治疗。”
“当时他在那边治好了眼睛,如今既然复发了,送过去给当时的医生治疗,他们比较了解情况,子墨恢复得就快一些。你别太担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宋荣妍含泪点点头。
第二天早上傅尉衍就被转去了美国那边的医院,宋荣妍在车祸中差点流产,如今必须卧床保胎,连下床走动都不行,所以从傅尉衍受伤到被送去美国治疗,她连看都没有机会看傅尉衍一眼。
宋启帆几人举办了何管家的葬礼,宋荣妍每天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昏昏沉沉的。脑子里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混乱,她又拿了钢笔在笔记本上写着过去发生的种种,一切都风平浪静,似乎那些灾难全都已经过去了。
直到这天顾律从外面大步走进来,低沉地对坐在椅子上削苹果的商佑城说:“蔺韩轩从医院里逃跑了。”
宋荣妍的钢笔顿在纸页上,黑色的墨水散开,宋荣妍没有去理会,慢慢地抬起头看向顾律,宋荣妍蹙着眉问:“怎么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