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小厨娘
作者:商有鱼 | 分类:言情 | 字数:36.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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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教主的仇人
王荷荷还没醒, 就听见耳边咔嚓咔嚓啃果子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看见北冥禹鼓着腮帮子笑眯眯的大圆脸。
王荷荷刚刚开口想问自己在哪,嘴巴就被塞进一颗葡萄。
“甜吧?”
北冥禹很不温柔地将她拉起来, 甩过来湿淋淋的手巾。
王荷荷捧着湿手巾无语地望着刚刚咽下果子就开始啃猪蹄的女子:“我越来越担心你嫁不出去了……”
啃猪蹄的女子白了她一眼, 继续啃, “教主, 你还说我呢!以前可没见你这么病怏怏的, 打架斗狠也没怕过谁,现在怎么这么娇滴滴的了,生孩子生得吧!要不是我看到你的书信知道你肯定在附近, 想早点找你吃酒偶然路过救了你,你现在肯定冻死了!”
“你见过哪个出了月子就活蹦乱跳的, 我还中了迷香, 嘶——”王荷荷手心一痛, 记忆如胶片在眼前闪过。她忙拉住北冥禹:“旰儿,郭旰呢?贾老呢?”
“都好着呢!只不过受了点伤, 在医馆呢!”北冥禹来开她的手,睫毛眨了眨,起身倒水,藏住眼底的悲凉。
这时候门外妙风一声询问,彻底解救了北冥禹。
听到妙风的声音, 北冥禹立马扔掉猪蹄, 笑眯眯地开门把美男子拉进了屋:“教主, 人到齐啦!”
王荷荷此刻她的目光停却留在北冥禹和妙风牵着的手上。刚刚还翘着二郎腿啃猪蹄的女子给妙风端茶倒水, 一副小媳妇做派。
如今在赤月教, 王荷荷唯一信得过的两个人,便只有妙风和北冥禹了, 但为了不引起莫言和郭子仪的怀疑,她也有几年未见过这两个人,北冥禹还是之前一副没心没肺的傻丫头模样,妙风高了些也更俊了。
“嗯,妙风来了。”
王荷荷冲妙风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想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按照北冥禹那倔性子,如果看不上眼也不会合作这么久,若是能凑成一双,她也省了担心妙风会回到回纥去。虽然回纥契丹这种民族,历来就更喜欢找本族的人成家,就连最低等的贱民都宁愿留在故土不愿离开,更何况妙风这个小王子。
王荷荷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嗯,北冥禹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吃亏,毕竟妙风长得帅嘛!
“教主,”妙风从怀里掏出金库秘符双手呈给她,“已经按照您的意思悉数转移完毕。”
“辛苦你了。”
王荷荷把玩着金库的秘符。以前这秘符可以开启金库见到里面的金山银山,可现在金山银山已经被分成很多小份,存在了各个钱庄。金库已经空无一物,秘符也没有之前那般意义。
“对了,”王荷荷突然神色一凛,“偷袭我的那波人追到了吗?”
妙风惊讶:“教主被偷袭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
王荷荷望着咳得满脸通红的北冥禹:“猪蹄太咸了,齁的?”
妙风连忙起身:“要不要喝点水?”
“阿风,你去帮我蒸个梨子吧,咳咳咳咳咳……多放点蜂蜜啊!”
妙风轻轻拍了拍北冥禹的后背,虽有疑惑,还是乖乖地退了出去。
王荷荷颠了颠手上的秘符,等到妙风退了出去,幽幽道:“说罢,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看看我猜对了多少。”
“猜?”北冥禹的脸由红转白,“你知道偷袭你的人是杨家派来的?”
“九转回龙刀,哼,”王荷荷冷笑一声,“名字取的倒是够浪,可惜本事不大,和杨国忠一样,改了个名,就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成龙了!”
“原来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小刀门,本也不足挂齿,至是他们经过禁军一番苦训,长进了不少,真不明白翼先生为什么要任他们胡作非为!”
“呵,他若是会出手得罪当红朝中人,他就不是翼先生了。”
北冥禹按了按心口处,不安地打量面有所思的王荷荷,“那,那你知道那采花贼……”
“他怎么样?”
“啊?!谁?”
“郭旰,他怎么样了。”
“受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哦。”
“教主,你怎么知道对你上下其手的就是那小子?难道你早就知道?”
听到“上下其手”这四个字的时候,王荷荷不悦地皱了皱眉:“不知道,刚刚知道的。我给他做的新衣裳里衬上缝了香料。香料我按照孙飘渺亲研制的方子配的,独一无二,可以去瘴辟邪的。本来想偏个心,没想到居然因为这……”
王荷荷轻轻地叹了一声,“那个人呢?”
北冥禹抚心:“教主,你能不能指名道姓,别让我猜,心好累……”
“别转移话题,你明知道我在问谁,再说他也没有名字。我不是让你的人一直盯着他么,现在什么情况?”
“嘁,前任教主先生啊,被翼先生和老呆板围堵,断了一臂,趁着小刀门那拨人偷袭你的功夫趁乱跑了,活不了多久了,我的人已经找到他了。”北冥禹撇撇嘴,“教主,去年我派人给你送去他会易容易声的消息后,你就发现他了?我还以为你又喜欢上一个老男人了呢……太可怕了!你怎么能忍他在眼皮子底下活那么久的啊!”
“我想看看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哎……”
王荷荷揉揉额角,如果她早些知道,怎么会让他留在旰儿身边,教坏了好孩子……王荷荷突然想到什么,眨眨眼盯着北冥禹:“老呆板?郭子仪也来了?”
“是啊!”
“追得真紧。”王荷荷脑袋一跳一跳地疼。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叹了一声,苦笑道:“反正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带我去见见他。”
“……嗯。”北冥禹猛地扑上来抱住她,“我和你一起去!”
王荷荷拍拍她的背:“轻,轻点,你的,胸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王荷荷这几年虽然也未闲着,但到底是少见了江湖血影,突然见到浑身是血的断臂男人,还是不适地皱起眉。
“教主,你,你们聊啊!”对血污生理不适的北冥禹早早躲了出去。
王荷荷捡了个干净地地方倚墙而作,打量着眼前的人,冷笑道:“前赤月教教主,真惨啊!”
男人卸去平日里的伪装,露出一张足以和阿翼相较的脸来,即使狼狈也有一种凄惨的美。男子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王荷荷抱臂看热闹:“越厉害的武功,废去的后遗症就越严重,像你这种废了武功,基本上不死必残,更何况你还断了一臂失血过多……这情况你也活不久了,说点什么当遗言吧!说不定我心情好,帮你达成了也说不定。”
“再……”
“什么?”
“再唱一次……”
“梵歌?”
男子无力地点点头。
“特别想听?”
男子继续点头。
“你拉旰儿下水,差点毁了一个好孩子,”王荷荷冷笑,“等你死了,我估计会唱三天三夜!”
男子沉默不说话了。
王荷荷拍拍屁股站起身,“反正你也要死了,也省得脏了我的手了。”
“那孩子……”
“旰儿?”王荷荷制住脚,回过头。
“那孩子很早就喜欢你了。”男子吐了一口血,勾勾唇角,像是在笑,“我只是鼓励他一下罢了……”
王荷荷还是没忍住,猛地扑上前掐住男子的脖子,“你一个人变态就算了,还想拖旰儿下水……别做梦了!郭旰和你不一样!”
不一样?
不。
男子微笑。
郭旰和他太像了。
郭旰的名字不好听,自己连名字都没有,只有编号阿乙。
郭旰从小被嫡出的长子压过一头,他永远被那个叫阿甲的人压过一头,只能是阿乙。
如果不是那个阿甲从不想留在赤月教,私下和他达成协议,放水让他成为阿甲,他也不会成为赤月教教主。
那个男人明明天赋异禀,明明被无影视为接班人,却一心想要逃离赤月……既然要逃,为什么还要学无影的心法!
不甘心。
即使他已经成了阿甲,即使成了赤月教教主,他还是不甘心。
要找到那个男人,杀了他,自己就真的成为真正的第一了。
可那个男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不甘心。
许许多多的不甘心,成了心病,他开始失眠。
寻了很多郎中,杀了很多郎中,他还是无法安心睡一觉。直到那一日他偶然路过草堂寺。
赤月教中人从小便开始杀人,对寺庙并无敬畏,只是好奇寺庙中为何有这样络绎不绝的人,在人们的闲聊中,他得知了唱梵歌的静娘和演奏的慈娘。
因唱奏二人蒙着面纱,还隔着竹帘,无人见过二人样貌。只听说是师太的养女,听着以讹传讹,说二人美若天仙。
美人见得多了,他不但不好奇,还有些嗤之以鼻,隔着竹帘见到的身形不过就是两个还没长开的小包子,能美到哪里去?他刚想离开,唱经便开始了。
第一个音符响起的刹那,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连风声都有些刺耳。
他仿佛被音律定住,如所有人一样,盘腿席地而坐,闭目侧耳。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两京最有名气歌姬的演唱他也听过,但总有些不同,声音更简单纯粹,听不懂她的意思,但又好像似懂非懂,如流水般清澈,让他安心。
说不出的安心。
……
“喂!”
他睁开眼睛,是被一个白衣小丫头踢醒的。他记得这个声音,是白幕后的静娘。
“偶尔也有听睡着的人,可没人像你这般能睡,都睡了两个时辰了,眼看着天都暗了。”小丫头看起来七八岁,白纱掩面,拄着腮帮子蹲在他身边,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盯着他,“这天发闷,眼看着要下雨雪,你快回家吧!”
他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华丽又厚重的波斯毯,“你给我盖的?”
“嗯,”小丫头站起身来,俯身看着他,“虽然挺保暖的,可又厚又沉,搬起来太费事了,买的时候挺贵的,你要是喜欢,就送你好了!”
他摸了摸身上的毯子,还想问点什么,小丫头却转身要走,他连忙拉住她的手腕:“你,你叫静娘?”
“是啊。”小丫头看见他手的时候微微蹙眉,旋即一笑,“你这屠夫握刀的手,血气未消呢!以后多来烧烧香拜拜佛吧,至少能减轻些业障。”
他突然松了手,怕手上的血污了她的白衣。
“静娘!”不远处比她稍高些的女子冲她招手,“阿翼在叫你呢!”
“来啦!”
女子眼睛一亮,回头抽出自己的手,冲他一笑,眉眼弯弯:
“再见啦!”
“再,再见……等等,明天我再来找你!”
白衣小丫头笑着转身摆手,向不远处的女子跑去。
但当他第二日再去寺庙的时候,那个小丫头却已经离开。
他对她一无所知,只知道她叫静娘,却没想到这名字都是假的。
唯一可能知道她身份的静慈师太到死也都守口如瓶。
他找了太久。
不甘心。
连同对那个男人的怨恨一起,再次遇见这个女人的时候,悉数强加在了她的身上:逼她屈服,逼她开口,不惜派人玷污她,用蛊虫恐吓她……
……
此刻,曾经笑眯眯的女子怒目圆瞪双手掐着他的脖颈,“你早就该去死!”
“是啊……对不起,静娘……”
王荷荷手一抖,恍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他用力握住她的手腕,指尖传来她轻轻的颤抖。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怕自己沾满了血的手弄脏了她,第一次想像个正常人一样去见她,离开后紧张了一整夜不眠,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再一次去找她……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在黑暗中长大,她是唯一闪过的一道光。
光消失得太快,失望来得太突然,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不起……”他低头吻住她的手背,望着近乎呆滞的女人,“阿翼他,的确比我强……比我强……”
“谁?你说……谁?”
“静娘,”他眼中眸色一暗,单手将她一拉,一翻身压入身下,吃痛似地倒吸一口气,“你还恨我吗?”
王荷荷毫不犹豫脱口而出,“恨。”
男人笑了笑,有一种释然的解脱,自言自语般喃喃:“嗯,你应该恨我。”
王荷荷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的胸口,恨不能自己的目光能变成利刃,刺穿他的胸膛。
“我恨不得你死个几百回!”
头顶的男人轻笑一声,随即胸口便突然一震,沾着鲜血的利刃便在她眼前闪现。
王荷荷一愣,有那么一瞬,她真的以为自己的目光变成了一支箭,刺穿了他。
男人一偏头,吐了一口血。血滴落在早已被血浸透了的波斯毯。
“你——!”
王荷荷费力直起身子,视线掠过他的肩膀,看见还欲再次冲自己射暗箭的黑衣人被北冥禹拦腰劈成两段。
“教主,你没事吧?呜啊!”
王荷荷错愕地盯着身上的人。
男人渐渐支撑不住,下颌在她的肩膀上,附在耳畔的唇轻启两下后,身体仿佛瞬间被抽去了气力,彻底瘫倒在她身上。
死了。
“死都死得这么讨厌。”