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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世风云录

作者:念云1119 | 分类:言情 | 字数:52万

第一百三十一回 悲情盟约

书名:逆世风云录 作者:念云1119 字数:3964 更新时间:2024-10-10 23:06:40

几张烙饼填饱了肚子,刘彦昌感到口渴。晃晃空空的水囊,他走出了破庙,到旁边的山涧中去灌水。

趁他离开,杨莲闪身进了庙,看着满目的尘灰,她摇头轻叹。她取下了衣襟上的一朵碧玉莲花,莲花在她手中化作晶莹美丽的宝莲灯。“玉莲,帮我收拾下屋子。”

刘彦昌提了水囊回来,忽见窗明几净,焕然一新,惊得目瞪口呆。“神仙!我一定遇到神仙了!”他喃喃念叨,如堕梦中。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摸着红漆油亮的木头床架,他忽然惊喜地自语道:“我知道了,是三圣母显灵了!”

“三圣母——三圣母——”他激动地冲向门口,对着夜幕大喊,“小生一片诚心,你收下我的礼物好不好?”应答他的是周围山谷发出的回声,夜色里看不见任何人影。伫立良久,失望的刘彦昌只好拖着脚步回到屋里,解衣就寝。躺在床上,他辗转反侧:“三圣母,你为何不肯见我一面?”就这么念念有词,过了好久才在疲倦中迷糊地睡着了。

杨莲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的大喊大叫和喃喃低语她都听在耳边,望着熟睡中书生清秀的面孔,杨莲感慨万千。她是神仙衣食无忧,可他是个穷书生,他花光了所有的钱做一副好茶盘,只是为了她消闲。圣母宫来过多少长安城的富商巨贾,他们一掷千金许愿求神,她从来没看在眼里。可这个为了她饿肚子走山路的小伙子,却让她生出了感动。她不由对着睡梦中的人低声道:“你若真是前世的沉香树,为我修炼成人,当初虽以为戏言,今不毁诺也。”

她话音甫落,忽然,一个朦朦胧胧的虚影从熟睡的刘彦昌身上升起,杨莲吃了一惊:“你……你是?”

“莲儿,你终于还是记得我!”虚影充满惊喜,“我是他的魂,是等了你两千几百年的沉香树啊!”

杨莲绯红了脸,虚影激动地说:“你可知我经历刀砍斧斫、烈火雷劈,放弃所有修行,才能换来一世人身,如今能见到你,我觉得过去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用几千年功德赌一句诺言,你这是何苦呢?”杨莲唏嘘道。“谁让我爱上了经过我身边的那个美丽姑娘呢?”虚影轻声道,他抬起手,似乎想触摸她的脸,“莲儿若肯陪我一夜,我宁愿万劫不复!”

“爱”这个字,在杨莲漫长的神生里,从未有一个男人如此近距离地对她表白过,她不由芳心乱跳。虚影深情地注视着她,慢慢回到了书生身体里。

刘彦昌正梦见自己遇到了朝思夜想的三圣母,她对他微笑,他鼓起勇气,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她。突然,梦断了,他醒了过来。可是,他看到了什么?梦里美若天人的女子正坐在自己床头!他揉揉眼睛,美人并未消失,他狠掐了自己一把,很疼,天啊,这是真的!激动和惊骇令他语无伦次:“三圣母……你显灵了……小生……这厢有礼……”他慌乱地从被子里爬起来,跪在床上磕头。

杨莲见他这样迂腐,不禁笑了:“不必拘礼,你的茶盘我收下了。”

“小生三生有幸。”刘彦昌喜不自禁。杨莲道:“我查过了,我与你前世有段渊源,我有承诺于你,故来相伴一夜。”

刘彦昌再次狠掐了自己一把:“小生……不是做梦?”杨莲微笑不语。罗帐之中,男女相对而坐,刘彦昌是个大小伙子,此情此景的暧昧提示不由得他热血上冲,可眼前是高贵的仙女,他哪敢造次。过了许久,见杨莲不说话,他小声道:“长夜漫漫,我们……说点什么?”杨莲也自乱着方寸,含羞道:“你想说什么就说罢。”

“仙姑刚才说……相伴一夜……”刘彦昌吞吞吐吐地开言。杨莲接话道:“不错啊,我不是正在……陪你么。”

“只是……只是……这样干坐着……”刘彦昌瞄了她一眼。“那你想做什么?”杨莲反问,突然自己意识到了不妥,慌忙害羞地别过头去。刘彦昌怯怯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拉住她一根手指,见她没有生气反抗,才敢慢慢握住了她整只手。见她还是没有动静,他稍稍放松,另一只手轻轻抱住了她的肩。杨莲脸色愈加像红透了的柿子,他微微用力,将她拉进了怀里。譬如窗户纸被捅破了,一切突然变得真切起来。美人入怀,娇躯温软,这时候的刘彦昌忘记了紧张,大胆道:“仙姑可否共枕席之乐?”

杨莲听得心跳如鼓,突然想起与姮娥夜话,那男欢女爱的滋味,姐姐说的那样好……她扭捏不语,刘彦昌搂着她肩头的手轻轻下移,试探着轻抚。杨莲一个激灵,突然清醒过来,按住了他的手:“你可有妻子?”

“小生未曾娶妻。”刘彦昌忙道。

“那你有否定亲?”杨莲又问。

“不曾。”刘彦昌摇摇头,困惑而希冀道:“仙姑肯嫁我,彦昌宁愿一辈子当牛做马伺候你。”

“我怎能嫁你!”杨莲啐道:“你别痴心妄想,天有天规,我不能违反。我从未与男子交往,今夜在此,只是为了对你前世的承诺。”

刘彦昌不禁有些吃惊,想不到三圣母几千年守身如玉。他深吸一口气,举手道:“刘彦昌在此发誓,若能得仙姑一夜垂青,终身不娶。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只为一夜之欢,你就愿意终身不娶?”杨莲疑惑道。刘彦昌深情低语:“一夕胜百年,俗世脂粉,皆若浮尘。”

杨莲闻言不由一震,这个男人为了跟她共度一夜,竟愿放弃一生的幸福,看来他修成人身,依然执念未改,如此痴儿,夫复何求呢。她深深望了他一眼:“刘郎莫负我……”一横心松了手,低低一叹,合上眼帘,由了他去……

深山古庙,春光乍泄,他拥着梦中的仙子,虽然生涩,却是千般怜爱、万般小心,杨莲第一次体验到青年男子的柔情,亦不由心醉神驰,忘记了神仙的高高在上,完全成了娇羞的少女。直到尖锐的刺痛从身体深处传来,杨莲才有些惊慌,后果,会有什么后果?“仙姑以身相许,彦昌愿为你而死。”他流着泪激动地抱紧她。

虽是夏夜,山风依然送来寒意。“我的第一个问题,洪荒之眼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为何有用之不竭的法力?”红绡问。共同经历了生死搏杀,她成了他的另一双眼睛,暴露在洪荒之眼的威胁之下,杨戬不能再隐瞒她,他冷静地道出了洪荒之眼的来历和危险的野心。

“他想通过你霸占三界?”红绡失声惊呼,“如此说来今天这个丹丸肯定有鬼,幸好被我扔掉了。”

“该我问了。”杨戬淡淡一笑,“你为什么隐藏法力上天当舞姬?”

“报仇。”红绡沉静地回答,“天上来往的神仙最多,我才有机会接近仇家。你想怎么除掉洪荒之眼?”

“唯一的办法,深入华山之底,用御笔重书天规,他就会消散。你的仇家是谁?”

红绡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道:“请原谅,我不能说。”杨戬点点头,表示理解:“好吧,你问下一个。”

“华山之底你进得去吗?”

“能。”杨戬道,“你呢,你杀得了你的仇人吗?”

“能。”红绡点点头,吁口气,“那么,重书天规之后,你有何打算?”

沉默片刻,杨戬平静地说:“不必打算了,我会魂飞魄散。”红绡一愕:“你说什么?”他接着语气一转:“说说你吧,报仇之后,你有何打算?”

她垂下眼帘,半晌,才又抬起眼睛静静地望着他:“没有打算,我也会死。”

风吹得林中的树叶沙沙作响,杨戬摊摊手,自嘲地笑了:“原来我们都是必死之人。可是,你大仇得报,为什么会死?”

“因为我的剑受过诅咒,如果我用它杀了我的仇人,就侵犯了诅咒,用剑之人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这是我的宿命。”红绡摇摇头,“而你呢,你为什么不能全身而退?”

“因为……”杨戬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也是我的宿命,‘五岳之魂’再也找不到了,没有它的保护,无论谁进入华山之底的熔岩,最终将灰飞烟灭。”

“五岳之魂?”红绡变了脸色,她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五岳之魂曾属于东岳帝君,不过如今已经不存于世。”

夜越来越深,他们都失了言语。感觉到红绡似乎在打寒颤,杨戬脱下外衣,披在她肩上:“是冷吗?”一瞬间他竟觉得这样的场景十分熟悉,仙霞山情花谷啊,那是多么遥远的记忆。红绡突然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华山之底非去不可吗?以你的法力,就算洪荒之眼搅乱三界,你也可以独善其身。”

“如果无数的人因此死去,我又如何能独善其身?”他反握住她的手,“所以,非去不可。”

沉默良久。“我……我愿意帮你。”他感觉她的手真的很冷,尽管她的声音很温柔,“你也愿意帮我吗?”

“我理解仇恨的滋味,如果你需要我帮忙。”杨戬诚恳地说,想起往事,他不禁微笑道:“我还记得,在迷迭谷我答应过要帮你做一件事。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夜色里,她的眼波柔和又明丽:“在我准备好的时候,我会向你提出来。”

杨戬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好,我答应。”

“成交,那就拉个勾。”她的语态恢复了活泼,伸出小手指,“洪荒之眼逃进了华山之底,不知道他何时会再出来,又耍什么花样。我们俩现在都成了他的眼中钉,为了各自的目标,我们都不能死在他手里,所以我们得形影不离,互相协助。”

“说的不错,目标达成之前,活着是首要的。”他勾住了她的手指,洪荒之眼极可能对她下手,他有责任保护她。她笑得有点狡黠:“你不怕……姮娥仙子不高兴?”

他的面庞骤然多了一层伤感,整个人显得萧索寂寥,低声道:“无妨,她已对我不抱希望了,她的离开……让我欣慰。”

“你们已经——”红绡意外地睁大眼睛,终于还是了悟地点点头,“我晓得,你是不愿连累她,所以有意气走她。”

“我已不能给她她期待的,就该放手,不是么?”他喃喃道。她埋下头,仿佛依然是迷迭谷中那个小小女孩,脸颊贴在他们相握的手上,声音如来自天外般飘渺:“嗯,若是我,也宁愿他好。”

“杨戬,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飘渺的声音忽然变得冷静而清晰,她没有叫他大人,而是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你说。”

“我们都是将死之人,可我要求,你比我晚一天再死。我会把我的计划排在你前面。”她表情认真,一点不像在开玩笑。

“这是……什么意思?”杨戬惊问。

“我是女的嘛,死也有优先权。”她笑了笑,又低下头去,“或者说,女人比较脆弱,别让我看见你死。”

“真的是这个原因?”杨戬俯首寻找她躲闪的眼睛。

“真的。”她吸口气,抬头正对他。

“你可知道,男人最不愿意眼看着失去战友,所以,”他替她裹紧外衣,柔声道:“小红,天无绝人之路,你要活下来。”她怔怔地望着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银牙紧咬着衣服的一角,克制住奔涌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