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爱人
作者:Serein赛瑞恩戴 | 分类: | 字数:128.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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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多米诺书架和止疼药(2)
斑驳月影倾洒在蛛网密布的涂鸦墙面。
堆放不同门类画框、杂志书报的大型仓库之间的间距很近,成为温润晚风虚张声势的帮凶,于是风声闯入耳朵时就变得好似又迅又急,刚被向上推开的推拉门板上落下厚重灰尘,像下了阵纷扬灰雪,陈旧外墙半脱落的涂层被穿堂风吹得摇摇欲坠,几乎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但因为身边的女人太爱愣神,成辛以需要把她拉到自己前方足够近,并且用手掌留心挡护着她的头顶,才能确保她不会被随时皲裂的墙皮砸到。在那之后,听到她一边捂着嘴巴防止吸入尘土,一边在他眼皮底下慢慢呼吸,垂头丧气地摇晃脑袋。
……
他轻笑出声。
“怎么,没想到?”
方清月默默点头。
她知道这些杂志出版时间久远,从版次号也能看出这家杂志社历年的发行量不会太少,但她实在没想到,堆放旧刊原始母稿的库房竟然会这么大、而且又这么……
——乱。
只站在仓库大门口,就已经能看到里面一排又一排堆满了数不清的、沉重的木质书架,每排架子间的距离都挤得很近,过道极窄,像一排又一排的兵马俑,书架上满满当当塞着各种杂志期刊,横放竖放都有,好似凌乱了无数倍的成辛以那间大办公室,而且经年累月积的灰尘又极厚,需要一本一本扫清,才能查看杂志尾页那一串期刊版本号。
然而麻烦不止如此。
方清月走到最靠门口的那扇书架前,粗略扫了几眼,就已经确定这些书刊根本按没有任何顺序或者索引摆放,全是乱的。
那就意味着,他们要一本一本翻找,连个规律都没有。
运气好的话,刊登了“斯利姆湖”神话故事的那本杂志可能就是离他们的手最近的那一本,倒霉的话,也可能是最远的那一本。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只靠他俩,想把整间仓库全翻一遍,起码翻到天亮。
再想起她提杂志第二版结局时、他并未露出太感兴趣的反应,眼前这工作又过于海底捞针,于是她咬了咬唇,转头说道。
“你来决定吧,要不要花费这么多时间查这个。如果你觉得没意义,就算了。”
成辛以挑挑眉,高大身体杵在门口,面不改色。
“怎么能这么说呢?方法医,从编制上论,你一不是我下属、二不是我助理,你和我是合作关系,不是隶属关系,对么?”
她瞪他。
“你是台复读机么?”
他笑笑,也走进来。
“先大致看看情况吧。”
……
两个人在仓库里转了一圈,随后方清月再次印证自己的判断——这工程量比她原本想象中要大太多了。
她转头看他,正想问接下来怎么办,就听到仓库外传来杂乱人声和脚步声。
……
“就是这里吗?”
“应该是吧……”
“刚才那大爷指的就是这个方向。”
……
“头儿!”
“头儿!方法医!”
……
几颗脑袋从仓库大门边冒出来,是孟余、曲若伽、田尚吴、施言和实习警员小秦。
“进来吧。”
成辛以沉静点点头,把人叫进来,挥了挥手,从容不迫分配任务。
“一共七个人,这里有二十四排书架,横向分配,孟余、尚吴和我负责四排,其他人三排。目标是一本旧杂志,杂志名叫《怪奇物语》,版本号后四位是9563。”
一队几个人纷纷应下,完全没多问为什么,就兴冲冲各自分散去干活了。方清月留在最后面,小声问他。
“你今晚不是让他们回去歇着了么,怎么能朝令夕改?”
成辛以耸耸肩。
“我没发‘令’啊,我只在群里发了个地址,说‘可能会有大体量的活儿要查,谁有空谁就过来”,又没特别@谁,是他们自己没睡觉、看到消息就主动找过来的。”
……恶魔领导。
方清月撇撇嘴,没再说什么,也开始投入大海捞针的翻找工作。
——
旧仓库很快被七个人翻腾得烟灰缭绕,但人多力量大,再加上孟余几人偶尔侃几句,气氛轻松起来,整体进展还算不慢。
十几分钟后,方清月转到后墙边,去翻找最后一排书架底下堆放的高高几摞杂志。正专注低头分辨其中某一本的字迹时,突然听到身后隔着大约六七排书架远的孟余大叫了一声,同时一并传进耳中的是咣啷咣啷的连串巨响。
“——啊!小心!”
她本能回头,但视线受阻,只觉得余光里一座黑山正朝自己急速压过来,但根本来不及动弹,只凭本能蹲下身,倾息之间,只觉得另一道巨大力量不知从哪里冲至眼前,彻底令视线变黑,紧接着,她被重重按倒在地,后脑勺温热,木架子与墙壁之间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伴随着无数书本整群整群掉落的声音。
耳膜酸胀无比,仿佛有人在耳边点燃了一串鞭炮。方清月本能闭紧眼睛,缓了一瞬。
第130章 多米诺书架和止疼药(2)
大脑比身体反应更快,所以前者已经猜测到大概是前面间距过密的书架倒了一排、连带着后面的架子如多米诺骨牌一般齐刷刷统统倒下,而她又站在最后一排……
但身体却完全不疼。
怎么会……
曲若伽的惊呼声从远处角落传来,但因为耳膜轰鸣未止,所以像是坏掉的老式电影放映机里的闷重声道,哗啦啦听不真切。
灰尘刺鼻,可身前却不是冰冷木头——
方清月终于意识到不对,急忙睁开眼睛。
——
前排书架确实全部倒了,最后一排压倒在墙上,形成逼仄到几乎无法脱身的夹角,周遭全被乱七八糟的杂志报刊围满,滚滚尘埃如飞雪,晃得人睁不开眼。她被狼狈按坐在地,堵在墙角里,而之所以毫发无损,是因为坚实书架和她的身体之间多了一个人。
但他正紧紧皱着眉,垂低头,闭着眼睛,死死咬着下唇,面色发白。
“成辛以!”
她惊叫出声,慌忙挣开手臂去抱他的肩。他表情痛苦,所以她以为是他的后背和头颈被砸中了,这样坚硬的木头,还有那么多书刊,再加上多米诺的连锁效应与地心引力,一旦筋骨被砸到,绝不是小事。
“成辛以!你别动,先别动……”
她几乎急出了哭腔,手堪堪摸到他脑后的头发。
“没事,方清月,没事……”
但他的声音很弱,其他人在这期间已经纷纷跑了上来,探下头来急切看他们的情况。
“头儿,方法医,你们怎么样,没事吧?”
但方清月顾不上别的,满心焦急,继续慌乱地在他的头、颈、肩背上盲目地摸,寻找伤处,不敢使太大力,又因为夹角空间过小,双腿也被他压着,无法探身确认情况,她只能看到自己视线前的朦胧水光。
“你别动,哪里骨头痛?砸到哪里了?”
“……不是,没砸到……”
但她急得不行,惊惶失措,手一刻没停,直到指腹终于摸出异样——
“是这里吗?”
但他的头发和皮肤都是干爽的,不像被砸到流血的样子,只有颈后接近发底毛囊处有两处细长条状的微微凸起。
难道是砸出的血肿……
“我的药箱在车里,车钥匙在包里。”她冲夹角外面的人用力喊道。
实习小秦应声跑出去拿。
但成辛以握住她的手腕,喘着气摇了摇头。
“不是……那是旧伤,没事的……”
“那是哪里伤到了?”
他没马上答,先应了其他人,又叫他们先去逐排搬开书架,等人都散开之后,才低声答。
“手。”
他的胳膊从她脑后收回来,左手翻向上,她倒吸一口凉气,回头去看墙壁。
原本该是她后脑勺撞到的那块墙皮有一大颗坚利的凸起,但被他的手掌挡住了,所以他自己的手背反而重重撞到硬尖,指关节渗出许多猩红血珠,掌心刚刚被她换过药的旧伤也因此再次裂开了。
她又反复确认,声线还在颤抖。
“其他地方真的没事吗?脖子没事吗?你低头我看看。”
“真没事。”
身后集体合力搬开笨重书架的声音响起来,其他人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走。成辛以叹了口气,没受伤的右手腾出来,轻轻捏了捏她的耳朵肉,倾头贴近她发鬓,耳语道。
“方清月,真的没事,脖子上只是个疤,别慌,好不好?”
“……是么……”
“嗯,放心。”
如果处于平时冷静镇定的状态,她一个能空手摸探出骨折旧伤的法医人类学专家,又怎么会摸不出他脖子上真的只是疤,而且还是两条当年被碎玻璃扎进皮肤、但早已痊愈、已经尘封了近十载的旧疤。
被孟余大手大脚粗心碰倒的木质书架并没那么容易抬起来,又已经遍地洒满书刊,其他人还在边抬边捡书归类。
两个人都留在墙壁夹角里窝着一动没动,位于外面人的视线盲区里,所以他的手便留在她耳垂上没放开。但她心系伤情,只抬头仔细看他的脸,能看到额角渗出的一点汗,又去检查手背的伤口,成辛以的右手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滑到她颈后,在那处微微凸起的小圆骨头上似有若无摸了摸。
但她只顾着检查,没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先认真确认过只是皮外伤、没有波及筋骨,才微微沉下心来,又抬头问。
“很疼么?”
成辛以一瞬不眨望着她,慢慢点头。
“嗯,很疼很疼。”
她皱起眉,抓着他的手没放,担心这漫天飞个不停的灰尘会令开放性伤口感染难愈,便轻轻吹了两下,想把灰尘吹走,然后又把手虚护住血淋淋的伤口,朝外头瞧了一眼。
药箱怎么还没取回来……
“方清月?”
他在耳边轻轻叫了她一声。
“嗯?”
她没抬头,还在眯眼检查是否有肉眼可见的灰渍落在伤口上,墙角之外搬挪书架的人似乎刚刚抬起了最前面的第一张骨牌。
成辛以贴着她的发顶,右手又捏了一下掌心里的细长脖颈,喃喃地哼。
“方清月,好痛啊,我需要止疼药。”
怎么又开始如此依赖止疼药。她焦虑抬眸,只能看到他颈侧的青筋。止疼药她倒是有,但总吃这种药对身体没有好处,还可能加重他的胃病。
“那类药吃多了会上瘾的,我马上给你处理伤口,忍一下,处理好就不会太痛了。”
他稍稍向后仰回身子,背靠着刚砸下来的冰冷木板,正面望着她的脸,湛黑目光定了一瞬,才低声开口,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嗯,是挺上瘾的。”
她原本没多想,还想再给他吹一吹,余光里隐约觉得他似乎转头去瞧了眼夹角之外其他人搬挪的进度,又转回来,下一秒,毫无预兆地,她下巴一热,脸被抬了起来,光影与飞尘交替闪动,眼前一暗,鼻尖撞到他清晰温热的呼吸。
……
方清月几乎就要惊呼出声。
但口中下意识倾出的声音已经被彻彻底底堵住。
……
尘埃漫天,这个夹角与其他同事仅隔几步之遥,此时此刻,但凡有任何一个人转头、稍微弯个腰朝这边看一眼,就能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但成辛以居然就在这里,连招呼都不打,又重又凶地,一口咬上了她的嘴唇。
而且不止一口。
似一点儿都不怕被自己的手下发现,狠狠咬过之后,他竟还连压带箍、束着她没放,偏头又换了个角度,嚣张至极地用力吮了整整三秒钟,才抬起头。
……
方清月脑中一片空白。
……
嘴唇痛到发麻,她只能感觉到这一点,怔怔瞪着他,直到前方夹角外第二排书架被抬起来、其他同事的身影更清楚了、声音也更清晰了,她才堪堪回过神。
又惊、又怒、又羞。
他是疯了吗……完全不分场合吗……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想骂他,但还没开口,就觉得自己的手又被他捞起来。
……还想干什么……脑子被烧坏了还没恢复吗……她气急败坏想挣扎,但力气没他大,挣也挣不开,随即就见这位人前威风凛凛、冷厉暴躁的魔鬼刑警队长直勾勾盯着她,下颌骨微动,突然飞快地吐了吐舌头——快到让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然后又把她的手掌摆直,用她的掌心在他自己脸上不轻不重扫了一下,就这么操作着她、打了他一耳光,接着,施施然冲她耸耸肩、挑挑眉,做了个鬼脸,侧身钻出了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