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元文
作者:公仪卿 | 分类:言情 | 字数:20.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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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太平谁致乱者谁
顾缡和宋文瑾闻声一齐朝庙门外望去, 来人正是甩开了追兵的姬怀风。
“让你等久了,我费了些时辰将那些人引去了别的道上。”
“女女...女郎,你们...你们...”
宋文瑾第一眼看见姬怀风时, 神色里分明藏着一股深深的震惊, 可那也不过是一瞬的功夫。等顾缡再回头去看, 他那幅欲说不能的表情, 分明是不知想到了什么表哥表妹有女夜奔的香艳故事。
看着他这幅样子, 顾缡蓦然就生出了一股久违的无力吐槽之感。
怀风倒是一派自然,只对着顾缡道:
“这就上路吧,我们要在日落前赶到涿光, 须得抓紧些。”
“好!”
听得此话,顾缡也不再耽搁, 匆匆与那宋文瑾道了别就要出门牵马。
“女郎且慢!”
不想那宋文瑾却追了出来:
“这位郎君, 在下也是出来游学, 去向未定,昨夜与令妹聊得颇为投趣, 不知可否冒昧加入郎君一行,也好为这旅途平添几分趣味?”
顾缡闻言,自然是一愣。方才不过半刻光景,这看着十分热血的儒生还在那里言之凿凿的要去清君侧,怎的这就变卦了?
可还未及她反应, 怀风就先开了口:
“我等尚有要事在身, 郎君跟着恐怕多有不便。”
这再明显不过的拒绝之意, 宋文瑾竟装成了听不懂:
“那倒无妨, 在下脚程快, 定不会耽误了二位的要事!再说,两位这般出行, 实在有些不合礼法,小生的加入,或能分去些他人的注意也未可知呢!”
顾缡听了此话,才发现自己实在是低估了此人的智商。他已然看出眼前这两人绝不是兄妹,可他不但不点破,还变相表达了相助之意。
怀风也知道这人的话不是全无道理,凭空多出一个人,的确可以一定程度上引开追兵的注意。无论此人目的何在,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也比被人暗中跟着好。思及此,怀风也没再提出什么反对之意,扶了顾缡上马,便朝着西面绝尘而去。
却说此时的九华宫中,已然换了一副景象。
许妍君坐在那镶着金玉雕着缡龙的王座上,满心里都是压抑不住的欢喜,只见他左摸右瞧,仿佛还不能相信这一切从此便都是她的了。
“陛下,您昨夜受了惊吓,也未曾休息好,这会儿子可要再歇一阵?”
此刻站在许妍君身侧的女官正,赫然便是从前服侍过顾缡的碧竹,也是她刚入宫时,孟静渊亲自为她点选的女官,只可惜顾缡已经看不见,自己曾经是如何的四面楚歌。
“为何?朕要上朝!这个时候,不是正该见文武百官了么!?”
许妍君显然已经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要将这女王该有的权威和荣耀都在这一夕之间享受个干净。
“陛下,孟大人吩咐过,今日您就不用上朝了。您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若是在朝堂上失了分寸,露了破绽,可就不大好了。”
碧竹显然有些不耐,作为孟静渊的心腹,她如今的职责便是看着这个傀儡皇帝。若是这女人能从善如流的配合一些,该给她的享受自然一样不会少,可若是她妄图逾矩而为,那就少不了要敲打敲打,让她明白一下自己的身份。
“放肆,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
许妍君一听显然有些不乐意,想来她终于能把那个碍眼的顾缡从这位置上扯下来,也说明她是有几分天子之命的,虽然现在仍是顶着顾缡的身份,可她早晚也是要给自己正名的,面前这个宫婢俨然就是一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架势,这着实太损她的颜面!
碧竹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更觉可笑,不但跪也没跪,连一句自谴的话都欠奉:
“孟大人叫陛下切记,这两日内,定要将这些书卷都看个明白。陛下若是不喜奴婢伺候,碧竹就不在这里碍着陛下的眼了。”
言毕,就见她丢下了手上一整摞书,转身离去了,待许妍君反应过来,才发现她早已出了门。
这种近乎无视的态度,简直要让许妍君恼羞成怒了。她实在是想追出门去,却又担心这禁宫里的人还未被孟静渊撤换干净,若是在此刻碰上一两个见过顾缡真容的,那可就不大好了。
思及此,已经站起身子的许妍君,只得再次颓然的坐下。面前的玉几上铺着华贵的绨锦,上面繁复的龙纹此刻却显得分外刺眼。这普天之下唯有天子才能享用的物件,仿佛都在提醒着她赝品的身份,这与她想象中的君临天下,实在是差了太多太多。
“啊——!!”
九华殿里,猛然传出了一声充满郁郁之意的嘶喊和书卷散落的声响,殿外守着的宫人们探了探头,却见女官正碧竹仍旧纹丝不动的站着,便也收敛了心神,各自回到了原处。
这边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刚刚下朝的孟静渊耳朵里。今日的朝会上,主题自然是围绕着昨夜九华宫走水,女帝受惊一事。往日里总觉着没机会一表忠心的文臣武将们,此刻都纷纷表达了自己对今上的担忧。借着这个机会,孟静渊以冲喜驱秽为由,定下了女帝登基大典,朝见万民的日子。
本想着那许妍君能聪明些,速速熟悉了朝务,好为这个重要的日子做些准备。却不想她竟像是被鬼迷了心窍,刚穿上龙袍,就当自己是真龙了。
他本就心烦,在城中秘密搜寻顾缡的暗卫还未回来复命,这意味着,顾缡多半已经逃出了京城。他此刻并不知道,有一队追兵早已追出了城外,却全部折在了姬怀风的手上。
孟静渊眉头深锁,不一会来到了九华殿外。他正准备去敲打一番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却冷不防被迎面飞来的奏章砸了个正着。他将这奏章拿起来一看,不由得怒意更盛:
“谁让你擅自批这奏章了!?”
“这不是皇帝都该干的事么!那会我也见顾缡也这么批改奏章来着,你怎么就不吼她!”
许妍君本就心里委屈,此刻见孟静渊居然也这么怒意横生的对她大吼,终于一改往日的温柔顺从,使起了小性子。
孟静渊见状,不由得冷笑数声:
“她是什么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最好掂量掂量。更不提她过去就算有那个资格改错所有折子,也没改成你这样过!乖乖做你能做的事,不要再有下一次!不然,我不介意让你一直病着!”
言毕,孟静渊便命人将奏折尽数撤了,独留下那些史籍经卷:
“这些书,你最好给我速速熟记于心,若是在朝堂上出了什么差错,丢的就是你的小命!”
孟静渊丢下这些话,便拂袖而去。许妍君愣愣看着眼前散落的书简,才第一次开始有些怀疑,顾缡往日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日落时分,风尘仆仆的顾缡一行终于赶到了涿光城。顾缡在路上私下与怀风通了气,怀风便也化名杜风,自称是顾缡的兄长。此时离城门落锁也不过半刻功夫了,街市上却还热闹着,许是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洋溢着别样喜悦的气氛。怀风找了间客舍,安置好车马行李,便带着两人去了这城里一家看着颇气派的酒肆。
“阿兄,这里怎么看都挺贵,我们要不……换一家吧?”
顾缡探头看了看这小楼外的雕梁画栋,不由得就有些迟疑。这毕竟是在逃命,还用的尽数是怀风的银子,她着实不愿欠旁人这样多。
怀风没有接话,径自走进去寻了张桌子坐下,顾缡见状,只得悻悻的跟了上去。
待她和宋文瑾都落了座,怀风才温言道:
“你昨夜受了凉,又没有好好歇着,当要吃些好的补一补。这里的如意醉香鸡味道甚好,你尝了定不后悔。”
“谢谢阿兄…可我心里到底不安,这还是在…”顾缡微微扫了眼宋文瑾,连忙把逃命两字吞回了肚子里:“咱们还在赶路,吃食什么的,倒真不用那么讲究,我之前赶路的时候,和林昊他们连山里的野草根都吃过,也没出什么事呢!”
顾缡腼腆一笑,倒是看得怀风有些微怔,他本以为顾缡刚从宫里出来,市井间的粗茶淡饭她定是吃不惯的。他不愿让她因为这样的落差更添愁绪,可她却注定要给他更多意外。
“恩,那听你的便是,过了这涿光,我们也要改走山路了,说不准什么时候还真要宿在山里,这一顿,你且安心吃吧。”
怀风朝她温和的一笑,便唤来小二点了些店里的招牌菜。
一边的宋文瑾虽然不曾说话,面上却全是一副“啧啧,果然如此”的八卦之色。顾缡见状刚想辩解,却忽闻靠窗的一桌上,有人大笑道:
“兄台有所不知,元正之日,正是新帝登基之时。到时还要在建章门上容万民朝见,一月之内,全京城的酒肆客舍都不收钱,以表普天同庆之意!真不知这女王是何等风姿,我们这正是要赶去宣京瞧个热闹呢!”
“嘿嘿,我看你们这是去捡个便宜才是真吧!”
“哈哈哈!兄台真乃知我者也!”
顾缡听了这话,面上瞬间就泛了白。
“真是胡闹!”
半晌,她才低声恨道。她想不到孟静渊对这许妍君竟然如此用心,不顾国库亏空,柳州水患,也要搞这样的排场!一时间,面前满桌的美味珍馐,都再也勾不起她半点食欲。
“阿离,先吃些东西,饿着肚子,什么也做不了。”
怀风将几片色泽诱人的鸡肉放进她碗里,又细心的挑尽了鱼肉里的刺,盛到她面前。这一下,可终于把顾缡的眼泪惹了下来。曾几何时,那孟静渊也曾这样细心的为她布菜添饭,可到头来,不过是彻头彻尾一场大梦。他如今不知是怎样为那许妍君鞍前马后,自己之前的情动,在他眼中,只怕说是可笑至极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