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灵见他这样说，尽管仍是在意料之中，还是松了口气。

秋风起，云湖扬波，白衣翻飞中，云天暮俊俏的眉眼仿佛比女子还要秀丽。他静静的站在湖边，遥望蓝天碧水，衣袂微扬，溅起的水花微沾他的衣衫。隔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刚才去哪了？”

凤清灵自信的笑了：“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得出。”

云天暮微微一笑：“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伤势如何？”

“有你这个医林圣手在，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凤清灵显得相当冷静，似乎一切都在她遇料之中。

云天暮轻叹一声：“你该不会真的不在乎吧？”

凤清灵瞥向他的身影，淡然一笑：“在不在乎也都无所谓了。”

云天暮平静的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凤清灵扬声道：“什么话？”

“藕断丝连。”

凤清灵的神色顿住，须臾才低头叹道：“当断不断，其心必乱！现在我没有心思想这个，只想着尽快到冰凝国取冰圣莲。”

云天暮摇头叹息：“无情不似多情苦。就算你骗得别人，却骗不过我。”

凤清灵娇嗔道：“你还说？再说我跟你翻脸了。”

云天暮禁不住回头看她一眼：“可是，他很想见你。”

凤清灵脸色一沉：“云天暮，你究竟和云天澈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拼命的维护他？是不是上次云天澈说要把我让给你，所以你才……”

云天暮赫然变色，打断她的话：“我云天暮是那种人吗？我只不过凡事讲究圆满和睦。”

凤清灵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真不知道该夸你还是该骂你。也许你人真的太好了，可世上的事情哪有圆满？”

云天暮忍不住再次看她：“哪怕得不到，也要怀着成全对方的心，总不能破坏了去。”

凤清灵只能苦笑，像云天暮这样的男人，实在也太过完美，反而不是她喜欢的。

云天暮又道：“他快来了，你在这里等他，和他好好聊聊，别再跟他吵架。”说完遍离去。

凤清灵依然苦笑头，不曾回头，反正早晚都要面对。她依然沉默的坐在湖堤边，等他的到来。

片刻之后，憔悴的云天澈从湖堤那条碎石小路上，缓缓走来。

他倜傥潇洒，那对潋滟生辉的桃花眼，眼角却带着岁月的遗憾。他不急不促的朝凤清灵走来，神态仍是傲然，身姿却流露出一种无依与寂寥。

凤清灵朝他点头：“云天暮让我在这儿等你，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大约是内伤未愈的缘故，云天澈的脸色有些苍白，他那轻薄的唇角慢慢露出一丝笑意：“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在你心中，你早已把我踢出局，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那是因为你做的太狠太绝。”凤清灵仍然坚持她的看法，她永远都忘不了，在她为给慕容黛采云圣莲的那一刻，他射出的那一箭，伤透了她的心。这么久已来，她自问付出的并不少，可得到的又是什么？

云天澈苍白着脸色，仿佛疼痛似的不住叹气。

每次凤清灵硬起心肠决定不理他的时侯，总会在看到他示弱时心生怜悯。就像现在这一刻，她还是那么恨他，可看到他这模样，又有些心软。过了好一会儿，她望着湖水，淡淡的问：“你的伤势未愈，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云天澈抚住胸口，凄然一笑：“我没事，这伤是我该受的。”

既然云天澈还能出来和她聊天，那就说明他无大碍，这么一想，她反而放下心来。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也走罢。”凤清灵暗想：都说时间能让人忘却一切，这次她去北凝国至少也需要几个月，也许等她回来，云天澈就不会再纠缠她了。

云天澈却发出一声哀叹：“你就真这么恨我？”

“错了！”凤清灵顿住脚步，“哀莫大于心死。我对你已经死心了。”丢下这句话，她便离开了云湖，只留下云天澈一个人独自怅然……

整理好行囊，又进宫辞别了明帝夫妻，第三天早上，凤清灵跟云天暮一起来到驿馆。

冷舒夏已打点好一切，就等她的到来，在看到她的那一瞬，会心的笑意浮现在他那龙瞳凤睛的俊脸上：“灵儿，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我只怕等不到你。”

凤清灵拍了拍了身上的行囊，笑道：“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

云天暮上前跟冷舒夏打了个招呼：“舒夏太子，那我们就一起上路吧。”

在冷舒夏拍了拍宽大而豪华的车厢，笑道：“走，我们到车上喝酒聊天去。”他身为冰凝国的太子，排场自然极大。这次他来云岫国给明帝祝寿，故而带了许多随从侍卫，不像凤清灵和云天澈只为了取冰圣莲特意的轻装简行。

当下三人都来到车厢中，冷舒夏发出一声号令，整个车队朝北而行，不一会儿便出了城门，朝着冰凝国的方向而去。

冷舒夏命人摆上各色点心，又命人拿酒，吩咐下去，才突然想到凤清灵不能饮酒。赫然道：“不如我们今天就以水代酒，你们意下如何？”

凤清灵看了云天暮一眼，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好！”

于是三人以水代酒，搭配着各色点心，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离云都很远了。

凤清灵对这条路线很熟悉，此前她奔赴北疆取云圣莲，知道穿过北疆就是冰凝国，以他们的行程，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抵达。了解到这些，她便放松心态，就只当是游山玩水，毕竟冷舒夏贵为太子，怎么会跟他们一样马不停蹄的赶路。

三人说笑了一会儿，又吃了点心，不知不觉，已到了正午时分。

天气已入秋，早晚虽已有凉意，但在正午时简直堪比盛夏，坐在马车中，也仍能感觉到炎热的气息。

冷舒夏隔帘问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随从恭恭敬敬的道：“回太子的话，前面是柳湖镇。”

冷舒夏看了看凤清灵，问：“咱们晌午就在柳湖镇歇脚，你意下如何？”

凤清灵自然不会反对，点头道：“好。”此前她去北疆时，只顾赶路，有像柳湖镇这种小地方根本就没留意过。

不一会儿到了柳湖镇，三人下了马车，就看到一片大湖。

碧湖映潭，湖面的水宁静而深邃，像一只光滑的铜镜，正午的太阳映着湖水，满满一湖的阳光。湖边有个草亭，临时歇脚的客栈就在草亭旁边。

冷舒夏让随从打点一切，自己陪着凤清灵他们两个朝草亭中走去。草亭四周翠竹掩绿，是一个清凉的所在。

来到亭中，凤清灵深深的吸了口气：“这里好凉爽，景色也很美。”

冷舒夏笑道：“你喜欢的话，我们就在这里用膳。”

凤清灵听了禁不住欢呼：“我赞成。”

云天暮洒然一笑：“我也同意。”

冷舒夏微微示意，那些随从即在亭中石桌上摆好餐具，等客栈烧好菜肴后摆来放下，迅速整齐。

“咱们先用膳。”冷舒夏命人拿出一坛好酒，与云天暮共饮，而凤清灵依旧以水代酒，与他们边吃边聊。

冷舒夏豪情万丈的道：“等你们到了冰凝国，本太子一定请你们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菜。”

凤清灵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那咱们就说定了，到时侯我可一定要好好品尝。”

冷舒夏拍了拍胸脯，傲然道：“有本太子在，保证让你吃的好，玩的好。”

凤清灵摇了摇头：“可惜我们并不是到冰凝国游玩的。”

冷舒夏听了，脸上的笑容一僵，凤清灵又接着道：“如果有时间，我们一定会好好的玩几天，不过我们现在最重要的目地还是为了冰圣莲。”

“我知道，你们放心，到时侯我一定会助你们一臂之力。”冷舒夏郑重其事的道。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悠悠袅袅，飘荡在柳湖之上，共长天一色。笛声渐弱，却又清扬起来，哀怨带着怆痛，让人听了辛酸。

冷舒夏禁不住问道：“谁在这里吹笛？”

凤清灵没有说话，却竖起耳朵专注的听起来。

笛声恰在这时又是一转，变得清婉铿锵，若流水击石，如策马环佩，笛声中有清婉亦有悲壮，还有一种壮志未酬的豪情。

凤清灵听着，不觉激情澎湃，她本是性情中人，率真随性，此刻听到这笛音，联想到许多往事。一曲终了，忍不住拍手叫好，才发现脸上已挂了两道清泪。

冷舒夏取笑她道：“只一首曲子，就能让凤郡主流下眼泪，可见吹笛这人吹奏时极富感情，才引人共鸣。”

而云天暮却露出奇怪的神情，朝湖面上望了一眼，嘴里说了一句：“奇怪！真是奇怪！”

凤清灵忙问：“奇怪什么？”

云天暮朝她一笑，掩饰道：“没什么，我只是随口一说，咱们吃完饭快点上路罢。”

凤清灵也往湖面上瞧了瞧，问道：“也不知什么人在这里吹笛，吹得真好听。”

冷舒夏朝她眨了眨眼睛：“你若爱听，我吹给你听。”

凤清灵笑道：“等有机会，我一定好好欣赏。”

云天暮却没有说话，仍然朝柳湖四周张望，仿佛在看些什么。

凤清灵好奇之极：“云天暮，你发现什么好东西了？”

云天暮随口道：“我好像看到那边有几棵难采的草药，你们先吃，我去采了便来。”说完径自朝湖边走去。

凤清灵嘲笑他：“咱们又不是出来采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