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马车向着郊外奔去，林思楠支着下巴想东想西，鹰歌早已经掀开帘子，坐在了莫凡的身边，叽叽咕咕像是有说不完地话。

林思楠觉得很不可思议，鹰歌明明问了一堆没有任何营养的话题，无非就是“莫将军喜欢吃什么”、“天京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莫将军又比较偏爱什么样的活动”，到后来，甚至变成了“莫将军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娶亲”、“莫将军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

尽管问题已经变得很私密，莫凡却依旧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的语气，一些明摆着不想回答的问题，也至少会说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鹰歌耐不住好奇心再问一遍，他又会把答案再说一遍。

为此，林思楠不得不在心中感叹一下莫凡的好脾气。正所谓好脾气的人凑一窝，周少陵会不会也会对自己这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算了吧，周少陵一看就是那种贱兮兮的人才，言无不尽倒是真可能，估计没有一句真话，鸡贼得很！

念及此，林思楠心中“咯噔”了一下，自己为何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周少陵。

“我一定是疯了！”林思楠喃喃自语，晃了晃脑袋，逼迫自己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了一阵子。

鼎沸的人声渐渐稀少，最后消失得一干二净，而后传来阵阵马蹄声，不是千军万马之声，而是闲庭信步的缓缓之声。

林思楠感觉到环境地变化，马车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她才睁开眼睛，就见鹰歌掀开了帘子，探了个头进来：“公主，是马场！”

车子还未停稳当，鹰歌就已经甩下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小心！”

莫凡的嘱咐堪堪说出口，鹰歌的欢笑声就已经响彻天际：“公主，这里好像我们漠北！”

莫凡拽紧缰绳，林思楠也探出了身子，入目之景是一片辽阔的旷野，因为已经步入秋季，枯草零零散散点缀于此，各色高头大马信步赏景，偶尔低下头，嚼一把已经快要干枯的草，不悦地喷出一大口唾沫，扭头走向别处。

马蹄声由远及近，好几天没有见到影的人此刻坐在一匹黑马身上驰骋而来，不过一个回望的功夫，周少陵就已经来到了林思楠的面前，马蹄还在空中，来人很不要脸地耍了个帅，右脚一个用力，已经从马上翻了下来。

“莫凡你跟着，别一会丢了。”周少陵一眼就看见已经在马匹中撒欢的鹰歌，漫不经心地朝莫凡吩咐道。

林思楠随着周少陵的目光看去，此处虽一望无际，却也没有任何障碍物，鹰歌是绝对不会跑丢的，但是莫凡连一个拒绝的眼神都没有，很配合地离开了。

“来。”

林思楠再看回来，周少陵已经向他摊开了掌心，似乎想要扶她下来。

别说林思楠是个肩能扛武器，手能杀人的“武林高手”，就说林思楠身上还穿着男装，这么牵着一个男子的手下马车着实别扭，她便装作没有看见一般，自顾自地从马车上下来了。

周少陵也不介意，轻轻扯了扯嘴角便放下了手。

“王爷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了，您虽然不在府里，可妾身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您清理叛徒的狠决。”林思楠伸手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扯了扯抹额，笑看对方。

周少陵不免笑出声：“你错了，不是叛徒，是奸细。而且你对本王的认知似乎有点偏差，本王若是真的如你所说，如何能够让漠北人装成中原人混入睿王府。还有，本王好不容易带你出来一趟，你为何总要揣测本王的用意。”

林思楠探过身子，眉毛半挑，衬得那双杏眼越发可爱，笑容也多了几分俏皮，“难不成，王爷约妾身出来看风景，妾身入府多时，倒是第一次听闻王爷是这么有闲心的人。莫不是之前听说了一个假王爷？”

“假王爷？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东西，当然做不得数，本王对奴才和美人的态度怎么会一样？”周少陵一步步向她走进，一手轻轻揽过她的腰身，“陪美人聊天游乐，多少时间都挤得出来。”

林思楠心里觉得好笑，周少陵不在的几天是去泡蜂蜜了吧，嘴甜成这个样子，真是神奇，如此想到，林思楠就想嘲讽他两句，没想到对方不按常理出来，搂着她腰身的大掌一个用力，将她托起直接甩到了马背上。

瞬间，那匹黑马似乎感受到了周少陵恶作剧的心态，十分配合地驮着刚刚摔到马背上的林思楠原地转了两个圈，摇着马尾巴，嘶鸣一声，马蹄来回蹬着沙地，扬起一片风尘。

“周少陵，你让它给我停下来！”饶是林思楠文武双全，作为一名现代人，还是很少骑马的，事情发生得又过于突然，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着实吓了一跳，勒着缰绳稳住身形还来不及，哪里来得及顾得上什么狗屁礼仪。

对于这种怒喝，周少陵却十分受用，两手背在身后“哈哈”大笑，黑马受到他的鼓舞，跳得更加欢畅。

远出有几个异域打扮的男子，分别提溜着两个木桶，似乎是驯马人，远远看着英俊潇洒的将军捉弄一个纤柔粉面的书生，不免觉得有趣，指手画脚也笑了起来，林思楠恼羞成怒，大喊：“周少陵，你个王八蛋！”

“只是王八蛋吗？我还以为你能骂出点什么有意思的。”周少陵笑着摇摇头，终于大发慈悲，两指相撮，放在唇边，捏了个口哨，黑马终于消停了一点，嘶鸣一声，渐渐稳住了身形。

周少陵一手勾过缰绳，翻身而生，抱过林思楠，“黑流，找老姜去。”说完一夹马肚子，黑流便窜了出去。

许是刚刚折磨完林思楠，周少陵故意让黑流放慢了速度，一手将林思楠按在自己的身上休息。

林思楠也不扭捏，“咕咚咚”跳着的心脏终于在周少陵搂过她的瞬间变得好了些许，抹额上沁出一滴汗水，她轻轻喘着气，不解道：“有意思？”

“有意思。”周少陵语气中尽是享受，“常言道打是亲骂是爱，本王只道那是诗人的妄语，此刻总算是感受到其中的乐趣。”

“有毛病！”林思楠本来渐渐缓解下去的怒气又再次升起来了。

“这毛病得的甚合本王心意，舒适得很。”周少陵笑意不减，空着的一只手掰过林思楠的脸，飞快地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和有毛病的人说话，林思楠身心俱疲，此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是又想不起哪里奇怪，有些涣散的视线远远瞥见一个壮硕的身影坐在一个同样壮硕的高头大马上，那人的装束明显和那些驯马师不一样。

或许是马场的主人，如此想到，林思楠就知道，周少陵找自己来，确实是有正事的。

等等，明明就是有正事才会找自己出来的，为什么要有这种失落的心情！

林思楠心中仿佛突然出现了两个小人，互相打着架，她想要将她们驱逐，但是又挥之不去，好在那位壮硕的大汉骑着马迎了过来，林思楠看见来人，总算是转移了一点注意力。

来人蓄着一大把胡子，分成三小把，分别扎成了小胡子，上面捆着几条缎带，显得十分滑稽。更滑稽的是，林思楠开始以为他身上裹着的是虎皮或者豹皮大衣，离得近了一看，哪里是什么皮草，明明就是褐地碎花小棉袄，若不是小棉袄也掩饰不住壮汉的魁梧姿态，想必随便什么人看见他，都想指着他的鼻子笑他。

能够有此打扮的人，内心世界一定不简单，林思楠内心感叹。

果不其然，壮汉看见周少陵怀抱她而来，拍掌而笑：“我道睿王爷不喜女色，清心寡欲得很，原来是另有所好，这个公子好生俊俏，比百花楼的妹妹不知好看多少倍。”

林思楠一听，就知道这哥们误会了，摆手想要解释，但是刚张口又卡着了，这要怎么解释，说自己不是周少陵喜欢的男色，那也是周少陵喜欢的美色，自己并没有捞到什么好处。

如此一犹豫，周少陵已经抢过话来：“知道就好，以后别什么胭脂俗粉都往本王怀里塞，本王不乐意，本王的爱妾也不愿意。”

“好说好说，以后再有人敢这么干，我就把王妃搬出来，您看好不好。”壮汉笑眯眯地看着林思楠。

林思楠语塞，无奈道：“我不是什么王妃。”

“有什么关系，王妃不一定是女的吗，我鲁莽惯了，也不是什么文人，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您，王妃别见怪。”

壮汉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林思楠心想这回抹也抹不干净了，被人当成了男人，还被人当成了周少陵的宠男！

“老姜，让你准备的马呢？”周少陵倒是很坦然，搂着还发着愣的林思楠给抱下马，再自己下来，朝着壮汉询问道。

“睿王三番两次叮嘱，我哪会不记得？大食的汗血宝马，你看跑最快的就是了。”姜老板撮了哨子，前方一心一意吃着枯草的马纷纷回头，奔了过来，不过一瞬间，就只剩下一只奔在了最前头。

那是一匹红褐色的马，身形虽然不及后面的马高大，但是从身形比例可以看出四条腿粗且长，那奔跑的姿势也不甚一样，精神奕奕，不过一晃眼，已经奔至三人周围，围着他们转圈圈，十分欢脱。

转到林思楠处便稍稍放慢了蹄子，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住往她那里瞟。

姜老板抚着胡子“哈哈”大笑：“宝马都是自己选主人，一开始我还担心，现在看来，王妃，它和你有缘分。”

“这是给我的？”林思楠也十分喜欢这匹小马，笑容渐渐在脸上荡开，朝那小马招招手，小马乖巧地跑了过来，蹭了蹭她的手，稳稳当当地停在她身边，马尾巴晃了晃，优雅地踏着蹄子。

“千金难换美人笑，哦不，美男笑，王爷你这钱花得值！”姜老板朝周少陵努努嘴。

“行了，在我面前少拍马屁。之前让你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周少陵问道。

林思楠正欲问姜老板自己能不能骑一骑，听闻周少陵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便识趣地拍了拍小马，让它自己玩去，自己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